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荒郊野外
深夜,沈丘縣城郊外。
一輛五菱宏光正疾馳在曠野里,因為昨天剛下過雨,到處都是水坑,車輛隨著路況上下顛簸,「咣當咣當」直響。
野草淹過車軲轆,只剩下半個車身。車裡面坐著三個人,一個小年輕正在開車,後座有兩個中年男人,一個叼著大煙翹著二郎腿,一個坐在這位旁邊,穩穩噹噹的坐著,面色凝重。
「吔屎啦你,車開的這麼顛。」
旁邊那人趕快來安慰他。
「黃老闆,黃老闆別生氣,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小周他也是新手,他對這一塊兒路況不熟悉。」
黃老闆拔下煙,一口大煙吐在車內,讓本來就狹**仄的空間更加堵塞。兩個人都暗暗低下頭,握緊拳頭對著手吹氣。
「咳……咳。」
「黃老闆,黃老闆您擔待著點,這最近沈丘查得嚴,咱不能貿然進去,萬一被人查到就不好辦了。」
黃老闆瞟了他一眼。
「再怎麼也不能往河溝里跑啊,你這是想讓我陰溝里翻車啊。你這是什麼鬼地方,坑坑窪窪的,墩的我屁股都疼的啦。」
曾老頭趕緊過去,彎下腰給黃老闆捶腿,他一邊捶腿,一邊低聲下氣地給黃老闆賠不是。
「黃老闆,黃老闆您消消氣,都是小的考慮不周,讓您受委屈了。等到了沈丘縣城,咱訂得上好的總統套房,供您休息。大魚大肉的招待著,一定讓您稱心如意。」
黃老闆頓了頓,隨即反問道:
「你們這小縣城還有總統套間?」
曾老頭立馬擋住嘴,悄悄摸摸湊到黃老闆耳根子後面,好像要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輕聲細語說道:
「縣委,縣委套間。」
「噢?……」
兩個人相視一笑,黃老闆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曾老頭繼續錘著腿,兩隻老拳在黃老闆腿上抑揚頓挫,就跟彈鋼琴似的,節奏感保持的很好。黃老闆舒服的露出幸福的表情。
「繼續……繼續。」
曾老頭捶著腿,上下打量著黃老闆,見黃老闆滿足的閉上了眼,眼梢皺出一團微笑,他才敢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黃老闆,黃老闆。」
黃老闆睜開眼,不耐煩的瞪著他。
「又怎麼啦?」
「黃老闆,恁那人到齊沒有。」
黃老闆繼續看著他,就像在看一隻臭蟲。
「什麼人?」
曾老頭收回手,「啪」的一下拍了一下巴掌,巴掌聲很響,震的滿車都是爆竹聲。
「唉,黃老闆,您咋老糊塗欸,修仙者啊,成群結隊的修仙者。」
黃老闆這時彷彿才想起了正事,他夾住煙把子,輕輕吐了最後一口,搖下車窗,把煙頭順手彈到車窗外面。
「我還用你提醒,你算個什麼東西,那肯定來的啦,都在路上走著呢。」
曾老頭依然疑惑不解。
「走著呢,那得啥時候才能來欸,可不能耽誤了咱萬全大事啊。」
黃老闆蠕動了蠕嘴,這回他並沒有責怪曾老頭,反而是一反常態,抑住性子,慢慢地跟他講來龍去脈。
「你就放心好了,他們馬上就過來了,他們路都離得比較遠,估計要花費一些日子。」
「天南地北的,哪都有。」
曾老頭仍舊不甘心。
「哪都有,黃老闆,您不是廣東的嗎?怎麼哪都有,這也太奇怪了。」
黃老闆正襟危坐,
露出一副自豪的表情,他把翹著的二郎腿放下來,用手整了整脖領,彷彿在敘述一件頗為莊重的事情。
「那當然啦,我們修仙者協會的會員遍布全國,哪個地方的人都有。南來的北往的,到處都是我們的人。」
「有內蒙的,正騎著馬過來,估計走到正定了。有HLJ的,正滑著冰過來……」
曾老頭連忙打斷他的話。
「現在不是夏天么?」
黃老闆不理他,繼續接自己話茬。
「旱冰,是旱冰啊,你個笨蛋。」
「還有那寶島台灣的,正划著船過來,現在估計正在台灣海峽裡面游泳呢。」
曾老頭大為驚訝,急忙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你們這交通工具也太落後了,這得啥時候才能到啊。」
黃老闆瞄了他一眼,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哄小孩子,充滿了和藹與寵溺。
「為了避開耳目啊,你想想,現在都實名制了,我們大搖大擺的走過來,那路上不被別人逮個正著?」
曾老頭點了點頭。
「那倒也是。」
黃老闆越想越生氣,畢竟就是曾老頭為了避開耳目,把他帶到這個河溝子裡邊去的。
「噫,這不是你剛才跟我說的話嗎,要不是你跟我說避開耳目,咱們能放著大路不走,坐著個五菱宏光在這河溝子裡面亂竄嗎?」
曾老頭一看黃老闆生氣了,眼色頭子使得快,連忙握緊老拳,匍匐到黃老闆腿上,就跟黃老闆捶腿。
「黃老闆,黃老闆您消消氣,都是小的考慮不周,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黃老闆,既然這修仙者都來了,那您之前答應的我們東西,您看……,是否……。」
黃老闆立馬明白了什麼事,先前他答應過曾老頭,事成之後必有重酬。這曾老頭是一個財迷心竅的人,要是不找點話語搪塞他,必然會緊咬著不放。
「你放心好了,我黃德忠向來言出必行,你們兩個都有,你深圳一套,他廣州一套。要是你們兩個還想在家鄉置辦什麼產業,我還能給你看情況幫襯幫襯。」
曾老頭大喜過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砰砰砰」磕三個響頭,拉都拉不起來。
「謝謝黃老闆,謝謝黃老闆,您就是我的大善人。」
黃德忠趕緊扶他起來。
「老曾,老曾啊,你快別磕了,在我們南方,這麼響的頭都是給死人磕的。」
老曾一聽,磕的更起勁了,「砰砰砰」就跟敲鑼打鼓似的,腦門磕出一片片血印,血印淤積到一塊,使得腦門直發黑。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俺娃救命嘞錢終於有著落了。」
黃德忠眼見勸不起來,始終不是個法兒,索性起身,親自下場要攙他起來。黃德忠剛站起身,車輛恰好路過兩個大坑,「咣當咣當」發出兩聲巨響。
黃德忠被顛得頭碰著車棚,先是向上一厘米,后是向下一厘米,穩穩的砸在座位上。曾老頭被顛得人仰馬翻,這下也不用人扶他了,他自己就像個王八似的躺在地上。
「怎麼開車呢?小周。錢還想不想要了,你再這樣開車,你一分錢都別想拿到手。我打水漂聽響都不給你。」
小周本來就緊張,這下子更緊張了。握住方向盤開始不停地打轉,人挺直了就像一樁木頭。
「黃老闆,我真不是故意嘞,這路不中,這草甸子太深了,我也看不清路啊。」
黃德忠口頭警告他。
「再給我出幺蛾子,我弄死你,直接把你拋屍野外,把給你的那份子錢燒過去讓你在地府花。」
黃德忠扭頭看了看曾老頭,隨口一提詢問他的傷情。
「咋樣,老曾,沒事吧。」
曾老頭站起身,扑打扑打身上的灰塵,擱手上搓搓。他又回到原來的座位上,一屁股蹲坐下去。
「沒事兒,沒事兒,沒啥大事兒,這點傷情讓黃老闆操心,真是折煞我也。」
黃老闆看他無礙,歪著頭靠著窗戶,開始眯上了眼。車輛在草地裡面疾行,隨著時間推移,越走越慢。前面的沙土越來越鬆軟,就跟在水裡面攪拌過似的。
車軲轆在地上留下兩道轍跡,這轍跡越來越深,終於,車輛在一處不知名的河灘停了下來,兩個後車軲轆在泥裡面打轉,再也走不動道。
小周探出去頭,看著后軲轆,心急如焚。開始不停地打方向盤,不停地換擋,可不論再怎麼打方向盤換擋也沒用,車輛始終是陷入泥地裡面出不來了。
黃德忠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睜開眼,看了看陷在原地的車輛,對著小周就破口大罵。一邊罵還一邊踢司機座位的後背。
「屌你老母啊,小周,你不想活了是吧,你又在給我整什麼幺蛾子。」
小周一臉無奈,雙手一攤,示意自己是無辜的。
「黃老闆,我也不想啊,這車陷地裡邊出不來了。」
黃德忠欺身過去,頂著小周座位,一巴掌蓋到他頭上,打的小周腦瓜子「嗡嗡」的,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黃德忠。
「趕緊給我弄,今天你不把車修好你也別想回去了,你下半輩子就留在漫野地里過夜吧。」
小周沒辦法,只得重新點著火,對著方向盤和檔桿就胡亂操作一通。曾老頭則把頭探出窗外,看著泥地裡面打轉的車后軲轆擺手指揮。
「小周啊,往左,往左打方向盤。」
「小周啊,掛擋,快,快,快,給油,使勁給。」
「小周啊,……。」
可不論兩人再怎麼努力,車輛始終陷在泥地里動彈不得。甚至還隨著兩人的努力,車輛還越陷越深。車的後座直接下沉了一個度,就跟一顆蘿蔔似的栽到地里。
「小周,你給我快點,修不好車你自己看著辦。」
「小周啊,你加把勁,你用力了沒有,使勁給油啊。」
「小周啊,你掛一檔,扭矩大,車容易出來。」
「小周啊,……。」
三個人在車上七嘴八舌的討論,黃德忠和曾老頭負責指揮,小周負責出力。三個人的形勢越來越激烈,突然,一束強光從車窗外打到車窗內,晃的三個人睜不開眼。
「幹嘛呢,啊,幹嘛呢,警察,都給我從車裡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