第25章 脫困
(二十四章接引子)
姒無律一路又哭又笑走到後殿,收攏著吳桐殘缺不全的身體。他不明白,吳桐明明是被大蛇帶走的,為什麼身體上會有如此明顯的人為痕迹,難道那蛇也是人為豢養的?
他顫抖著拼湊著殘肢,麻木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錶情,眼眶通紅,嘴唇乾裂。
「等等。」突然姒無律突然停手,發了瘋似的在大殿中尋找著吳桐的頭顱,終於在香案的角落,找到了那慘不忍睹的腦袋。
他伸手摸了摸,頭顱溫度已經冰涼,姒無律扯了扯吳桐的臉皮,宛如一體。
「這是吳桐的真實面目?不對吧,他當著我的面變幻了另一張臉,我不認為變的那張臉是真實的。就算我是督查組的人,也沒必要把底子全漏給我。人死了,飛虹消失,那麼所帶來的能力也會消失,所以,這個吳桐是假的?」姒無律瞳孔緊縮。
「自從我步入魔首山山就中招了?負面情緒壓制不住,而且,我的行為好像被人引導了。」
「問題有三。第一,吳桐是被大蛇或許是肥遺擄走的,為什麼會出現在寺廟裡?第二,吳桐被人為殺死,是不是要估計激化我的情緒?第三,我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殺了老僧?」
「等等,那條狗?」姒無律悚然而驚,立刻轉頭看向殿外,旋即起身,在廟中開始搜尋那黑狗的蹤跡。
重新來到藥師殿,老僧凈光的屍身慘不忍睹,姒無律偏著頭,皺著眉頭打量著,怎麼看怎麼不和諧。他想著身體將要崩潰的痛苦,嘆了口氣,開啟天眼看向老僧的屍身。姒無律感覺到一陣錯愕,他睜大了眼睛,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雙手,他感應到了自己的飛虹跟元炁的能量正在身體中涌動,對抗著天眼所帶來的壓力。
「這是,心戒,破了?」強烈的不真實感使得姒無律一陣發懵,他試著喚出飛虹,飛虹似是被什麼死死的壓制著。「是魔首山的結界。」姒無律突然想起。
他再次看向凈光屍身,只見一片片盈白的骨骼散落滿地,頭骨刻八瓣蓮花,哪裡是個活人?分明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屍骨!
姒無律匆忙趕往後殿,只見吳桐原本被拼湊的無頭身體竟然起身活動,正在往斷掉的脖頸上安裝腦袋?
見姒無律到來,「吳桐」的臉上露出微笑道:「你來了?」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吳桐呢?」姒無律既驚恐又憤怒,他神色複雜的問道。
「呵呵,你們二人不就是為了尋我而來?」「吳桐」道,他適應了一下脖子上的腦袋,扭了幾下,繼續道:「見笑了,不知多少年沒體驗過有身體的感覺了。至於你的同伴。」他手掌輕拍,肥遺自殿門口探頭出來,張嘴將渾身沾滿啊粘液的吳桐吐了出來。
姒無律見之大喜,顧不得一旁的肥遺與「吳桐」,他顧不得臟,側耳放在吳桐的胸膛上,聽到那穩健的心跳聲,姒無律長舒了一口氣。
「您就是此地鎮壓之魔?」姒無律小心翼翼的問道。
「魔?小朋友,什麼是魔?」「吳桐」反問道。
姒無律咽了咽口水,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他道:「那個,前輩啊,您能不能換張臉,我這看著有些彆扭。」
「呵呵,凡有所相,皆是虛妄。」「吳桐」笑道。隨即形象在姒無律眼中緩緩變化。
此人鬚眉皓然,鼻樑高挺,面貌清癯,帶著一個黑色踣樣巾,身著紅花綠葉夾纈長袍,博袖圓襟,腳踩烏皮六合靴。
他右手抖了抖袖袍,置於小腹,左手後背,道:「如何?」
「宛如教書育人的先生。」姒無律如實評價道。
那人捻須而笑,笑聲爽朗。
「你可稱仆為穆先生。」那人道。
「穆先生。」姒無律叉手施禮。「您可知,離開此界的方法?」姒無律也不在深究這個穆先生的身份了,他此刻只想帶著吳桐快點兒離開這個鬼地方。
「自然,此界便是仆之身體,離開此地,小事耳。」穆先生道,「不過,小朋友離開之前,能否告知仆,如今天下如何啊。」
「現在啊,還能怎麼樣,普通人依舊忙忙碌碌,修行人依舊修行,只是我剛步入其中,很多事情還都不知道。至於山海界,您應該知道吧?就是您連接的那片世界,現在是這麼稱呼的。人世間現在已經是科學的世界,這個,確實很難解釋,或許您可以親自去看一看?」姒無律道。
聽到姒無律說出去看一看的時候,穆先生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他點點頭,倏爾皺眉,「攝。」穆先生輕聲道。
只見那條黑狗憑空飛來,浮在半空中,四肢揮舞掙扎,目露凶光,他皺著眉頭,看著這條黑狗百思不得其解,又看了看姒無律,略有所思,隨即揮手,黑狗落地,回望一眼,喉嚨中發出低吼,小跑離開。
「穆先生,這狗?」姒無律疑惑的問道。
「不礙事。」穆先生道。
「我的心戒可是穆先生幫我破開的?」姒無律想起問道。現在沒了生命的威脅,吳桐的安然無恙,他一口氣泄了出去,絲毫不在乎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呵呵,舉手之勞而已。這心戒,破解說起來難也不難,情到極致,心戒自破。」穆先生道。
「原來如此,凈空讓我看佛經,真看下去了心緒平緩,這心戒就破不了了。」姒無律想到。
「還請小朋友不要見怪,那藥師殿中的和尚,就是陣眼,仆也是機緣巧合,不得已而為之。」穆先生歉意道。
「先生介意講講自己的往事嘛?您真是魔?真不像呢。」姒無律來了談性,也藉此機會恢復體力精神。
「呵呵。往事不提也罷。至於魔,什麼是魔?所行道不與世同,便是魔。」穆先生感嘆道。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啊。」穆先生又搖頭嘆道。
姒無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穆先生說的魔的含義,不被世人接受,就是魔。
穆先生走到殿前廣場,看著黑暗的天空道:「吾不識,晴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彈指間,滄海桑田。」
姒無律攙著吳桐走到穆先生身後,靜靜的看著他。
不多時,穆先生轉身道:「小朋友與我今日因果已了,仆這便送二位離開。」
話音未落,姒無律二人身形已然消失,穆先生環顧這大殿,低語道:「唉,書院變佛寺,仆之老友,還有幾人在世間?」
姒無律離開鎮魔界的瞬間,飛虹不受控制的反彈而出,瘋狂的吸收著山海界的能量。吳桐也瞬間咳嗽了起來,吐出了大口大口的粘液,姒無律忙扶著吳桐,用力拍打著他的背。
「咳咳,別拍了。」吳桐喘息道。
「沒事兒吧?沒什麼暗傷吧?」姒無律問道。
吳桐搖了搖頭道:「你是怎麼救我出來的?還跑出了鎮魔界?」
姒無律苦笑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是那個魔把咱們給救了,咱們被他設計了,也把他給救了,算是一報還一報吧。」
吳桐啞然,旋即又鬆了口氣,輕鬆的向著姒無律道:「咱們逃出來了,不是嘛?」
「我總覺得這一切都好巧。」姒無律煩惱道。
「呵呵,這世間皆是命,萬般不由人。」吳桐拍了怕姒無律的肩膀道,「留個聯繫方式,咱們就此分別吧,我也需要回去打個報告。」
「凈空這個禿驢,只要我活著,絕對不讓他好過。」姒無律咬牙切齒道。
隨即二人分別,回到現實世界,姒無律第一世界給遊子寅打通了電話。
「值符,您在哪兒,我有事情彙報。」姒無律道。
「哦。回來了?什麼事兒?」遊子寅道。
「電話不方便說。」姒無律道。
「來這個地址吧。」遊子寅道。
姒無律根據遊子寅的地址來到了一片山間別墅前,撇了撇嘴,找到其中一棟,按響門鈴。大門自得打開,姒無律進門,遊子寅正穿著睡衣,揉著惺忪的睡眼,點著一根煙,懶散的道:「什麼事兒,大晚上的就要見我,這麼急?」
姒無律將在觀音禪院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只隱藏了已經獲得天眼通的事實。
遊子寅嚴肅起來,站起身道:「先不說鎮魔界的事兒。你這次南海之行透著蹊蹺,當時我就覺得嘉獎過重了,看來,咱們上面也不幹凈啊。」說著,他指了指天花板。
「我建議,這事兒你就當不知道吧。就現在的你,想要翻起一點兒浪花就會被摁死。忍忍吧。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遊子寅給姒無律倒了一杯酒。
姒無律攥著酒杯,深吸了一口氣,一飲而盡,道:「知道了,值符。」
「恩。唉,畢竟你是我的人,等著吧,等著值符我,再進一步,就替你打聽打聽。好歹有個目標,你也不至於太懈怠。」遊子寅玩味的說道。
「我想去真炁觀幾天,好好修行一下。您看行么,值符。」姒無律道。
「當然,我就當你還沒回來,你沒來找我銷假之前,隨你。」遊子寅不以為意的說道。
姒無律點點頭,道:「值符,那麼我就告辭了。」轉身離開。
就在姒無律離開之後,遊子寅面沉如水,他一把攥碎了手中的酒杯,又深呼吸幾次,平靜的回到樓上。
姒無律自遊子寅處離開,久違的逛了一下商場,買了些酒和吃的。一路走回了住處,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他頓時覺得,-生在人世間是那麼美好。
就在他看見房門的同時,房門下的小黑也看到了姒無律,小黑無力的叫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姒無律眼前的小黑不知多久沒有進食,瘦骨嶙峋,毛髮枯黃,兩隻眼睛在皮包骨頭的臉上,顯得碩大,感覺到小黑微弱的心跳,姒無律想起剛撿到小黑的時候,也是這樣身體羸弱,毛色枯黃,他不由得一陣心疼,算起來,小黑這是第二次被拋棄了。它不想走。
「傻貓。」姒無律小聲道。
就像第一次撿到它時,將小黑捧在手心,似乎感覺到了來自姒無律手掌的溫暖,小黑眼睛睜開一條縫隙,低聲叫了幾次,想要抬起頭,又無力的垂下。灰色飛虹化為灰霧,緩緩的將小黑托在其中,關上房門。姒無律忍不住落淚了,在不能將父母牽扯進這殘酷的世界的情況下,這隻傻貓,好像真的是他內心最後一片柔軟了。
姒無律餵了小黑一些水和食物,在灰霧的滋潤下,小黑的情況肉眼可見的轉好。
沙發上,恢復了一些力氣的小黑縮著脖子看著姒無律,當姒無律看向它時,它又偏開腦袋,或者垂下。
姒無律伸手將小黑放在懷中,當姒無律的手碰到小黑的時候,小黑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又放鬆下來,趴在姒無律的懷裡,它感到了久違的安寧。小腦袋緩慢的蹭著姒無律的衣服。
姒無律看著小黑笑了笑,輕輕撓起了小黑的下巴,道:「好了,我可是給過你選擇了,既然你不走,那麼,這次我們就真的生死與共了,小黑。」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