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次日一早
賈環便縮頭縮腦的蹲在自家東小院廊檐石階旁的草叢裡，探出半個頭來。
若是外人肯定要把他誤當作小賊一般拳腳招待，奈何他藏身的地方實在引人不堪。
外加上那賊眉鼠眼，衣衫不整，散發凌亂的標誌性模樣，整個府里大小丫鬟婆子，無人不知無人不識。
路過的小丫鬟們都會止步上前好奇的偷笑著他又在搞什麼花樣。
「噗，環三爺，你又在捉老鼠哩?」其中一個大膽的丫頭嘲笑道。
「去去去，一群小丫頭片子，有你們什麼事，小心爺待會讓老鼠咬你們。」
賈環自然是滿臉不屑，探出頭來照常出口成臟，將她們一頓亂懟。
「哼，你還沒我們大呢！」出聲的丫頭嘟著嘴不服氣道。
賈環聞言憤憤抓起一把干泥巴朝她們扔去，幾個紅衣著綠的丫鬟頓時嚇得一聲尖叫，口中碎碎叨叨便小跑著離開了。
待她們幾個走後，賈環垮起小臉從草叢堆里竄了出來，一屁股坐在灰塵撲撲的石階上，心事重重的低著頭思考。
本來按照琮哥兒的計劃，要他等老爺散衙時間期間，提前在東小院兒門口蹲著，隨後哭訴著將賈寶玉在學堂打架一事前因後果說出來。
為了讓他演的淚流滿面悲傷一些，賈琮還特意給賈環想了個法子，讓他用雙指按著眼皮不眨眼，只需幾息便可淚如泉湧。
賈環為此還獨自演練了無數遍，甚至練到了爐火純青地步，後面都不需要再用手指去控制。
當然，賈琮這番計劃自然是極好的，只可惜天不由人願。
賈政昨晚並未到趙姨娘東小院兒去寢息，而是徑直去了王夫人那裡。
這就讓賈環頓時心灰意冷，太太那裡是他平日里最懼怕的地方，每次被叫過去不是抄經書就是聽講挨訓，這讓他極其厭煩。
但卻又不敢反駁一個不字兒，如此老爺去了太太那裡，這兩個都是賈環平日里最懼怕的人，結果現下卻聚在一起了，他頓時就打了退堂鼓。
心煩意亂中臨過了一個晚上，賈環才突然想起琮哥兒這會子怕也是跪了一夜。
逐漸也聯想到，昨兒賈琮對他說的那些話兒，賈環越想越后怕，腦子裡擔心受怕的反覆想著若是真等到那金榮姑嫂也跑去太太面前誣陷告狀......！
只是賈政今兒一早便去上衙點卯，要等散衙需得傍晚西斜去了。
賈環自然清楚這些，如此一來豈不是又拖過去了一天?
「不行，不行！我得快些與老爺說。」賈環搖著頭似撥浪鼓一般。
就像琮哥兒說那樣多拖一天，那他自己就離危險越大。
「可是老爺不在府里，沒有任何辦法去通告。」忽然又觸碰到智商轄區，賈環頓時又泄氣了滿臉迷茫，索性不停撓著髒亂的頭髮，勢要想個好法子出來。
「琮三爺，你又坐在這裡想男人的大事兒哩?」身後噗嗤一道嬌聲笑語忽然傳來。
賈環抬起頭看來人，只見彩雲眉眼帶笑，一身淡粉色褙子，懷裡捧著簸箕不知何時又站到了他的面前。
賈環見狀卻是小臉一撇，不去理會。
心裡現在正煩著呢，可沒心思跟她胡鬧。
彩雲嘟了嘟嘴並沒有生氣，不顧石階板地污垢灰臟，提了提裙擺直接坐在他的旁邊，隨即從簸箕里撿出幾個紅潤出水的小果實，攤在手心裡送到賈環的面前。
「你吃不吃，這可是金釧兒姐姐今早在東府後園子里摘的，可甜了！」
「不要，別來煩我。」賈環隨意看了一眼，又不耐煩的扭過頭去。
他平日里山珍海味，珍貴果實都吃遍了，這會那還會在意這些野果子。
「哼，不吃算了，我自己吃！」彩雲白了一眼，遂抽回小手張著小嘴一口全吃了。
便要立刻起身離去，這會兒悶悶不樂的賈環卻是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一把拉住了她皓婉。
「彩雲！我給你抖摟件事兒，你可幫我琢磨?」
「什麼巧兒事?」彩雲眼睛一亮，轉身調笑道：「環三爺，你何時還有巧兒宗了，莫非又是去哪個小洞里蹲耗子?」捂著小嘴一陣嬌笑，以為他又在故意逗鬧。
「彩雲！我可是要跟你說實話兒，可不是逗弄你。」賈環聞言頓時氣急，嘟著嘴眼神中表現的十分認真。
彩雲見狀也不笑了，重新坐了回去，推了推已經生氣了賈環。
「環三爺，那你跟我說說是什麼？」彩雲好奇道。
「不說不說，我走了！」賈環卻是來了小脾氣。
翹著一副很生氣的嘴臉，說罷便要起身離開。
見他表現的認真，彩雲這時也自知剛才的言語有些過激了。
遂拉住賈環，哀聲道：「環三爺，彩雲錯了還不行？你有好話兒可得跟我講講，這府里除了我可沒人了聽你了」
見她服軟，賈環皺著眉想了想也覺有理兒，便將私塾打架的事全全與她說了去。
還順帶把琮哥兒讓他找老爺坦白真相的事也道了出來。
「彩雲，你可有辦法？」賈環面露無奈，低聲道：「我想破了頭皮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找老爺去說這事。」
說罷他又一臉頹廢的坐在石階上。
彩雲聽完柳眉微皺，想了想說道：「三爺，老爺現下還未散衙，你不如直接去找姨奶奶說明，她指定有辦法。」
「對呀！我直接去找娘不就好了。」賈環驚喜的雙手一拍跳起身來。
這麼簡單的法子，他自己為何沒想到?
「彩雲，你太聰明了。」賈環滿臉歡喜，蹦蹦跳跳的便朝院里跑去。
.......
待一身灰溜忙跑回院里，直接朝趙姨娘一番含冤帶哭的訴說完。
「你說什麼！義學打架了？」趙姨娘聽著自家兒子的一番絮絮叨叨言語。
她頓時心下一震，忙拉著賈環追問道：「環兒，你可得跟娘好好說說，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不對，這件事族學里太爺可知?
不對不對，這事老爺可知曉?府里其他人可知道?」
「娘，你...你都把我說糊塗。」賈環聞言一愣，撓著後腦勺傻傻道。
「是....是那金榮被打了不服氣，現在想要反咬一口，正讓他那姑嫂到處告狀呢！
娘你可得救救我，我可不想跟那琮哥兒一樣罰跪，他現在怕是都還跪著呢。」
趙姨娘見狀美眸瞪了他一眼，朝他頭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個臭小子，老娘問你別人可知.....不對。
如果太太，老太太，老爺他們知道，那賈琮怎還會被那金氏告了狀才受罰?
況且她平日間府里各種小道消息可是靈通的緊，最近卻沒聽說過義學打架的事。」
她突然想到此，思緒了一會，柔媚的容顏上豁然一喜。
「環兒，那寶玉可是也參與進去了？」趙姨娘滿懷欣喜詢問道。
賈環想了想，點著頭道：「聽學里的人講，當時一片混亂，幸虧有他身邊那幾個狗腿子護著，不然也得挨幾通打。」
賈環后怕道：「娘，若不是琮哥兒把我叫走了，我恐怕也得挨打。」
賈環現在想起金榮被揍的鼻青臉腫的模樣，他就一陣背後發涼。
確認賈寶玉也參與其中，趙姨娘心裡更是樂開了花。
激動間衣襟內的減震裝甲都隨之波瀾起伏不定。
甚至還朝著自家兒子臉上連續親了好幾口，欣喜道：「環兒，你可真是娘的好孩子。」
賈壞一臉茫然中被親的一陣嫌棄，忙脫開了溫鄉懷抱。
拿著袖子朝臉上口水反覆擦了好幾遍。
弱弱道「娘，那金榮嫂子要是給老爺告狀可咋辦？」
「臭小子，你放心老娘心裡自有主意，沒人能欺負得了咱們娘倆。」趙姨娘雙手捏著他的小臉，胸有成竹道。
......
返回頭又說賈琮
由於賈環撲了空，不出意外導致他在大院里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雙腿都已經僵直發麻，怕是此時想讓他站立都難。
直至今早，王夫人派身邊大丫鬟金釧兒領著兩個婆子前來幫村著賈琮搬東西。
金釧兒身著綠綉長裙，領著兩個婆子一路尋問著賈琮住的院落，繞廊過道尋來。
剛走至廊道口，正眼瞧見一個素凈的哥兒正長跪在院中，旁邊還有一個打盹兒的小廝守著。
金釧頓足細觀不禁面色一愣，一旁帶路的婆子忙笑著臉上前解釋道：「金釧姑娘，跪在院里那位就是琮哥兒。」
她回過頭好奇的詢問道：「趙嬤嬤，琮三爺可是犯錯了？」
「這...具體我也不知，只聽大奶奶說是在學舍里闖了禍，現正讓他罰跪等著大老爺回來發落呢！」趙嬤嬤小聲解釋道。
「原來如此！」金釧兒聞言皺眉沉思，想了想雙手提了提裙裳，走下石階徑直朝小院中央行去。
賈琮面色泛白，雖然姿勢後仰用屁股借力撐著，這樣減少了雙腿膝蓋所受的傷害。
但畢竟整整跪了十幾個小時，鐵打的身體都承受不了這般折磨。
「琮三爺。」金釧兒笑臉迎至，走到賈琮面前盈盈行了萬福禮。
「你是?」他剛才倒是早就瞅見那院前迴廊下站著一位衣著鮮綠的妹子。
這會走近前來仔細一瞧，倒是有些意外。
眼前約莫豆蔻年華的少女，潔白小臉肉嘟嘟的，身姿苗條略顯豐滿，衣襟前微微凸顯的起伏，倒是令人有些季動。
賈琮很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小妞。
「琮三爺，我叫金玔，是太太讓我過來接你哩。」金釧兒嬌顏帶笑，塗抹了胭脂的丹唇，紅潤光澤。
嫣然一笑間兩邊可愛的小酒窩不禁引人注意。
「你是金玔兒？」賈琮聞言瞬間打起了精神。
當然，不是他見不得女人，而是聽到眼前這妹子的自我介紹，頓時讓他有些傻眼。
這金玔可不就是原著中，那個自證清白從而跳井自盡的那個薄命丫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