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宋青柚擔心春畫坊掌柜被抓，有可能會供出她來，所以將自己這幾日的行程都認真梳理了一遍，預備好了說辭。
反正她早早就從夜市出來了，也絕不會承認躲在小樹林里放冷箭。這件事實際上和她也沒有太大牽扯，所以宋青柚也沒有太過擔心。
世子殿下在醉金閣夜市上吃了癟，顏面大損，一怒之下派人搗毀了整個地下夜市，又在北城大肆搜查，搞得北城商販都惶惶不安。
反倒是醉金閣停業三日後，又重新開了張。
宋青柚試著和春畫坊掌柜聯繫，想探聽點情況，卻沒想竟是再也聯繫不上他。北城如今太亂，她也不想主動跑進渾水裡去，只得暫時將這事擱置，規規矩矩地呆著學院里學習修鍊。
鵲山一直封閉著，就連殷子覆都沒法上山探望。
上不了觀星台，宋青柚開始琢磨著自己煉製一個本命星盤出來。她這麼想，就開始著手去準備。
衍道占星術學到最後，就是能親手煉製出自己的本命星盤，州學里許多師兄師姐在衍道一途中修行許久，都還沒煉出自己的本命星盤。
宋青柚這麼個剛開始接觸衍道占星之術的新人，就妄想要煉製星盤，實在有些狂妄了些。更何況，在無字碑測試時，她還在衍道一途毫無天賦。
宋青柚也頗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她這個在州學出了名的學渣去請教師兄師姐的話，很可能非但得不到指點還會被別人笑掉大牙。這一回，她主動去找了殷小公子。
殷子覆在諸多道派上都有天賦，可謂十項全能，他報學的課程也多。有些因為手速太慢沒報上的課程，甚至還有夫子願意為他額外破例，添加一個名額。
所以殷公子每天都奔波在不同夫子門下，不像她這個只有三門課程的人那麼閑。
宋青柚這是第一次主動找他，殷子覆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寫滿了驚喜，高興地拋下醫術課上的同窗，快步朝她跑來，袖擺拂起的風帶著草藥清香，雙眸明亮地喊道：「宋姑娘。」
宋青柚道明來意，想請殷子覆幫忙向師兄師姐們請教關於煉製星盤之事，如果可以，希望他不要向別人透露是她想要。
殷子覆完全沒有多問，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宋青柚請人幫忙，自然不好空手而來。她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謝謝你幫我。」
殷員外將全副身家都投入到了兒子身上，在州學又有俞老照料，殷子覆可以說什麼都不缺，若是送劍穗這種東西又太過親近。
宋青柚很是苦惱了一番，才去州學外淘了一個白玉竹節模樣的筆擱送給他，正好與他那隻白玉毫筆配成套。
殷子覆的眼睛越睜越大，小心翼翼地伸手接過裝有白玉筆擱的匣子，不敢置通道：「這是給我的？」
宋青柚點頭。
夕陽餘暉下，一絲風也無，宋青柚卻眼睜睜地看著殷子覆的發尾突然飛揚了起來，就連袍袖都跟著翻飛，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要飄起來——他高興到行氣都外溢了。
宋青柚：「……」宋青柚有點懷疑殷子覆會像小奶狗一樣興奮地撲上來舔她的手心。
絲絲縷縷的赤紅行氣在他衣袖間縈繞，映照得他紅光滿面，瞳中也似燃著火焰，笑容乾淨而純粹，凝視著她道：「這是我第一次收到朋友的禮物。」
他流露出這樣赤忱的喜悅，反倒叫宋青柚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她心裡清楚，這才算不得什麼朋友禮物，更多的是她不想多欠人情，想讓他們之間一來二去都清楚明了，才會特意去挑選一份禮物。
殷子覆從小智識有缺，他雖不缺少父母之愛，卻幾乎沒有朋友。他是真的把她和塗滿都當做了好友。
宋青柚的良心微微顫抖，同意了殷子覆叫上塗滿，三人一起外出吃飯順便逛逛的提議。
州學外有一條繁榮的商業街，州學學子購置生活用品或是外出聚會，不想走遠的話，基本都在這條商業街上。
塗滿收到他們的訊息出來時一臉的詫異，彷彿太陽從西邊出來一般打量了宋青柚好幾眼，震驚於她竟然會同意和他們一起外出吃飯遊玩。
要是平常，宋青柚絕無可能同意這種事。即便他每回上課都拉上殷子覆一起等她同路，放課後也總是跟著她一同去膳堂用餐。
但這麼久了，也就只有上課同路和去膳堂吃飯這兩件事，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有絲毫縮近，想要從她嘴裡問出點與她修鍊相關的事，簡直難如登天，更遑論想要看一眼她的靈書了。
宋青柚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不允許任何人真的靠近她。這種臭石頭般固執的性格，私底下讓塗滿惱怒地咬牙過無數回。
沒想到今日卻有了例外。
塗滿勾住殷子覆的肩，笑嘻嘻地走在商業街明亮的燈火中，低聲道：「還是殷公子面子大，你是怎麼請動她的？」
殷子覆很傻很單純地說道：「宋姑娘人很好，她不會拒絕的。」
塗滿：「……」他們之前被拒絕地還少了嗎？要不是他們每次死皮賴臉地黏上去，他敢保證宋青柚絕對會直接將他們當成無關路人。
他轉了轉眼珠子，看了殷子覆一眼。
不，不是他們，也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殷子覆天賦卓絕，又受州學夫子們青睞，未來前途無量，哪裡是他這個小乞丐能比得上的，宋青柚自然不會拒絕他了。
這就跟他在丹洗縣乞丐窩裡混是一樣的，只有有法子帶著身邊人討到錢和吃食，有利用價值的人，才會招人追捧。
塗滿暗地裡嘖一聲，肚子里轉起小心思。吃飯時，他跟殷子覆聊起修鍊之事，一個勁兒地倒苦水他前期缺了行氣課程，如今在行氣修鍊上很是困難。
殷子覆一臉認真地問他哪裡有困難，恨不得掏出行氣訣來，將自己的修鍊領悟到的心得掰碎了講給他聽。
宋青柚一邊吃著飯，一邊聽他們聊。
塗滿忽然說道：「師姐在第一堂行氣課就修鍊出了靈書，還當場被司夫子收入門下，當時一定很威風，只可惜當時我沒在，沒能瞧見師姐的靈書是什麼樣的。」
他扼腕嘆息，撞了撞殷子覆，「你當時應該看見了吧？」
殷子覆老實道：「我其實也沒看清楚。」
塗滿便順勢將殷子覆一起拉下水，充滿好奇地提出想看一看宋青柚的靈書。
靈書其實並不是多麼需要保密不能示人的東西，許多人還很樂意將自己的靈書展示出來，比如司棄手中的摺扇，梅時雪手裡的竹簡。
需要保密僅自己知道的，是靈書內承載的天書靈字，那與一個人的修行緊密相連，若是被外人知曉，無異於扒光了衣服赤丨裸裸地將自己的渾身弱點暴露人前。
宋青柚抬眸看向他們，想了想，竟然同意了。
她運轉行氣，金色流光在指尖勾勒出一個個小方格，足有十來個排列在一起。
塗滿精神一振，立即伸長脖子探頭望去，將每一個小方格和上面古怪的符號都記入腦中。
他疑惑道：「我聽司夫子說，每個人煉出的靈書都不太一樣，不過也都是我們生活中存在的東西，宋師姐這個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殷子覆也滿是好奇道：「看上去像是棋盤格子。」
宋青柚的靈書是鍵盤，目前她還沒發現這個世界有阿拉伯數字和英文字母的，早就知道就算展示出來他們肯定也看不懂。
但她還是留了個心眼，也實在不想多費唇舌解釋鍵盤上的符號是什麼意思。所以，只挑了十來個標點符號和最上面一層符號鍵盤打亂了排在一起展示出來。
聽殷子覆說完，她從善如流地點頭，面不改色的胡謅：「的確是一種棋盤格子，是我小時候玩過的一種棋盤遊戲。」
塗滿立即道：「那這應該如何賦字？」
宋青柚收回鍵盤，「我被所有道派拒之門外，連靈字都無法獲取，又怎麼知道該如何賦字。」
塗滿噎了一下，差點脫口而出，「你騙鬼呢。」好在他及時將話咽了回去。
不過今日看到了宋青柚的靈書，也算是有了些許進展，可以回去跟他師父交差了。
後面的時間，塗滿悶頭吃飯，一邊在心裡不斷回想剛剛看到的方格符號，力圖讓自己記得更深刻一點。
中途他找了借口離席，躲在茅房裡從兜里翻出紙筆來，將腦子裡的方格按照順序一一畫到紙上。
吃完飯回到州學舍院后，塗滿鑽進屋裡就鋪開紙筆，將宋青柚的靈書又工整地重新謄抄了一份，就連上面古怪的符號都盡量還原了。
黑影背後之人拿到他謄抄的靈書，鋪開在桌面上仔細看了看，欣慰地誇讚他一句：「不錯。」
塗滿正要欣喜之時，又聽對方繼續道：「但這不是她完整的靈書，你得拿到宋青柚完整的靈書，還要弄清楚這些方格內的符號是什麼意思。」
塗滿愣了一下，突然有些泄氣，「她的防備心實在太重了。」
黑影之中傳出男人寬和的聲音，「你要是身負天罪印，又揣著十二金章那般分量的典籍，你會比她更不敢隨便相信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