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張亦鳴的談判技巧
叮！
電梯門再次打開，中年民警首當其衝，張亦鳴和嚴峻緊隨其後，三步並作兩步從安全出口樓道爬上天台。
一踏上天台，張亦鳴便看見一個身穿白色襯衫，黑色休閑褲的男子站在天台最邊緣的台階上，不時地低頭看著手錶上的時間，台階幾步之外站在幾位正在苦口婆心勸解男子的民警，雙方都是一臉的焦灼。
張亦鳴思忖了片刻，扭頭對中年民警道，「幫我買兩瓶水過來，」指了指一旁的嚴峻，「他買單。」
嚴峻咧了咧嘴角，不情不願地從兜里掏出兩張十塊的鈔票遞給中年民警，「多買兩瓶，大家勸解了這麼久，也一定是口乾舌燥，都解解渴，速度要快，時間並不充裕了……」
中年民警並沒有伸手去接鈔票，擺擺手道，「幾瓶水而已，就當是我請客吧……」拿起對講機嘰里咕嚕說了一陣，看向張亦鳴，眨了眨眼睛，「我也看過談判專家的電視劇，你這招數我懂，先前就是太緊張，一時失了分寸。」
張亦鳴癟了癟嘴，懶洋洋走向白襯衫男子，越過了民警，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低著頭繼續往前。
白色襯衣男子回頭瞄了一眼張亦鳴，色厲內荏道，「別過來，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立馬就跳下去！」
「神經病！這天台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管的也太寬了吧……」張亦鳴低著頭繼續往前，「你在等良辰吉時吧，要真是不管不顧，你早就跳下去了。」
白色襯衣男子抿了抿嘴唇，將雙腳挪到台階欄杆外，漲紅臉道，「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真的跳下去！」
「你想多了，真以為世界都是圍繞著你在轉動嗎？」張亦鳴並沒有直直地走向襯衣男子，而是斜斜地走到距離白色襯衣男子兩步半左右的位置，抬腳也猛地站上了天台，面無表情道，「難不成這個天台是你家的，只能你在這兒跳樓？」
跟著張亦鳴一起走上天台的中年民警見狀眼皮一跳，正要急聲高呼，卻被一旁的嚴峻阻止，注意到嚴峻臉上始終泰然自若的表情，隨即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白色襯衣男子見張亦鳴和自己保持著安全社交距離，肩膀稍稍一松，皺眉道，「你也要跳樓？」
「總不會是上來看風景的……」張亦鳴朝下方掃了一眼，偷偷地咽了一下口水，面不改色道，「高是高了點，但夠快，這裡是18樓，一層樓是2.8米，總共就是50.4米，按照以加速度每秒9.8米掉落下去，也就只需要三秒多一點點的時間，腦袋就會像西瓜一樣碎裂一地，很乾脆。」
白色襯衣男子狐疑地看了看張亦鳴，又看了看自己身後的警察，「你真不是警察？」
張亦鳴攤開雙手，「看清楚了，你見過有警察穿麻布衣服和老BJ布鞋的嗎？」
「確實不像……」白色襯衣男子認真地想了想，「還是不對，你不是警察，那怎麼會和警察一起上來的？」
「這就是純屬巧合了，我正往天台上走呢，他們就嗖嗖嗖一路小跑躥上來，」張亦鳴雙手緊緊抓著欄杆，臉上卻是雲淡風輕，「可能他們以為我是上來收衣服的吧……看你這模樣，是不打算立刻就死吧，我先前回小區就看到你站在這上面了，還以為你都跳下去了呢，結果到現在還站在這裡，怎麼如今跳樓也要看時辰了嗎？」
「還有五分十七秒……」白色襯衣男子咬了咬嘴唇道，「要不了多久了……」
「還真看時辰跳啊？有什麼講究嗎？不行的話，
我也先去算一個良辰吉時再跳。」
白色襯衣男子並不回答張亦鳴的問題，而是又開始焦灼地看著手錶上的時間。
「看樣子也不像是，」張亦鳴偷偷將右腳朝著白色襯衣男子挪動半步，「讓我來猜一猜……你是答應了別人在什麼時候才能從這裡跳下去，對不對？」
白色襯衣男子雙眼一突，卻仍舊沒有回答。
張亦鳴嗤笑一聲，「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我猜對了……你連跳樓都要聽別人指揮，會不會太窩囊了一些。」
「閉嘴！」白色襯衣男子像是被人揭開自己的傷疤一般，惱羞成怒道，「你懂什麼！我只是跟他做了個交易而已，做人要講誠信，說什麼時候跳，就什麼時候跳！」
「交易？」張亦鳴歪斜著嘴巴道，「這年頭還有人拿這事兒交易的？你都死了，怎麼知道人家講不講誠信，最後交易成功沒有？」
「我相信他！」白色襯衣男子目光堅定道，「他已經向我證明過他可以辦得到……只要我按照他說的時間從這兒跳下去，他就可以幫我達成心愿……」
「我怎麼聽著這人像是西方神話里的撒旦呢？兄弟，你該不會是被洗腦了吧！」
「關你屁事！不要再跟我胡扯了，沒看見我正在跳樓嗎，能不能稍微安靜一點，嚴肅一點好嗎！」
「你才是真搞笑呢，我也是來跳樓的，你半天不跳下去，都耽誤我跟閻王爺報到的時間了……兄弟，你站那麼久，腿不麻嗎？」
「煩死了……」白色襯衣男子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現在是說腿麻或者不麻的時候嗎？你要跳樓你就跳啊，這麼寬的地方，我礙著你了嗎！」
張亦鳴輕咳一聲，「我這人不喜歡插隊，什麼事都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這樣才有禮貌。兄弟，趁著還有點時間，咱們閑聊幾句唄，可能這也是咱們這輩子最後聽到的幾句人話了……你為啥要跳樓啊？被炒魷魚了？炒股了？老婆跟人跑了？」
「你老婆才跟人跑了！」白色襯衣男子氣急敗壞道，「算我求求你好不好，閉上你的狗嘴行不行！」
「那看來真是最後一種了……」張亦鳴自顧自地摸出一根香煙點燃，「原來人寂寞的時候真會春光乍泄啊……不是，兄弟，我不得不要說你兩句了，這種情況你跳什麼樓啊，往前數幾百年，是要把那對狗男女浸豬籠的。你該振作精神，活得更加漂亮，找一個比她更好的人，這才是正解啊。」
「不想折騰了，」白色襯衣男子深吸一口氣，目光移向城市的盡頭，「再找一個能洗清我身上的恥辱么，再找一個就能保證這種事永遠不會再發生嗎？你看看現在有多少明星出軌的新聞，現在出軌比出門還容易……我真的累了，現在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切……」
「陸醫生，你冷靜點，」站在白色襯衣男子身後幾步之外的嚴峻忽然插話道，「別這麼悲觀，還是有白頭到老，至死不渝的例子，失敗乃成功之母，你現在有了這次的經驗，下一段感情一定能走得更加順當。」
陸醫生耷拉著腦袋，「道理誰都懂，可事情真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誰能保證自己能做到……」
「跳吧跳吧，我支持你，從這跳下去你就永遠地眼不見為凈了……」張亦鳴吐出一個煙圈，「真是個慫蛋，我要是你，絕不會是在這裡跳樓，而是先找到那個男的，干他丫的一頓，女的就算了，打女人有失體面。」
「我打了，沒打贏……」
「那就是你不行了，也難怪你老婆出軌，想想看，只有在家裡吃不飽的人才會出去找吃的，是不是這個道理？剛聽那個警察叫你什麼醫生，你該給自己先看看病了。」
陸醫生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自嘲地笑了笑，「無所謂了，我現在只想出了這口惡氣……一個換兩個，很划算！」
「你的意思是，今天你從這裡跳下去，就會有人幫你報仇，殺了那一對狗男女？」張亦鳴雙眼微眯道，「連報仇這種事都要假手他人，你真的是一個慫蛋！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整天抱怨命運對自己不公，又不敢反抗，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受到欺凌，都是一聲不吭，總覺得自己與生活的環境格格不入，甚至連街上的流浪漢都過得比自己精彩。沒人對你感興趣，你活得就像一個透明人一樣，每天除了上班就是躺在家裡，你就是一個放不進垃圾桶的大號垃圾，知道我現在是怎麼想的嗎？」
陸醫生呼吸越來越急促起來，面色鐵青道，「住口……」
「我想的是，跟這個慫蛋在一個地方跳樓真是太丟人了，-」張亦鳴冷笑道，「都沒臉去見閻王爺，生怕連我一起算作是廢物。」
陸醫生紅著眼轉向張亦鳴，攥緊拳頭道，「我再說最後一次，閉上你那張比糞坑還臭的狗嘴！」
「不然呢？」張亦鳴輕蔑地笑了笑，撣了一下煙灰，鼻孔朝天地看著陸醫生，「喲，拳頭都捏緊了，你要打我？你敢打我嗎？你這輩子打過人嗎？」
「我他媽讓你閉嘴聽不懂啊！」陸醫生一步橫跨過去，猛地朝張亦鳴揮出右拳，「唧唧歪歪個沒完沒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討人厭吶！」
張亦鳴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揚，用大拇指和中指掐捏著煙頭，就像是武俠小說里的彈指神通一般，將煙頭彈向陸醫生的面部，在陸醫生伸手遮擋的瞬間，快速跨出一步，伸手拽住陸醫生的后衣領子，迅速撲倒在天台上，看著陸醫生被早就準備接應的民警拷上手銬，仰面躺在地上，望著藍天白雲，長舒一口氣，「老子差點忘了自己是有恐高症的啊……」
一瓶礦泉水出現在張亦鳴的眼前，嚴峻俯身笑眯眯地盯著張亦鳴的臉，另一隻空閑的手豎起大拇指道，「幹得漂亮，我剛才都想揍你了！」
張亦鳴接過礦泉水，快速從地上爬起來，擰開瓶蓋，咕隆咕隆灌了一大口，揮揮手道，「走！去看看你搭檔那邊進展得怎麼樣，一個都不能少！」
正當張亦鳴和嚴峻匆匆路過民警和陸醫生走下天台的時候，被民警押解著也往安全出口樓道走去的陸醫生臉上懊惱的表情瞬時消失，嘴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