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喝茶
黃德忠雙手舉過頭頂,不斷地揮舞,試圖擋住手電筒照射過來的光線。手電筒的強光打進車內,照的車內一片慘白,車內的物品一覽無餘。
「別,別晃眼,晃的我眼睛都瞎了。」
警察把手電筒照往別處,在手電筒的餘光下,車內三人的臉還是勉勉強強能看清。
「幹嘛呢你們,啊,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擱這,荒郊野外的在這尋思啥呢。」
「都給我下車。」
趁著手電筒的餘光,三個人跳下車,老老實實的站成一排,面對面朝著警察。警察拿著手電筒在三個人身上來回晃悠,挨個拿著手電筒?他們的臉。
「身份證,駕駛證,都拿出來。」
三個人從褲兜里掏出證件,恭恭敬敬的遞給警察。黃德忠一邊把證件交給警察,一邊在旁邊察言觀色的詢問。
「警察叔叔,我們沒犯什麼事吧,我們可都是合法公民。你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警察拿手電筒晃他的臉,黃德忠連忙用手擋住。警察看清黃德忠的樣貌,又拿手電筒在他身上晃了晃,看清黃德忠一身打扮后,才把光亮收回,捅到地上。
「有人報警了,你們開著車在別人莊稼地里,別人的莊稼都被你們嚯嚯完了。」
三個人回頭看了看車,車軲轆的轍跡又深又遠,這一路不知道攆了多少莊稼,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的低下了頭。
警察把三個人證件打開,拿手電筒照上,翻過來覆過去的檢查。
「GD省……廣州市,你不是本地的,你來這兒幹嘛?」
警察繼續檢查其他人的證件,用餘光瞟了瞟黃德忠,期待著黃德忠的回答。
「來旅遊的嘛,我們來旅遊的。」
警察輕笑一聲,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掃了一眼黃德忠,打趣道:
「旅遊?這沈丘有啥可旅遊的,都是土疙瘩土水。」
黃德忠見警察有了情緒變化,連忙湊過來套近乎。
「旅遊,警察叔叔,旅遊嘛,都是圖個新鮮勁。從自己活膩的地方到別人活膩的地方呆著。」
「我們那廣東,都是山,沒見過這麼大的平原,我到你們這沈丘,看看平原,看看莊稼地,也是不錯的嘛。」
警察沒搭理他,繼續忙自己手裡的活,他把所有的證件都盤查完后,忽然發現少了一樣東西。警察把手手電筒對準小周,用下巴指了指,厲聲責問道:
「你,駕駛證呢?」
小周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話來。
「駕駛證?沒……沒帶。」
還沒等警察發火,黃德忠率先跳腳起來。
「啊,怪不得,怪不得啊你開車這麼顛,原來你是無證駕駛。」
警察怒斥了黃德忠一聲。
「你給我閉嘴。」
警察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本,抽出桿筆在本子上划拉,他看了看三人的樣貌,又依據證件,把三個人的身份信息原封不動的抄了上去。
「你們三個人啊,毀壞他人財物,外加無證駕駛,你們得到局子裡面走一趟。」
三個人面面相覷,人證物證俱在,他們也無法反駁。黃德忠率先走出來,他是大哥的,進局子也要第一個進。
曾老頭尾隨其後,曾老頭拍了拍黃德忠的肩膀,詢問道:
「黃老闆,這車咋辦?」
旁邊的警察發話了。
「這車你們不用擔心,一會兒我們找拖車給你們拖走,
等過些日子你們可以到派出所來領。不過這拖車錢你們要付。」
黃德忠大手一甩,渾身散發著豪氣與魅力。
「這車你還要它幹啥,一輛五菱宏光,能值幾個錢?你把車鑰匙丟到車頂上,等待有緣人,誰想撿就讓他撿走吧,權當是我為沈丘的扶貧事業做出一份貢獻了。」
沈丘是國家級貧困縣,窮的叮噹響,除了爛水爛地啥也沒有。眾人聽了黃德忠的發言,心底不由地升起一股敬佩之情,紛紛豎起大拇指頭誇讚。
「黃老闆大氣,黃老闆格局大。」
黃老闆被贊的摸不著頭腦,進局子的路走得更快了。三個人串成一串糖葫蘆,前前後後向著警車走過去,領頭的警察則打著手電筒給他們照路。
兩輛警車停到河堤上,河堤上是一片水泥路,算是鄉鎮一級的「鄉道」。警察把三個人塞到其中一輛警車的後座,三個人擠一塊,黃德忠坐中間,曾老頭和小周坐到旁邊。
期間黃德忠不斷調整姿勢,因為他覺得擠。利用自己的霸權壓迫曾老頭和小周讓出位置,曾老頭和小周爭不過,只能被擠得蜷縮到角落裡瑟瑟發抖。
警車駛離鄉道,走上了省道,一般在小縣城,因為交通資源匱乏,省道就是縣裡的主幹道。省道旁邊都是各種房子,擺攤的吆喝的,到處都是行人,尤其是十字路口,因為扼守著交通樞紐,人多到更是沒法想象。逢年過節的,車輛淹沒在人群中動都動不了。
幸好案發地點離縣城比較近,車輛一路還算順暢,警車經過一座橋洞,就正式進入了縣城。警車又在縣城大路上走一段時間,沒過多久終於到了一間派出所,這派出所不算大,牌匾上寫著幾個字——河北派出所。
這河北,指的不是黃河以北,而是潁河以北。因為潁河穿城而過,把沈丘縣城分為了河南河北兩塊地方,沈丘三高就在河南,一高二高就在河北,河南河北之間有一座大橋連著,被稱為「沙河大橋」。
三個人走下車,黃德忠走路的姿勢異常霸氣,有兩個警察想要攙他,他一把推開。那囂張的步伐,不知道的還以為某東南亞毒梟落網了。
「不用,我自己來。」
曾老頭跟小周只能在後面默默的跟著,這是規矩,二弟跟三弟不能超過大哥。要是在規矩森嚴的幫派,小弟敢超過大哥,腿都給你打折,讓你不長記性。
警察叔叔把三個人安排到大廳侯著,正值夏天,屋裡邊開著空調,三個人坐在鐵凳子上,瓦涼瓦涼的,別是一番滋味。期間有一位姓李的小警察給他們拿了幾個塑料杯,招呼著他們喝水。
「飲水機裡面有水,你們想喝就自己接。」
曾老頭非常懂眼色,攬過自己跟黃德忠的杯子,走到飲水機接了兩杯水。
「黃老闆,你喝水不喝,我跟你接杯水。」
他也不管黃德忠喝不喝,擅自做決定把黃德忠的杯子也給他接滿,夾著兩杯水,就給他放到三個人面前的玻璃桌子上。小周倒是被他給忽略了,反正小周也不是個人。
黃德忠一把推開水杯,把水杯撥到一旁,水杯裡面的水晃晃悠悠的灑出來,灑的滿桌子都是。
「我喝你個大頭鬼喲我喝,你這怎麼回事,啊,不是說好的避開耳目的嗎?現在都尼瑪進局子裡面了。」
黃德忠扯著曾老頭的脖領,小心翼翼的在他耳邊說話,他也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引起了警察注意。
黃德忠放開曾老頭的脖領,曾老頭緩緩坐下。曾老頭也不敢大聲說,鬼鬼祟祟就跟偷了別人家東西似的。
「黃老闆,黃老闆您消消氣,天有不測風雲,這咱也沒有辦法啊,誰能想到這半路殺出個警車,整這一出。」
黃德忠摁住拳頭錘他兩錘,齜著牙防止嘴冒風。
「還給我在這天有不測風雲,現在都有天氣預報了,還有啥不能預報的。就你笨,你個笨蛋東西,辦個事都辦不好。」
曾老頭連忙道歉。
「對不起黃老闆,是我笨,是我笨,是我辦事不利索,我該死。」
兩個人正爭吵的不可開交之際,爭執的面紅耳赤。從裡屋陸陸續續走出來幾個警察,三個男的一個女的,那女的長得還挺漂亮的。
沒過多久又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幾個年輕警察見到他紛紛讓開路,禮貌的打招呼。
「雷隊。」
「雷隊。」
「雷隊好。」
「人都到齊了嗎?」
雷隊握著個茶缸,是那種老式的老幹部茶缸,上面還蓋個茶蓋。雷隊掀起茶蓋,抿了幾口水,眼睛巡視了屋內一圈,慢悠悠的說道:
「開始吧。」
幾個警察端著個本子,坐到三個人面前。三個人一看警察來了,立馬坐好姿勢,腰桿挺得比誰都直。唯有黃德忠是個例外,他依然靠著牆壁,半躺著翹著二郎腿,傲的跟個鑽石王老五似的。
「姓名?」
「黃德忠。」
「曾慶緒。」
「周澤楷。」
「哪地兒嘞?」
「廣東廣州。」
「沈丘……沈丘付井嘞。」
「趙德營。」
「來沈丘幹啥?」
「我是本地嘞,我開車回家。」
「我是司機。」
「我是來旅遊的,這件事情跟你們有關係嗎?你們管的也太寬了吧,你們趕緊的,該罰錢的罰錢,該拘留的拘留,別給我在這廢話。」
黃德忠站起身,佯裝出要走的樣子。幾個年輕警察趕忙安撫他的情緒,拍拍的他的後背,把他壓到座位上。
「這位同志,這位同志,先不要激動,先不要激動,我們知道你們很忙,我們也體諒你們的辛苦。」
「最近疫情比較緊,上頭也查的比較嚴,大家都相互體諒體諒,你們也配合一下,不要給我們增添過多的麻煩。」
黃德忠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幾個小警察態度良好,也不好發脾氣,只得把頭扭到一邊,不再理睬。
這時,一直旁觀的雷隊長發話了,他一直站在後面督促,算是個陪審團。
「嘖……你們問點正事,別問這些有的沒的嘞。」
幾個小警察聽到命令,立馬把本子翻過頁。義正辭嚴的面對黃德忠,開始認真審問他:
「黃先生,我們通過調查得知,你這戶籍所在地的名字跟你現在用的名字略有不符,你戶籍名字叫黃符卿,而你現在叫黃德忠。」
黃德忠換了個腿,繼續翹著二郎腿,當即盯著警察的眼睛,立馬反駁回去。
「咋,我不能用這名字了,這兩個名字都是我的名字,我大名叫黃符卿,小名叫黃德忠,都是我母親給我起的,你管的著嗎你。」
小警察連忙擺擺手安撫他。
「黃先生,黃先生您先不要著急,我們就是隨口一提,提出我們的疑惑,沒有別的意思。」
黃德忠在凳子上慪氣,警察又翻過本子頁,在下一頁仔細端詳,瞅一眼小本子,瞅一眼黃德忠,繼續問道:
「黃先生,我們注意到,您在廣州有一家名為「利偉」的科技通訊公司,不知道是不是。」
黃德忠回答道:
「是。」
「黃先生,您這家科技公司,註冊資本為100萬,最近幾個月都沒有流水,我們懷疑,您這家公司,是空殼公司。」
黃德忠咽了口唾沫,不耐煩的看著警察,好像被幾位警察的問話給討厭到了,沒好氣的回答道:
「我們這家公司,合理合規合法,所有該有的手續都有。就算是有啥小問題,也輪不到你們河南的警察來管,你們「跨省執法」,管的也太寬了。」
幾位警察一臉尷尬,-小臉彤紅彤紅的,似乎有點掛不住臉面了。
「是是是,黃先生,我們是有點越權了,實在是對不住。我們就是有點疑問,稍微的問一下。」
小警察稍了稍,臉色很是為難,他看了看周圍的戰友,周圍的戰友給予他鼓勵的眼神。他悄悄朝黃德忠喊話,只能看見黃德忠半張側臉。
「黃先生,黃先生,我們還想問一下,您可以不回答。就是您是來旅遊的,為啥大半夜的開著一輛五菱宏光行駛在野地里,總感覺有點奇怪。」
「按照您的身家,是不是,不應該開這麼破的車。還有就是,嘖,您為啥大路不走,非得走河堤下面。」
黃德忠瞅了瞅警察,這回他的態度溫和許多,也許是小警察的態度打動他了吧。俗話說「你對別人怎麼樣,別人就對你怎麼樣」,人都是相互的。
「我開車就是為了體驗生活嘛,你也知道,我們廣東人,從來都是財不外露,我們廣東的富人,都是拖鞋背心,騎著個自行車,一年四季都這樣。」
「哪像你們北方人,大金鏈子大手錶,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錢。」
黃德忠誇張的描述著,儘管他態度比之前溫和不少,但還是噎了小警察一通。小警察看看本子,逐字逐句分析上面的記載,他還要找出些破綻,再重新提問一些問題。
不過,一直旁觀的雷隊長,這時候突然說話了,他端著個老年茶缸,往前杵了杵示意小警察停下工作。
「好了好了,小李,別問了。」
「沒啥好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