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霧起

狗狗表現得的確有些懵。

小傢伙在這從未見識過的陌生環境下有些爪爪無措，豎起耳朵瞪大瞳孔。像是被廣闊的場面和潮汐聲震撼到了。

不過作為一隻小兔子，很強的好奇心也讓它很快適應。

這裡竄兩步，嗅嗅。那裡蹦躂兩下，張望張望。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兔…

崽…子。」梁冰墩身看著一旁沙灘上自由活動的狗狗，觸景生情的吟誦道。

狗狗嗅了嗅乾巴巴的綠色海草，它嗤之以鼻。

隨後又發現了一條死去的小魚乾，它居然叼起來啃了兩下…

海上清冷的風一直吹著，未曾停歇。

但霧氣並沒有因為海風散去，反而愈加瀰漫起來。

霧氣在變得更濃，周遭的能見度在下降。以肉眼可辨的飛快速度。

剛剛經過的不遠處碼頭，那些船的輪廓都已經模糊起來。

組成海霧的細小水汽，裹攜著清冽的海風瀰漫著，風吹得梁冰臉上有些濕潤。

冷意也漸漸變得更加濃重。

他的心臟變得愈加不適，於是在原地捂著心口。

海風海霧攜著愈來愈強烈的冷意撲面而來，梁冰坐在石頭上，在風中冷得開始渾身打哆嗦。

牙齒顫慄打架的期間，梁冰驚訝發現，自己口鼻居然呼出了濃郁的白氣，構成了海霧的一部分。

這不是初夏的時節么，氣溫怎麼會下降到這麼低？

梁冰心裡有些不祥的預感。

濃霧已經讓能見度降到了五米以內。

梁冰還坐在原地，卻已經看不清狗狗跑到哪裡去了。

況且狗狗還不會叫出聲，所以完全不能確定位置。甚至不知道它是否還在自己附近。

四面除了風聲，就只有海浪的聲音。

似乎海浪是在漸漸推近。

嘩啦啦～

一層清透的海浪掀起白色的水花，沖刷到了梁冰面前，隨後向回退去。

嘩啦啦～

接著下一層浪花翻卷而來，沖刷到了梁冰的腳下。

「漲潮了？」梁冰皺眉暗道。

梁冰強忍著站起身，扛著寒冷的海風與霧氣，忍著心臟越發強烈的絞痛。

又一層海浪湧來，直接漫過了鞋面，梁冰瞬間感到腳上一涼，冰冷的海水已經灌進了鞋子里。

不僅是鞋子灌了水，倒更像是雙腿灌了鉛…他本能想後退時，卻感覺自己後退不了半步。

目之所及，遠處的海面已經不見，儘是由茫茫海霧遮掩著。

灰陰的天空下，世界都是濃濃的霧色，腳下湧來的海水在這灰白世界里，看起來更像是漆黑色。

漆黑的海水被風與潮掀動，層層激蕩著白花花的水沫，構成了一幅滿眼黑白灰交織的畫面。

周圍看不見其它一切，不再像是人間的任何場景。

像是梁冰期待已久的死亡正在召喚他，讓冷風濃霧與浪潮來展開一場迎接他的儀式。

霧汽與浪花都在飛卷，腳下的海平面正在慢慢上漲。

雙腳寒冷麻木，海水已經漫過他的腳踝。

他俯身探出一隻手，伸進海水的浪花里試圖感受一下這海潮。

冰冷激涌的觸感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過梁冰似乎做不到後退。

他也沒有後退的想法。

因為那種想法一直以來都腦海中縈繞，早已滋長到了難以抑制的地步。

任何事物的盡頭都會消亡，這一天總會到來。如果存在過於痛苦，不如去迎接消亡。

如今這個想法就在耳邊鼓動著梁冰，對他說：走吧，是時候了，只需要邁出這一步，就能結束這一切。

他情不自禁的邁動雙腿，向著濃霧與海水深處走去。

他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彷彿前方不再是冰冷的霧海，而是溫暖的歸宿。

只需要往前走，他就將不再迷茫，不再痛苦…

但沒走出十步，梁冰就被水中一塊礁石絆了腳，摔倒在了漆黑的海水裡。

右手撐在了一塊密布藤壺的礁石上，不小心被尖銳不平的鋒利稜角劃破了手。

摔倒的梁冰狼狽的半趴著。

水位上漲的很快。

因為是半趴著，冰冷的海水和拍打而來的浪花，已經將他渾身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