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吹牛皮
不搜不知道，搜了很奇妙。
秋葵營養豐富，具有蔬菜之王稱號，還有人把它叫做綠色人蔘，畝產五千到七千斤。去年夏季價格五塊錢左右，今年大棚秋葵上市后，每斤十塊錢。
李響還搜到一篇文章，介紹每畝秋葵大概收入。按畝產量六千斤，每斤四塊錢往外批發，扣除秧苗、地租、人工費、肥料及各種開支，能掙一萬六千。
李響不由瞪大了眼睛，如果種上三十畝，那投資的錢就夠了！
但迅疾，李響又使勁撓撓頭。且不說這篇文章可信度有多高，凡事也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他決定送外賣時，是因為聽說小哥哥們就是不急不忙，一個月也有七八千收入。可他剛跑的時候，因為道路不熟，即便早出晚歸，還要加上平台對新手六百塊錢獎勵，每月才勉強五千多塊錢。何況種菜沒那麼容易。
一畝園十畝田，父母種的都是辣椒茄子豆角等普通蔬菜，就夠忙活的了。還要照顧父親，哪有時間種這麼多秋葵？也沒錢投資了，光是三十畝地，僅僅是租地就至少需要將近兩萬。
李響嘆了一口氣，機會很多，肉也很肥，但不是張開嘴就能吃到的。只能少種點，就是三畝，也能掙上三萬。仔細看了一眼手機，又發現秋葵生長期很長，大概五個月。
五個月太長，遠遠超出預期。我艹，李響不由苦笑一聲，想幹什麼，好像都不容易。
父親朦朧地睜開雙眼，先疼的咧咧嘴，看清楚是李響時，低沉地說了一句：「趕明你就回去上班。」
李響以為父親的麻藥勁還沒過去，趕緊答應：「嗯，好嘞。」
父親內疚地嘆息一聲，又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身後小床的母親一直沒睡著，也發出輕微的嘆息。
李響心疼地擠了擠眼，沒說話。
早上，李大志和同村幾位叔叔大爺來到醫院，並交給李響一摞錢：「八萬，趕緊去交住院費。」
病床上的父親聽到了，流著眼淚嘆息一聲：「把俺兒的錢要花完了，還要欠大傢伙的賬。」
李大志趕緊勸道：「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就憑咱爺們在省城大公司上班，這點錢算個啥！」
「對。」李響為了安慰父親，一點沒有謙虛。但他心裡又開始了迷亂。
李大志和父親又聊了幾句，回去了。臨走前，李大志還複印了診斷書和當日醫療費清單，看能不能申請臨時救濟金。
送走李大志，李響拿著清單回到醫院，卻沒有立即回病房。他坐在了住院部外面的廊檐下。
陽光明媚，但太陽似乎變得遙遠，李響身上卻透著冷意。如前幾日突變的天氣，這兩天李響也像從春天折返回寒冬，迷離又迷茫，心裡仍針扎似的疼。
不為別的，只因為又看到了父親的眼淚。
現在他多想銀行卡里忽然多出一百萬來，然後告訴父親：「別愁，你兒子有錢！」
可卡里現在只剩下三萬，還是孟海濤和吳明借給他的錢。
他真想讓孟海濤找公司貨運司機，把電瓶車運回來，然後在市區送外賣。可是不行，必須讓母親回家好好休息，他留在醫院伺候父親。
著急也沒啥用，只能直面現實，先照顧好父親再說。他站起身，使勁搓搓臉，又擠眉弄眼一番，努力散去臉上愁雲，才起身回了病房。
來到門前，他又站住了。
病房內，臨床骨折的老大爺正在勸父親。老大爺說：「你家孩子學歷高，
又在省城大公司工作，壓根不用愁。」
聽著老大爺勸說，父親嗯了一聲：「等我出院，就讓他趕緊回去上班。」
夜裡，父親就說過這樣的話，李響還以為麻藥勁沒過去。但父親現在又說了，他使勁捂住了胸口。他理解自己父母，愛子心切，寧可落下殘疾，也不想拖累他。
父親的脾氣也很倔強，認定的事，很難改變他。
李響抬手摸摸鼻子，苦笑一聲，還想著種菜呢，先勸說父母讓自己留下來吧。
可又怎麼說呢？如果說自己辭職了，還送外賣，無異於戳他們的肺管，爹氣的能從床上跳起來。李響撓撓頭，躲在門旁，眯著眼睛，苦思冥想。
過了一會，老大爺被家人扶到輪椅上，去做檢查。推門出來，看到李響，老大爺還熱情地和李響打招呼。
李響趕緊笑笑，使勁沖老大爺和他家人點點頭。即便沒說話，但也藏不住了，李響只好硬著頭皮，走進病房。
早晚都要說，晚說不如早說。李響橫下心來，好吧，既然以前能瞞著，現在就能吹牛，只要讓父母高興，善意的謊言也是可取的。
父親該換尿不濕了，母親也正找他。剛要開口說話，李響挺著腰桿，裝作很豪放的樣子：「老爹老娘，我有話要說。」
父親看了他一眼：「啥也別說了，等我出院，你就回去。」
「這麼著急趕我走幹嗎？」李響笑著說道。
「你能請三個月的假？就是能請，人家會給你開工資？」父親連續問道。
母親也說：「現在錢花的夠多了，不能再耽誤你上班。」
「其實我早就辭職了。」李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自己辭職，送外賣攢錢準備開物流公司，說了一遍。
父母懵了。他倆不懂那麼多，但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李響早就下崗了，還送什麼外賣。那個叫什麼外賣的，不就是臨床大爺家閨女常常叫的飯嗎？
李響考上大學，又考上研究生，村裡人誰不誇讚，說是祖墳冒了青煙的，怎麼就送上了外賣？
這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還有孟曉，也是研究生，不吹了才怪。父親越想心裡越悲涼，臉上露出了絕望。母親也忘了換尿不濕的事，愣愣地看著李響。
李響卻面帶笑容，彎腰探頭，貼近父親的臉，開始吹牛：「我，也就是您兒子，目標就是要當大公司老總。」
大公司老總？父親皺皺眉頭，不是電視里的老闆嗎？白襯衫配皮鞋，坐車帶秘書，走進公司玻璃大門，職員都點頭彎腰。
可那都是大戶人家，咱是升斗小民，怎麼可能！父親瞪了他一眼：「你是多上了幾年學，也不是撅腚伸胳膊，就能飛到天上！」
「你說的對，公司老總不是說當就能當上的，需要一步步努力。」李響又小聲說道。
父親有點明白了，李響是不想上班了，但立即皺起眉頭：「你好好上班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