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劫后

見到安倫被刺穿身體，而且也沒看見敵人的身影。

露西關切之下不顧暴恐機動隊的威名，就要衝進紅色警告區，想查看他的身體狀況。

噠噠噠

伴隨著金屬火花四濺，一梭梭子彈打在露西身前的混泥土地面上，濺起小塊的碎石砸在了她的腿上，警告她不要再向前靠攏。

抬起的腳步停在半空中，死亡的威脅讓露西回憶起機動隊的殘暴。

即便是在密集的人群中，他們也會對著賽博瘋子肆意開火，哪怕流彈導致屍山血海，他們也不會眨下眼睛。

不想無謂的死去，露西死死咬牙，收起手中的黃線，不敢再向前一步。

安倫還沒見過暴恐機動隊，他還以為這才是公司的殺手。

本來已經陷入絕望的他，見到他們沒有下殺手正在慶幸。

卻忽然聽見密集的槍聲響起，他心頭一驚。

「露西！？你沒事吧？」

壓住痛苦呻吟的本能，他勉強從喉嚨里擠出，因為疼痛沙啞變形的聲音關切的喊。

嘈雜的風聲中，安倫的聲音變得格外微弱。

捕捉到聲音的露西攥緊了拳頭，心情更加複雜。

傷成這樣，還顧著別人？

…可惡，該死的機動隊。

深吸了口氣平靜焦慮的情緒，她大聲回應到。

「我很好，你不要說話了！注意保持精神，千萬別睡過去！」

黑色的浮空車降到離地只剩三四米。

一個隊員鬆開扶著的艙門把手，雙腿一蹬直直的從天下跳了下來。

咚的一聲，他落在混凝土地面上濺起了些許塵土。

優秀的義體輕鬆卸掉這種程度的衝擊力，他膝蓋連曲都沒曲便穩穩站定。

他頭上頂著形似蜻蜓眼的綠色六眼頭盔，身穿黑色的厚實作戰服，手臂的制服上有一條藍色的光帶閃爍，右手抄著G-58典式智能衝鋒槍。

瞥了眼站在框外一臉急色的露西，他慢悠悠的向著克雷的屍體走去。

用義眼掃描完克雷身體的數據，他看似自言自語，實際是在對浮空車上的隊長進行彙報。

「確認目標清除，現場還有一位倖存者。」

浮空車內，靠著椅背正通過義眼查看著警情的隊長，聞言順勢命令到。

「倖存者？不錯，是個很好的宣傳點，有利於改善形象，警長說不定會很喜歡，你拍兩張宣傳照吧。」

「收到。」

他應了一聲，目光重新聚焦在現場。

安倫正警惕地盯著他，忽然發現他朝著自己看來。

「小鬼，薩拉達借我用下。」

他嘴上說著借，但手上卻是毫不客氣的直接奪過。

知道槍里已經打光子彈的安倫，沒理由死握著槍不放。

但安倫被他粗魯奪槍的動作，拉扯了一下，體內銳利的刀鋒又割傷了一片血肉。

身體抽搐了一下，安倫緊緊咬住牙槽，避免發出痛呼聲，並用目光死死盯著他，勢必要把他的身形刻入腦海里。

隊員早就習慣被人用這種眼神打量。

再加上他也覺得，以安倫連腦機都沒有的黑戶身份，受了這種程度的傷，根本沒可能活下去。

於是他毫不在意的擺起架勢來。

只見他將右手往身後一藏，身子微微拱起做出攻擊的架勢，然後抬起左手的薩拉達瞄準了無頭屍體的腦部。

他保持著大致的動作，稍稍改變了些許細節。

用義眼拍了幾張擊敵救人的美好宣傳照后，左手一松任由薩拉達砸在地面，頭也不回的向著浮空車撤去。

看著艙門緩緩合上，紅色的警告標示剛散去。

露西便面帶急色的快步上前，跑到了安倫的身側。

聽到身側傳來動靜，猜測來者應該是露西。

知道自己沒生命危險的安倫，咳了一口血關切的問到。

「剛才那些是公司的嗎？他們不打算追殺你了？」

「不，他們是暴恐機動隊的，是夜之城警察的特殊部隊。」

露西隨口回答了他的問題，便欲觀察起他的傷勢。

了解情形后安倫，有些擔心公司繼續派遣殺手。

加上他不太想讓人知道他的秘密，因此他開口勸到。

「那公司說不定還會再派人來吧？你先離開吧，我會沒事的。」

「他們肯定以為我跑了，好了你別說話了，讓我看看你傷勢。」

雖然心底認同他的擔憂，可露西嘴上卻堵了回去。

稍稍俯身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低頭查看后露西才知道，他傷的有多重。

知道直接殺死人，無法獲取***克雷，本能的選擇從腹腔捅入他的身體。

可安倫身形瘦小，而克雷相較高得多。

這導致刀身近乎以六十度角插入，將大半部分的臟器都貫穿。

沿著刀鋒緩緩潺流出的血液，滴滴答答流個不停，地面已經有一灘不小的血泊。

露西作為獨行的黑客，既沒有受過重傷，也沒有處理過他人傷勢，根本沒有處理傷員的經歷。

緊張的衝到跟前，腦子裡卻完全想不出對策。

「這種傷勢根本不是那種黑診所可以治療的。」

眉心擰成川型，她雙唇死死抿住，呼吸有些急促，過了片刻緊張的自言自語分析起來。

「必須要找正規醫院，而且還需要叫救護車，否則光是路上的顛簸……」

聽見這話安倫坐不住了，他知道只要一拔出刀身，身體就會自動癒合。

如果真被送去醫院，他異於常人的表現，絕對會引起有心人的關注。

相比之下將秘密暴露給，多次幫助他，面臨生命危險還記得提醒他逃命的露西，更可以接受。

因此他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露西說到。

「不用擔心我，你幫我把刀身拔出來就行。對了，你是叫露西吧，我是聽琦薇小姐說的。」

面對他的話，露西眉心鎖的更緊了。

她打量了會他的表情，確定他是認真的后，心中的情緒更加複雜。

這是因為失血過多，腦子不清醒。

還是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想要借我的手自盡？

不過也不排除缺乏常識的可能。

畢竟，他只是一個流浪兒。

雖然覺得他的建議很不靠譜，但她還是盡量讓自己語氣柔和的解釋。

「刀的存在會阻止大出血，如果將刀給拔出的話，你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

畢竟，重傷的人一旦昏睡過去，就很難再醒來，保持對話讓他清醒也是她該做的事。

不過看著他昏昏欲睡的模樣，她的語氣很快就無法維持從容，立刻變得異常焦急。

「你確實可以叫我露西，不過我是有名有姓的。」

「等你從醫院裡出來，我就會告訴你我的名字。你一定要撐住！」

「真名！從未告知過別人的真名！」

顧不上考慮醫院高到逆天的救護車費，以及醫療費。

就算是舉債，她也要把這小鬼救回來。

露西鏈接上了夜之城的子網，搜索起附近歸屬公司的醫院來。

面板雖然可以無中生有的強化身體，也會修補破壞的身軀。

但貧血還沒嚴重到破壞機能時它是不會造血的，就算造它也只會維持在傷害身體的邊界上。

所以失血過多的安倫，忍不住昏沉起來，喪失了自己拔出刀身的能力。

費力撐開眼睛，他對著露西扯開笑容解釋到。

「我知道，拔出刀的話正常人會失血過多而死，但我的話會沒事的。」

「請相信我。」

這根本不可能！

露西很想大聲的反駁他，讓他不要在這種時候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這是信不信的關係嗎？

這是在謀殺！

讓她親手謀殺一個願意為保護她而獻出生命的孩子。

可看著安倫蒼白的面色，她知道他大概是等不到救護車了。

畢竟，她喜歡安靜的環境，租住的公寓離市區很遙遠。

他要死了…

為了保護我。

她眼瞼低垂，淡紫色的瞳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輕輕搖頭，安倫試圖讓自己清醒，他費力的低聲喃語，語氣里依舊是溫和的笑意。

「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