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次日辰時，宇文晟叫醒菊媛，吩咐其為自己洗漱更衣。后，宇文晟獨自去了西邱園，此時程鳶正好洗漱完畢。宇文晟看見屋內走出一名著碧紗白裙的女子，想著必是未曾謀面的竹瀟了，於是便吩咐道「竹瀟，去西酈園告訴菊媛，今早我和程公子在西邱園用膳，讓她把食盒送到西邱園來。」竹瀟應聲去了。

宇文晟自從進屋便發覺程鳶的眼神始終未曾離開過蘭琳，心中猜了大概，於是坐在程鳶身旁打趣道「阿鳶，昨晚休息的可好？」。蘭琳依舊在屋內，屋裡有小丫頭子們忙進忙出的準備早膳，程鳶不便多言，便搪塞道「都好」。「早就聽聞宣通城裡的曉市甚是繁華，各路商賈皆彙集於此，不如我們今日便去湊湊熱鬧」宇文晟向程鳶道。「甚好」程鳶此時亦來了興緻。

說笑間，竹瀟領著菊媛回來了，宇文晟和程鳶用了早膳，便步行去了曉市。

曉市果真熱鬧不凡，一路上叫賣聲不絕於耳。稀奇的小食與精緻的首飾應有盡有。有一家禾記糕點鋪，門前擠滿了前來排隊的男女老少。這家禾記糕點鋪正在售賣芝合酥，芝合酥也算得邕邦特有文產之一，不過不是什麼鋪子都售得，售賣的鋪子中只屬禾記糕點鋪的滋味最正，故前來排隊的主顧絡繹不絕。這家鋪子的掌柜俞氏脾氣古怪，曾定下一條規矩，凡是前來買酥者，一人只可得一塊酥，且用何物交易，全憑她高興，甚至鋪子何時開張何時打烊也沒有定數。即便如此，她家的糕點鋪子還是門庭若市。

宇文晟想著程鳶素來喜食甜食，今日正好也無旁事，便與程鳶一起湊一湊這熱鬧。

排隊的人雖然很多，不過因為即買即走，等候的時間並不算長，大約一刻鐘的功夫，就到跟前了。掌柜俞氏是名年輕女子，約莫二十齣頭的年歲，頭綰青玉簪，面系白紗，一身白裙，目光清冷，風姿綽約。雖在平溪茶樓僅有一面之緣，但宇文晟肯定，此女子必是那日撫琴之人。

「姑娘很是面善，應是在平溪茶樓有過一面之緣罷」宇文晟笑道。俞掌柜柳眉輕挑，眼神似有躲閃，並無言語。一旁的小丫頭打包了一塊芝合酥遞給宇文晟道「公子腰間的玉穗子倒是納的別緻，可否留下？」小丫頭指了指宇文晟腰間的玄玉穗子。程鳶剛想制止，宇文晟卻道「無妨」，便解下了玉穗子遞給了小丫頭。宇文晟將買來的芝合酥贈予程鳶，程鳶倒也沒有即刻吃，而是將其揣在了懷裡。

二人走著，只覺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原是二人已然處於醉翁居門前。「既然來了，就進去喝兩杯吧。」宇文晟攜程鳶入內，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小二吆喝著趕來，二人要了一隻燒雞、一盤炸花生，一壺清酒。菜很快就上齊了，二人正吃著，門口來了三個大汗淋漓的腳夫。

「小二！老樣子！」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腳夫喊道。「得嘞！」小二吆喝著，端來了一隻豬肘子，一隻燒雞，一盤炸花生，三壇燒酒。如此默契，看來這三人定是這醉翁居的常客。三個壯漢見菜上齊了，便大快朵頤起來，吃了一陣之後，其中一個打了個飽嗝兒道「哎，你們聽說了嗎？那個傳說中的什麼五葉符，就藏在這宣通城裡。」「可不是嘛，據說華雲峰和千手閣都派人來了，好像找到五葉符的關鍵線索藏在一個小姑娘身上，聽說還是個大美人兒！」中間的壯漢不以為然的啃著豬肘子道「這年頭，連天上的神仙都喜歡美人兒。」「說起美人兒，

這次華雲峰可是派出了個武功高強的美人兒！」首先發聲的那個腳夫說道。「那可是華雲峰的妙漪聖女，鮮有人見過她的真容，據說她一直都是白紗蒙面、一身白裙，行蹤不定。」身形最是魁梧的那個腳夫說道，「千手閣好像派出了千面一系的長老千面鬼，據說那人有一千張面孔，時男時女，時老時少，殺人於無形，簡直防不勝防！」「可惜了那個大美人兒，很快就要香消玉殞嘍！」首先發聲的腳夫嗦著雞骨頭道「真搞不明白這些江湖門派，怎麼都對五葉符感興趣。」

「哼哼，這年頭，有能力的人，誰還沒些個野心呢，老頭子想要長生，年輕人想要權勢金錢，若是可以的話，我也想去碰碰運氣！」「你？可拉倒吧！」身形最是魁梧的男人給了啃豬肘子的一耳刮子，喝道「別做你娘的夢了！吃你娘的豬肘子去！」

三人談笑著，等吃得七七八八之時，付了錢，勾肩搭背、跌跌撞撞的出了門。

這一切都被宇文晟看在眼裡。宇文晟輕輕晃動著手裡的酒杯，於鼻尖下細細嗅著，此酒確非凡品，倒是甘冽的緊。「王爺，咱們待會兒是否還要去禾記糕點鋪走一趟？」程鳶壓低聲音，湊在宇文晟耳邊問道。「不急，現在還不是時候」宇文晟笑道。二人又品了會兒酒。窗外，本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漸漸安靜了下來，一個雪白的身形晃過。「是時候了」宇文晟放下手中的酒杯，正了正衣冠。程鳶叫來小二結了賬，二人出了醉翁居，往禾記糕點鋪走去。

二人抵達之時，禾記糕點鋪的鋪門已關，一個小夥計正在將刻有「打烊」字樣的木牌掛在門栓上。程鳶健步上前道「勞煩這位小哥兒，可否請你們掌柜的出來一見。」「二位可是有事，待我進去通報一聲」小夥計道。「今日早些時候，我家公子落了重要的玉穗子在貴鋪，煩請掌柜的歸還，我家公子自有後補」程鳶道。

小夥計進去不久，一名千嬌百媚的紅衣女子推開鋪門，嗔怒道「所有交易當面點清，一旦離櫃概不退還！」「姑娘莫生氣，只是我這穗子乃心上人親手所納，意義非凡，我出雙倍金葉，可否贖回？」宇文晟道。「雙倍金葉？」眼前女子心中的氣去了大半，叫來夥計核對今日的賬簿，隨即差夥計去庫房將玉穗子尋出還給宇文晟。程鳶拿出十片金葉子贖給紅衣女子，紅衣女子立刻眉開眼笑道「如此貴重的物什可別再拿來交易了，再有下次，一箱金葉子也贖不得！」說罷，轉身入鋪正要關門，程鳶上前一步按住門道「今日鋪里有個白衣姑娘...」沒待程鳶話畢，紅衣女子臉色突變，嗔怒道「什麼姑娘！從未見過！找姑娘去青樓！慢走，不送！」說罷便將程鳶擠出門外，將門拴住了。

程鳶吃了閉門羹，一臉不悅，回首卻未見宇文晟的身影，再瞧，原來宇文晟正在一旁的餛飩攤坐定。宇文晟招呼程鳶坐下。「老闆，來兩碗餛飩！」宇文晟笑道。老闆是個鬍子拉碴的老漢，端來兩碗熱騰騰的餛飩放在木桌上，拿起圍在脖子上的抹布擦擦汗道「二位客官是外地人吧，這曉市之內，沒有哪個男人不認得俞媚兒。」「俞媚兒？」宇文晟眉尖上揚。「就是這禾記糕點鋪的掌柜，她可是個人間尤物。」老闆哈哈笑道。

此時，宇文晟心中已有定數，這白衣女子必是這華雲峰的妙漪聖女無疑，看俞媚兒剛才的反應，如此急於否認聖女的存在，想必她也是華雲峰之人。禾記糕點鋪表面上售賣糕點，實則是華雲峰的情報基地，往來的門中弟子混在前來購買芝合酥的主顧中，用絹帕等物什傳遞消息。聖女既出現在鋪內而後又匆匆離去，想必華雲峰今晚是要有所行動了。

二人吃了餛飩后便回了府。宇文晟沒有直接回西酈園，而是和程鳶一起去了西邱園。二人閑聊休息了一會兒。酉時一刻，蘭琳領著菊媛和小丫頭子們備了晚膳。晚膳后，宇文晟命園子里的眾人退下，晚上皆不必伺候。

待支走了所有不相干的人後，宇文晟面色凝重道「今晚，便會有消息」。「王爺，屬下和您一起去！」程鳶深知此次行動的危險。宇文晟眉頭緊鎖「徐府環境尚不明朗，如此重要時刻，切不可恆生變數，你且留在府里接應，不必同去。」「王爺，不如派夜煞前去，殺了千面鬼和妙漪聖女」程鳶很是擔憂宇文晟的安全。「糊塗！千面鬼與妙漪聖女皆是江湖上數一二的人物，若是離奇死了，必定在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屆時各門派勢必傾巢而出。夜煞一旦暴露，邕邦皇室必然警覺，兩國不免開戰，豈不是前功盡棄！」

宇文晟讓程鳶取出自己的劍繫於腰間。這把劍名喚「風蕭」，是已故程老將軍程肅風之物。宇文晟年幼時曾拜於程老將軍門下，與程鳶一起習武。程老將軍臨終前將與其征戰一生、立下赫赫戰功的「風蕭」贈予宇文晟，表忠心之餘亦是將程鳶託付之意。「倒是很久不曾拔劍了」宇文晟撫摸著「風蕭」喃喃道。

說話間，只聽門外傳來「嗖」的一聲。程鳶連忙推開屋門，只見園子里的松樹榦上插著一隻飛鏢，程鳶一個健步上前，「噠噠」兩步，飛身上樹，取了飛鏢，一躍而下，呈給宇文晟。宇文晟掰開鏢頭，取出藏於其中的暗信「千面鬼現身百里巷，林小姐危矣」。

宇文晟眉頭緊鎖，妙漪聖女目前尚未現身，敵人一暗一明，看來此行比預計的更加危險。來不及多想了，千萬不可讓林須妍就此殞命！沒待程鳶反應過來，宇文晟縱身一躍，略過樹冠，踏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