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衝突
「是呀,這就是矛盾所在了。」陳朝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慢悠悠地說道,「一個連官場上曲意逢迎的作態都看不慣的人,本性應該很清高、很自傲。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想到去強迫一個寡婦,且還在寡婦不從之後,怒而殺人呢?」
月見試探著說:「會不會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可能。」陳朝顏贊同道,「很多人喝了酒後,就會性情大變,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只不過真要這樣,那麼另一個問題又來了。」
「曲文盛如果也是這樣的人,強迫周寡婦的事,就絕不可能是孤例。」
「曲老太爺雖然是工部從六品上的員外郎,但應該還影響不到刑部吧?」
「真有前科,駁回重審就要冒很大的風險。」
「曲老太爺如果有那麼大的本事讓刑部冒風險,想來曲文盛也不會被押送去京城了,對吧?」
月見點一點頭,說了句『有道理』后,就又道:「陳姑娘懷疑是齊武?」
「我不懷疑。」陳朝顏指尖在案宗上輕敲兩下,「我只是不相信過多的巧合。一次便罷,兩次、三次,甚至四次……那不叫巧合,那叫處心積慮。」
「再看曲啟元的案子。」
「長澤山深處自盡,絕筆書,本就已經自相矛盾了。」陳朝顏目光沉靜,帶著些微的冷,「既然選擇了深入長澤山五里遠,那就是不想讓人發現,為何又要留下絕筆書?既然留下絕筆書,又為何會走那麼遠?就為讓屍體腐敗后,再讓人發現嗎?」
月見再次點一點頭,也再次說了句有道理后,誇讚道:「陳姑娘只看案宗就發現了這麼多的疑點,看來曲家總算等到了翻案之日。」
眼前這份案宗只是東陰縣對曲家舊案的記錄,曲文盛最終被判的什麼刑,卻並沒有記載。陳朝顏看向謝玄,「曲文盛被砍頭了?」
「兩千五百里流刑。」謝玄回答。
「還活著嗎?」陳朝顏問。
謝玄『嗯』一聲。
陳朝顏沉默一瞬,看向外面道:「山下住著的就是曲啟元的兒子曲安?」
謝玄再次『嗯』一聲。
「曲啟元出事時,曲安已經有十三歲,是記事的年紀了。且聽那位賀小姐說,他這些年一直在鬧騰著要求重查。對當年的案子,想他應該是知之若深。」陳朝顏看向謝玄,「王爺可有尋他好好地問一問?」
「要查案子的人是你,自然要等你醒來,再一起問。」謝玄說。
陳朝顏揚一揚眉,「那還等什麼,趕緊去把他請上來吧。」
「天不早了,」謝玄起身,「用過飯再說吧。」
陳朝顏看一眼外面天色,應了聲『也好』后,跟著起了身。
只是,才吃完飯,茶都還沒有接到手上,門外的兵士便匆匆進來稟報賀綺羅等人又來了。
謝玄懶洋洋地倚著憑几,歪靠在貴妃榻中,別的意味的看著陳朝顏,「王妃倒是忙得很。」
她為什麼忙,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清楚嗎?陳朝顏瞥向他,「王爺是想讓我將她們都請進來嗎?」
「罷了,是我的錯。」謝玄笑說道,「辛苦王妃去打發她們了。」
他還會認錯?陳朝顏頗是驚訝的朝外看兩眼后,問月見道:「今日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嗎?」
月見掩著唇笑,並不回她的話。
謝玄也忍不住笑。
陳朝顏瞥他兩眼,跟著笑笑后,吩咐道:「將她們請到倒座房去等著。」
月見應是,出去回復了兵士,兵士匆匆走了。
陳朝顏不疾不徐的喝過一杯茶,才起身去了倒座房。
不知道是不是回去后,賀雲虎問過賀綺羅先前來時的種種。陳朝顏才進倒座房,她便一斂先前的高傲姿態,領著眾人站起來,端著一副扶風弱柳的姿態,揖手嬌柔道:「陳姑娘。」
陳朝顏定住腳,細看著她。
午時過來時,她穿的是v領式黃衫子搭朱裙和綠羅帔子,這回來,穿的卻是緋羅衫子搭紅裙和黃帔子,且妝容比之先前單純的明艷,也多了幾分貼合她嬌小身量的柔弱感。史芸和周容容、周懷瑾、何月倒與上午不變。
幾人身邊的高几上,都擺著兩盆菊花。
顏色和品種都各異。
陳朝顏對花並沒有多少鑒賞能力,快速掃上幾眼,目光便又落回賀綺羅的身上,有意逗她道:「賀小姐怎麼了,先前來時還生龍活虎,現在怎麼變得這般虛弱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賀綺羅飛快掃兩眼月見后,嬌柔地回道:「多謝陳姑娘關心,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陳朝顏壓著笑花,不僅有意不讓她起身,還特意挑了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后,佯裝出一派關心的模樣,「是不是天氣太熱,來回跑著中暑了?」
賀綺羅暗瞪她兩眼,又快速掃一眼月見后,強撐道:「我沒事,陳姑娘不用擔心。」
「我看你臉這麼紅,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陳朝顏堅持道。
賀綺羅強壓著不耐,依舊是嬌弱的聲音,「我真的沒事。」
陳朝顏揚唇道:「你確定?」
賀綺羅深吸一口氣,「我確定。」
「好吧。」陳朝顏可惜道,「我本來還打算去找王爺,讓他差人去請個大夫回來給你瞧一瞧呢。既然你沒事,那便算了。」
「哎呀,」賀綺羅往椅子中一歪,扶著額頭,虛弱地說道,「怎麼回事,我頭怎麼突然這麼暈了?」
陳朝顏強忍住笑,回頭吩咐月見,「你去跟王爺說一說,賀小姐病了,讓他趕緊差人去請個大夫過來。」
月見看一眼哎喲亂叫的賀綺羅,高聲應了聲是后,出去了。
陳朝顏接著起身道:「賀小姐既不舒服,且在這裡好好歇著,我領著史小姐她們到院子里走一走。」
「哎呀,我的頭又突然不暈了。」賀綺羅瞬間站起來,雙眼明亮道,「早聽說這處四合院的內花園不錯,不知陳姑娘可否帶我們進去瞧一瞧?」
陳朝顏佯裝狐疑地看著她。
賀綺羅理一理水波一樣的長袖,催促道:「我頭已經不暈了,趕緊走吧。」
陳朝顏好言勸道:「賀小姐可不要勉強。」
賀綺羅不耐煩道:「我勉強什麼!趕緊走吧!」
「我看還是算了。」陳朝顏坐回去,「等賀小姐身子完好了,我再領著你們過去逛吧。」
賀綺羅就算再蠢,也看出來陳朝顏是在耍她了。臉一沉,氣一怒,賀雲虎的所有交代就都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你耍我?」
陳朝顏笑意顯露出來,「賀小姐何出此言?」
「狗東西,給你臉了,竟敢耍我!」賀綺羅冷笑兩聲,端起茶杯衝到她跟前,便照著她臉上潑去。
茶水滾燙,若落到臉上,少不得會被燙傷。
月見萬沒料到她敢動手,先前配合著陳朝顏站在門外,此刻想救已是來不及。但就算如此,她還是大喝一聲住手后,飛身撲來。
陳朝顏也沒有料到她會動手,躲肯定是來不及了,只能遵照本能的抬手擋在臉前。
兩人的速度已經夠快,但史芸更快。
幾乎是在賀綺羅起身抓起茶杯的瞬間,史芸便迅速站到了陳朝顏的跟前,「綺羅姐……」
茶水潑到身上,燙得史芸輕叫一聲后,吃痛地跌到了陳朝顏的懷中。
撲到近前的月見迅速將她扯到一邊,而後拉起陳朝顏,確定她沒有受傷后,上前便打了賀綺羅一耳光。
賀綺羅不敢置信地捂著臉,「賤婢,你敢打我!」
月見二話不說,又揚手給了她一耳光,「打你如何?你爹在這裡,我也照打不誤!」
賀綺羅尖叫著朝著撲過去。
月見不屑地又一耳光,將她扇飛出去。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給我打死那賤婢!」賀綺羅撞著椅子摔在地上,痛的聲音都尖了。跟她來的三個婢女立刻上前,要圍打月見。
「都給我住手!」陳朝顏厲喝。
她雖然屬於刑偵技術科,但刑偵技術科卻屬刑警隊。四捨五入,她也算是刑警了。沉著臉,冷著眼,屬於刑警冷峻威嚴的氣勢散發出來,瞬間便將眾人唬得一動不敢動。看一眼躺在地上臉色扭曲的賀綺羅和她幾個張牙舞爪的婢女,陳朝顏冷聲道:「來兩個人,將她們帶下去,好好看管!」
門外就有折衝兵士。
聽到她的命令,迅速衝進來拿人。
「我看你們誰敢!」賀綺羅掙扎著瞪向陳朝顏,「我爹是東陰縣知縣,你們敢碰我,我就讓我爹誅你們九族!」
她不說這話還好,能跟著謝玄來盧陽郡,哪個不是親信?豈能怕賀雲虎!幾個折衝兵士上前來,動作麻利地拖了她的胳膊就走。
聽她尖叫著罵一些不三不四的話,其中一個折衝兵士一個手刀落下,便將她給打暈過去。
幾個婢女見狀,也不敢反抗了,乖乖地跟著折衝兵士走了。走到門口,其中一個婢女回過頭來,警告道:「陳姑娘最好對我們小姐客氣些,否則等我們大人來了,少不得要給你苦頭吃!」
說完,似怕她不信,那婢女又看著史芸道:「陳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問問史二小姐,往常那些得罪我們小姐的人,都落的是何種下場!」
月見冷笑一聲,便要發作。陳朝顏攔住她,等折衝兵士將她們都帶走後,回過頭來,看她一眼,便又轉向史芸幾人,「麻煩周小姐與何小姐回去知會賀大人一聲,讓他過來領賀小姐。」
周懷瑾和何月乖巧地應一聲是后,揖一揖手,拎著裙擺快步走了。
陳朝顏看她們出了倒座房,才又回過頭來看向史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