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黃友玉繼續帶著我們走進她的房間,房間里收拾得非常乾淨,一塵不染,牆壁上貼著許多演員和歌星的畫。最顯眼的還是那張嶄新的寬大的床上,床上掛著一張嶄新的真絲一樣的粉紅的蚊帳,蚊帳掛在屋頂上,像一張漁網。蚊帳里疊著粉紅的被子,顏色鮮艷的床單。屋裡還有新式的組合傢具,彩色電視機,雙喇叭錄音機,縫紉機,沙發,茶几等。讓人一看就像是結婚的新房。
黃友玉笑著,有點謙虛地說:「我很少在家裡住,有點亂。」
趙芬珍笑著說:「收拾得這麼好,還說亂,呵呵。」
「我哥就在家裡結了個婚,就回部隊了。」黃有玉笑著說,「這,我就住在這裡了。要不然,都要被老鼠咬破了。」
屋子裡的擺設非常高檔,超出我的想象。我立刻覺得和黃友玉的家庭之間存在很大的差異,感覺呆在什麼地方都不合適,內心裡更想找個出口,卻怎麼也找不到。
陳鋒拉著我坐下來,用眼神示意他放鬆一些。我點點頭,佯裝鎮靜坐在沙發上。
黃友玉去廚房弄來三碗糖水,放到茶几上,熱情地說:「你們先喝點糖水。」說完,拉著趙芬珍出去了。
陳鋒這才小聲問我,「怎麼樣?」
「什麼啊?」我故意問。
「這麼好的條件,你還挑什麼呢?」陳鋒一針見血地問。
「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我捂著胸口繼續說,「超出了我的想象。」
「如果是一般的家庭,我還會跟你介紹嗎?」陳鋒笑著說,「這才是你以後生活的場景。」
我搖搖頭,感覺眼前的東西離我是那麼的遙遠。
「在這裡,我們在一起多好啊。」陳鋒滿含熱淚地說,「你知道的,我是獨子,我早就當你是我兄弟了。」
我看著陳鋒,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心裡依然無法接受黃有玉,但又不好再說什麼。
黃友玉和趙芬珍做好晚飯,把飯菜端到茶几上,四菜一湯,一盤青椒肉絲,一盤蘑菇,一盤韭菜雞蛋,一盤煎魚,一大碗排骨湯。又拿來一瓶酒,遞給陳鋒,說:「陳鋒,你就陪你同學喝幾杯吧。」
陳鋒爽快地答應,打開酒瓶,在茶几上拿了一個茶杯子,給我倒了滿滿的一杯酒。
我再次想起在沙市喝酒的同事們,心想,你們都好嗎?
陳鋒再次拿起一隻茶杯,給自己滿滿的倒了一杯酒,然後舉著酒杯,說:「同學,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喝酒,其實,我是不喝酒的。告訴你啊,我當上老師的那一條,就想告訴你這個好消息。後來,我和趙芬珍幾次去找你,還是沒有見到你,其實,你是在躲著我,你為什麼要那麼自卑呢?無非就是現狀不如人意。現在好了,來,同學,先喝一大口。」
我立刻舉起杯,與陳鋒碰了一下杯子,然後,喝了一大口。
陳鋒也喝了一大口,從嘴邊發出吱的一聲,然後指指酒瓶上的幾個字說:「五糧液。」
我點點頭,感覺這酒真的不錯。
趙芬珍提醒我吃菜,然後給陳鋒夾菜。
黃有玉問:「這菜怎麼樣啊?」
陳鋒立刻豎起大拇指,笑道:「味道真好啊。」
趙芬珍笑著說:「有兩盤菜是我炒的,你能吃出來嗎?」
陳鋒故意吃了一驚,然後說:「那肯定能吃出來呀。」
趙芬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咳嗽了一下。陳鋒立刻朝黃有玉看了一眼,
趙芬珍也敏感地朝黃有玉看了一眼。
黃有玉指指喉嚨,嚷道:「辣椒籽,卡在喉嚨了。」
陳鋒連忙舀起一勺湯,遞給黃有玉。
黃有玉喝了湯,這才感覺舒服了。
陳鋒再次端起了杯子,說:「來,同學,今天我們一醉方休。」說完,喝了一大口。
我端起酒杯,猛然一飲而盡。
陳鋒樂呵呵地趕緊給我倒滿了酒,我說:「就此一杯啊。」
「好啊。」陳鋒笑著說,「我喝完這杯,估計就醉了。沒事,同學之間,醉酒那才盡興。」
我舉起酒杯,對陳鋒說:「真的對不住你啊,我那時真不是故意躲著你。」說完,感覺十分愧疚,一口就喝乾了酒。
「理解,我們都長大了,哈哈。」陳鋒像是有點醉的感覺,說完,喝了一大口。
趙芬珍拿起酒瓶,然後又拿起我的杯子倒酒。我連忙阻攔,沒有攔住。趙芬珍一邊倒酒,一邊說:「陳鋒老提起你,說你們上學的時候,凌晨五點上早自習,晚上十二點才下晚自習,你們中間只有四個多小時的時間睡覺時間,所以你們上學,放學都走得很快。你經常去陳鋒家洗腳,睡覺。陳鋒自己膽子小,你的膽子也小,但是兩個人一起,就不怕了。真的是天天一起上學,放學。」
我的眼睛里溢出眼淚,連忙眨巴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來,兄弟,干!」陳鋒一樣脖子,半杯酒喝了下去。
我舉起杯,一飲而盡。
黃有玉連忙來倒酒,我趕緊捂住酒杯,搖搖頭說:「真不能喝了。」
「我,黃有玉給你倒酒,還是接受吧。」陳鋒的臉變得通紅,繼續說,「黃有玉,我們也是同學,平時話語不多,但人實在,好人啊。說實話,現在好人真的不多了。」
我只好挪開手,猛然感覺頭有點暈乎乎的了。
黃有玉倒滿了酒,小聲說:「慢慢喝,不要著急。」
我看了看黃有玉,微笑著說:「好的。」這一刻,我感覺有酒,有朋友足矣。
喝完酒,我感覺身體飄了點,走路時深一腳淺一腳。
黃有玉笑著問:「還去看電影嗎?」
我興緻勃勃地說:「看,今天高興。」
陳鋒站不起來了,趙芬珍只好扶陳鋒,陳鋒站起來,也是異常興奮,吼道:「走,看電影去。」
一行四人,步行出門,一路走一路聊。
陳鋒拉著我的手,指著前面的路問:「還記得嗎,那天早上,遇見『鬼』的事?」
我點點頭,心想,那怎麼能忘記呢?
我像是自言自語地敘說著當時的情形:「那天上早自習,我起得比以往要早一點,然後唱著歌壯著膽去邀陳鋒一起上學。走到一個草垛時,從裡面冒出一個矮小的黑影,像猴子大小。我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陳鋒,不要從這裡走,我剛才看見一個『鬼』啦」,一直不敢向後看,一路跑到學校,當即報告老師看到『鬼』了。老師笑了笑,給我講了他一次親身經歷的『鬼』故事。在我的強烈要求下,老師安排兩個學生陪同我來接陳鋒。等我和兩位同學人碰到陳鋒時,陳鋒和他的堂弟一起上學。陳鋒對我大喊一聲:』『我,剛才是我弟弟蹲著跳出來故意嚇你!』我氣不打一處來,吼道:『下不為例啊,不是因為你哥哥,我就揍死你!』哈哈。」
陳鋒哈哈一笑,說:「我聽到你的聲音,連忙跑出來,就看不到你的人影了,你跑得太快了。」
趙芬珍和黃有玉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和陳鋒也大笑不止。
到了電影院門口,趙芬珍和黃友玉都搶著去買電影票。
我感覺不好意思,口袋裡一分錢都沒有。此時的心裡有種強烈的慾望,就是想找到工作。
電影院里,我坐在陳峰旁邊,趙芬珍笑著對我說:「你坐到黃友玉那邊去。」
我雖然感覺到彆扭,但也只得聽從趙芬珍的話走到黃友玉的旁邊坐下來。坐在一起,不知道怎麼了,還是有點彆扭,心裡很不是滋味。
電影結束之後,四個人從電影院走了出來,天已經黑了,街道上路燈亮著昏黃的光。
「齊潯,我送趙芬珍回家去了。」陳峰又說,「你就送黃友玉回家吧。」
我暗自好笑,不送也不行啊,自行車還在黃有玉家裡啊。今天不去騎,改天還要去騎啊。
陳鋒和趙芬珍兩個人手拉手漸漸遠去了。
我看看身旁的黃友玉,只好說:「我們也走吧。」
黃友玉點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黃友玉減慢速度與我并行,問:「你在想什麼?」
「離開這裡。」我從容回答。
「你還是要去哪裡?」黃友玉問。
我苦笑兩聲,沒有說話。
「怎麼啦?」黃友玉轉過頭說。
「我感覺與你們格格不入。」我說。
「不要過於自卑。」黃友玉說,「自卑像一根受潮的火柴,很難將希望的火焰點燃。」
「很多事情,無法選擇。」我如實說。
「一件事,一件事具體分析。」黃友玉說。
「我現在不知道著重做什麼事情。」我說,「反正,腦子有點亂。」
黃友玉不停地勸導我,說了很多,好像我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為了夢想,還是要遠行。」我忽然打斷黃友玉的話說。
「你的夢想是什麼?」黃友玉不解地問。
「漂泊吧。」我說,「走出家門,到外面去漂流。」
「如果,你想當兵。」黃友玉說,「我可以幫你。」
「我嚮往一種自由。」我說。
「像旅遊嗎?」黃友玉笑著問。
「不是旅遊。」我明顯感覺到有點醉了,但仍然堅持說,「一個人的自由。」
黃友玉更加不解了,她有意無意講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似乎並沒有多大的興趣聽,只是希望早點送黃友玉的家。
終於,我們走到黃友玉家門口,黃友玉依然很有耐心地說:「我到了,到家裡坐坐吧。」
我連忙搖頭說:「謝謝,不了。」然後,跟著黃有玉進到院子里,騎上自行車,像是逃離一樣飛速騎行。
荊洪公路上有一群一群的年輕男女漫步。遠處行駛著汽車閃著微弱的燈光,我撕心裂肺地唱: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狂野中
......
天快黑的時候,我騎著自行車,衝上水泥橋。荊洪公路旁的新建的打米房傳來鄧麗君的歌聲:
女郎你為什麼
獨自徘徊在海灘
......
我聽著歌騎車衝上荊洪公路,像是發瘋一樣向前疾駛,一直騎著,沒有任何目的地前行,奮力騎行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筋疲力盡。然後,任由自行車前行,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氣喘吁吁地讓自行車載著我飛速前行,前行。
路邊間或走過來有三三兩兩的兒子伢姑娘走在一起愉快的說笑。我愈加感覺到孤獨,忽然很想找個人說說話,於是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尋找著目標。
終於,在前方不遠的地方看見三個姑娘,走著中間的姑娘個子高挑。於是,我急匆匆地騎著自行車沖了過去。
我騎著自行車到姑娘們的後面,還是不敢開口說什麼,過了很久,有點不好意思的飛速從她們身體疾駛而過,爾後,又轉過來,反覆幾次,就是沒有勇氣和幾個姑娘說上話。
月光下,我的視線盯著那個高個子姑娘,披肩的螺絲頭走路時氣質非凡,舉止文雅。
我忽然一門心思想找機會搭訕,但又不好意思開口。小心翼翼地用很慢的速度騎著,跟在姑娘的身後。這樣陪伴姑娘走了一陣,內心裡得到一絲慰藉,但還是因為沒有勇氣跟姑娘搭訕,只得奮力騎著自行車沖向前方,一直快速騎行來到陳鋒學校。
陳鋒在寢室里雙手握著啞鈴正在鍛煉。我在書桌上看到一本雜誌,隨意翻翻,心中依然無法平靜。
「怎麼啦?」陳峰舉著啞鈴說。
「無聊。」我說。
「呵呵。」陳峰笑著說,「你去找黃有玉啊,和黃友玉接觸就好了。」
「就沒有一丁點想法。」我說,「我還是要去找。」
這時,我似乎感覺到操場上有什麼響動。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工作。」陳峰說。
「我也想啊。」我說,「去哪裡上班?」
「所以,你要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要活在過去。」陳峰說。
「我之前總想去沙市城裡。」我說,「去了才知道,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就是啊,所以,你就安下心來,在普濟工作和生活。」陳峰高興地說。
「你問問你老爸,看看油廠要不要人打雜。」我說。
「油廠,你就別想了,就是缺人,我也不希望你去。我還不知道油廠多累嗎?你經受得住?」陳鋒搖著頭說,「你想進哪個廠,除了油廠,你說。」
我頭都沒有抬,問:「你有這麼牛的關係?」
「黃友玉呀。」陳峰十分肯定地說。
「不要再提黃友玉,好嗎?我不需要她的幫助?」我抬頭看看陳峰說。
「我要是你,先去當兵,然後在部隊發展,憑你的文采,做個通訊兵沒有任何問題,對了,做秘書也行,然後……」陳峰越說越起勁。
「我從沒想過去當兵,再說,我眼睛近視,過不了這一關。」我坦然地說。
「這都沒有問題,直接讓接兵的把你接走。」陳鋒依然十分肯定地說。
我苦笑,說:「你還是有點不了解我啊。」
「我就是太了解你,才這樣勸導你的,等你錯過這個機會後悔都來不及了。」陳峰沒有好氣地說,「你現在認為無所謂,過幾年就知道了,到那時就晚了。」
我愣愣地看著陳鋒,猶豫不決。
「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輟學?」陳鋒問。
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應該說,目前最讓我後悔的是就是輟學。
「你當時一氣之下就從學校出來,後來到普濟讀書,也是因為成績,一氣之下就不讀書了,你很躁動,不冷靜,很容易衝動。然後,熊老師家訪三次,你還是不願意上學。熊老師說事不過三,他也放棄了。你說,你是一個有腦子的人嗎?同學,我是把你當兄弟看的,所以,我不顧你的反對,幫你介紹黃有玉,這些完全是為了你啊。讀書的事情,你現在還在後悔,有用嗎?」陳鋒的聲音有點嘶啞了,「我是想讓你明白,我是真心為你。如果你聽我的話,你就會飛黃騰達。」
我轉過頭,眼淚掉落下來。
陳鋒說:「我和趙芬珍一開始也是這樣,慢慢接觸,你就會發現越來越多的優點。」
「你發現了什麼優點?」我眨著眼問。
「趙芬珍很心疼我,我就像是一個被寵愛的孩子。」陳鋒笑著說,「黃友玉也是這樣的人,她很會替人著想,你還愁以後的日子不幸福嗎?」
我點點頭,只是認為趙芬珍十分可愛,活潑,讓人時時充滿快樂。
陳鋒生氣地說:「黃友玉,她能幫你走上人生巔峰。」
我搖搖頭,沒有說什麼。
「都想靠自己,我要是靠自己,也只有種地。」陳峰說,「不是我說你,就你每天騎著那破車,東遊西盪,能做什麼呢?」
「是的,我現在一無所有!」我有點生氣地說,「終有一天,我會成功,我有信心。」
陳鋒抓起啞鈴,吸了幾口氣,迅速舉了起來,說:「機會來了需要抓住,牢牢地抓住,即使你是啞鈴,只要有人舉你,你也能出人頭地。」
「好了,你說說你吧,你和趙芬珍怎麼樣了?」我說,「讓我說,你們就該準備結婚了。」
「唯一的遺憾。」陳鋒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什麼?」我急忙問。
「我父母,還是因為她身高的原因。」陳鋒說,有點無奈的樣子。
「是你找老婆,還是你爸媽找?」我問。
「怎麼說呢?這種事還是要聽父母的意見,畢竟以後,要在一起生活。」陳鋒顯得很軟弱的樣子說。
「所以,我也有顧慮,說實話,我和黃友玉之間差距太大,以後,也會有別的問題,實話告訴你吧,我也只是能做個民辦老師,教教書,過那種清貧的日子。什麼飛黃騰達之類的,我想都不敢想。」我說,「如果讓我和黃有玉做個普通朋友,會更合適。」
「你需要和黃有玉多接觸,培養感情。」陳峰說。
「趙芬珍人長得漂亮,體貼人,懂事,各方面都好,你怎麼就不能自己做主呢?」我問。
「我現在就是很矛盾,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是喜歡趙芬珍的,唯一的就是,心裡上還是過不去這個坎。」陳鋒說著,嘴巴里無意識地發出一種什麼聲音。
我再次聽到外面有異常的響動,問:「學校有人來偷東西嗎?」
「沒事。」陳峰笑著說,「學校里有什麼偷的?」
「有沒有重要的寶物什麼的?」我故意逗陳峰說。
陳峰搖搖頭,說:「沒有。」
外面的吵雜聲越來越大。
我立刻打開門,操場上黃友玉使勁拉著趙芬珍往學校大門的方向拉,一步一步拉著趙芬珍向學校門口走去,頓時傻眼了。
陳鋒深感不妙,急忙走了出來。陳鋒看到了趙芬珍和黃友玉,臉色都白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看看趙芬珍和黃有玉在操場上拉拉扯。忽然想到「隔牆有耳」真的有這樣的事情,要麼說,怎麼有這樣的老話呢?
趙芬珍看見了陳鋒,大聲喊道:「陳鋒,你要是有什麼就直說,不要當面一套,背面一套。」
黃友玉沖著趙芬珍說:「他們就是相互談論,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趙芬珍緊接著叫道:「我當初是看黃友玉的面子,認為你比較老實,誰知道,背地裡這樣說我這不是,那不是,我本來對你也沒有什麼意思,只是看著黃友玉的面子,現在正好,就這樣結束吧。」
趙芬珍喊完話,騎上自行車,衝出了校門,黃友玉緊隨其後。
陳鋒連連搖頭,不住地發出嘆息聲:「全完了。」爾後,心有不甘地騎著自行車飛快地駛出學校追趙芬珍和黃友玉去了。
我內心裡十分愧疚,不該和陳鋒談論這些話題,陳鋒又是為了什麼呢,還不是為了我將來的生活。想到這裡,騎著自行車離開了學校,內心裡苦苦的,無比的孤獨和無助,不知道往哪裡去,隨意地把自行車向右邊轉彎,雙腳的腳跟奮力踩在自行車踏板上,讓自行車快速行駛起來,身體隨著奮力踩踏一扭一扭,讓身體最大限度地擺動,好想把自己所有的痛苦都甩掉。
我騎了好一陣,力氣好像都耗盡了一樣,再也沒有力氣踩踏自行車,聽得耳邊呼呼的風聲,再一次飛一般的感覺!自行車滑行了很長的距離,逐漸慢下來。
迎面走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的,哦,原來剛才見過的三個姑娘,現在怎麼只有她一個人了?
我這樣想著,不知不覺靠近了姑娘。我很想和姑娘搭訕問什麼,眼看自行車就要滑過去了,突然問:「請問,現在幾點鐘了?」
姑娘沒有看手錶,反問道:「你還有約會嗎?」
我沒有想到姑娘這樣問我話,下了車,一邊跟著走,故意說:「是啊,現在幾點了?」
「我知道你是故意和我搭訕。」姑娘也是一邊走,很明顯想笑的樣子說,「哪有去約會,手錶都不戴的呢?」。
「你們剛才,不是有幾個姑娘的呢?現在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了?」我忽然想起來遇見過的姑娘,故意改變話題問。
「怎麼說著,滑台了?」姑娘反問道。
我吃了一驚,想不到女生說出這樣的話,只好問:「幾點了?」
「你都沒有約會,問什麼時間啊?」姑娘笑著問。
「你怎麼知道?」我問。
「這都快12點了,哈哈,你還去哪裡約會?」姑娘略帶譏諷地說。
「我們,不是正在約會嗎?」我故意反問。
「我們?」姑娘面朝我,問:「我們認識嗎?」
「現在不認識了嗎?」我很牽強地反問。
「你是哪裡人?」女生笑著問。
「附近的。」我說。
「我是附近的,可從來沒有見過你啊。」姑娘笑著說,「我可是經常在路上散步。」
「散步?」我很吃驚地問。
「就是隨便走走。」姑娘解釋道。
「我也不認識你啊,我就是附近的啊。」我一本正經地說。
「你要是逗我玩,就沒有必要了。」姑娘正色道。
「我是先鋒的。」我說,不知道為什麼糾纏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
「我是陳巷的。」姑娘說。
「真的?」我問。
「為什麼要騙你呢?」姑娘問。
「陳鋒,你認識嗎?」我問。
「誰還不認識他啊。」姑娘不屑一顧地說。
「怎麼啦?」我問。
「他就是一個花花公子。」姑娘說,大笑起來。
「不可能。」我說。
「你說的是當老師的陳峰嗎?」姑娘著急似地問。
「正是。」我說。
「女朋友都換了七八個了。」姑娘大聲笑著說。
「然後呢?」我說。」
「現在,又在和趙芬珍玩。」姑娘笑著說。
「你不看好他們?」我問。
「這多麼明顯啊,趙芬珍那麼嬌小,怎麼可能嫁到我們郊區,我們這裡可是要種菜的呀,她能不能挑起一擔水呢?」姑娘呵呵笑著說,「再說,陳鋒的父母,也不同意啊。」
我忽然明白陳鋒的猶豫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你先說。」姑娘說。
「我。」我說。
「你就是我,聽陳鋒經常提到你。」姑娘笑著說。
「他怎麼說我的?」我問。
「他說你帥啊。」姑娘笑著說。
我故意說:「我也不帥啊。」
「有那麼一點點帥吧。」姑娘笑著說。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陳慧。」姑娘說。
「智慧的慧嗎?」我問。
陳慧點點頭。
我說:「我之前很少出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姑娘問。
「真的。」我說。
「有這麼巧嗎?」陳慧說。
「怎麼啦?」我問。
「我也是才從沙市回來。」陳慧說,「一回來就遇見你了。」
「你在沙市哪裡上班呢?」我問。
「文湖公園那邊。」姑娘說。
「在沙市上班怎麼樣?」我十分好奇地問。
「你想去沙市上班嗎?」陳慧笑著反問。
我點點頭。
「我勸你吧,就別去沙市了。我們是這裡的人,就在這裡生活吧。」陳慧笑著說。
我和陳慧一邊走著一邊說話,不知不覺送陳慧到家門口。
「我到家了。」陳慧擺擺手說,「再見。」
「再見。希望明天能見到你喲。」我說。
「好啊。」陳慧笑著說。
我點點頭,感覺到內心裡舒服多了。
吃了晚飯,我照例騎著自行車來到陳鋒的學校操場上。
「吃了嗎?」陳峰從寢室的窗戶探出頭來問。
「吃了。」我說。
「上次的事情,怎麼樣了?」我問。
「不理我,家也不讓我進。」陳鋒說,「我去了幾次了,就是不開門。」
「上次,是我不對啊,和你聊那些話。」我不好意思地說。
「這個是明擺著的事,與你無關。」陳鋒說,「即使那天晚上,我們不聊那些話題,趙芬珍來找我,也要談這個事情。」
我哦了一聲,繼續說:「你的這個事情,要儘快解決,行就行,不行就痛快的回個話。」
「是啊,我也想清楚了,這件事情,我自己做主。」陳鋒狠狠地說。
「你的決定是?」我問。
「還是和趙芬珍結婚。」陳鋒笑著說,「他們不同意,我就來個旅遊結婚。」
我不由得為陳鋒的高招而高興,心想,終於可以看到陳鋒和趙芬珍結婚了。
「最近,心還有點亂。」陳鋒說,「近來眼皮老是跳。」
我問:「怎麼啦?」
陳峰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說:「走!」
「去哪裡?」我問。
「我已經在啞巴橋等了幾天了。」陳峰說,「希望今天能等到趙芬珍,向她表明我的立場。」
我非常高興,兩個人騎著自行車一會就到了啞巴橋。陳鋒一隻腳蹬著啞巴橋的欄杆,以此支撐著身體和自行車。
我等了一會,還不見趙芬珍,就想騎車在附近轉轉。
太陽西下,鮮紅的晚霞燦爛無比。漸漸地,晚霞變淡。四周漸漸地看不清了,橋上走動的人只能看到黑影。
陳鋒趴在自行車上一動不動,像一座石雕。
這時,幾個黑影經過啞巴橋,不知道怎麼沖著陳峰吼叫起來,幾個細小的煙火在黑暗中閃動。
我立刻騎車衝到啞巴橋上,橋上發生了騷亂,一群人圍著陳鋒,激烈地廝打著。
我跳下車,大吼一聲:「住手!」
啞巴橋上一片混亂,我的喊聲根本不起作用。拳打腳踢的聲音和吼叫的聲音混成一片。
「怎麼啦,怎麼啦?」兩個兒子故意攔住我,並沖著我吼叫,阻止我過去幫陳峰。
「陳鋒,陳鋒,你怎麼樣了?」我在人群外大喊,極度的緊張,聲音變得嘶啞了。
「你注意安全。」陳峰大喊一聲。
我不顧一切,衝到陳鋒跟前,奮力拉開幾個兒子,一把抱住了陳鋒,用身體抵擋了拳頭和腳踢,盡量護著陳鋒,然後大喊:「住手,住手。」廝打併沒有停止,空氣中飄蕩著濃濃的血腥味。
「你流血了,陳鋒!陳鋒!」我一聲比一聲大,喊道:「陳鋒,陳鋒!」
我和陳鋒被圍在中間,背後挨了幾拳。
陳鋒在我的掩護下,奮力用拳頭和腳回擊。我還是護著陳鋒,勸導別人不要擊打陳鋒。
這個時候,趙芬珍和黃友玉下班經過。看見陳鋒,撕心裂肺地喊:「住手,都住手。」趙芬珍的聲音極為尖厲,像是在夜空中的一聲慘叫。
所有人都停住了,有個黑影帶頭跑掉了。
趙芬珍說:「趕緊把陳鋒弄到醫務室去。」
趙芬珍和我攙扶著陳鋒向醫務室走去。
黃友玉跟著後面問:「是嚴軍吧?」
陳峰不做聲。
「是嚴軍。」我說。
我們到了醫務室里,醫生趕忙給陳鋒處理臉部的血跡,又問:「哪裡不舒服?」
陳鋒只是搖搖頭,不做聲,綳著的臉沒有一點表情。
「還好,就是鼻子流血了,你身體好,那幾下沒有問題。」醫生說著,不停地用手在陳鋒身上各個部位試探著按壓。
陳鋒依然面無表情。
黃友玉十分關注的樣子,問:「你身體怎麼樣?」
我忽然很感動,笑笑,說:「挨了幾下,沒事。」
趙芬珍的眼淚流了出來,問:「陳鋒,你說話啊,到底怎麼樣?」
陳鋒沉默了一會,便說:「沒事。」
「是嚴軍搞的人來打的嗎?」趙芬珍問。
「是啊。」黃友玉大喊道。
「你怎麼知道?」趙芬珍問。
「你一喊就住手了。」黃友玉生氣似的說,「你以為誰都這樣聽你的話?」
趙芬珍連忙問醫生,「醫生,怎麼樣?不嚴重吧?」
醫生說:「現在檢查的情況,沒有發現大的問題,回家觀察幾天,要小心注意。」
陳峰從口袋裡掏出錢,付了醫藥費。幾個人就走出了醫務室,走到啞巴橋各自推著自行車往陳巷小學走去。
黃友玉突然問:「陳鋒,你怎麼不跑呢?」
「不想跑,遲早都要干一仗的。」陳鋒說。
趙芬珍說:「今天他們那麼多人,你怎麼不躲一躲。」
「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陳峰說,「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再說……我是不會退縮的。」
趙芬珍沒有再說什麼,對著黃友玉使了一個眼色。
黃友玉連忙微笑著對我說:「我,我跟你說個事。」
我莫名其妙地看看黃友玉,看看陳峰,再看看趙芬珍,心想:這就是要和好的節奏啊。於是,高高興興地和黃有玉一起離開了陳鋒和趙芬珍。
「我,你也去檢查檢查。」陳峰開口對著我大喊。
陳鋒和趙芬珍真的要和好了,聽聽陳鋒的喊聲就明白了。我極為高興地對黃有玉說:「這就是愛情,無論遭遇什麼,最後還是走到了一起。」
「什麼是愛情?」黃有玉推著她的車站住了。
「你有愛,我有情。」我說,不好意思笑起來。
黃有玉也咯咯地笑出聲來。
我和黃友玉並肩騎行了一會,到了一條小路上,黃友玉下車推著走,問:「你真沒什麼事吧?」
「沒事。」我說,感覺身體並沒有大礙。
黃友玉繼續問:「要不去醫院重新檢查一下?」
「真沒事。」我搖了搖身體說。
「你這幾天注意一下身體,要是那裡不舒服就去醫院檢查一下。」黃友玉說,「我不希望你們再發生打架的事情。」
「哦,哦。」我應付著回答,心想,和木山一起去教訓這個嚴軍一下。
「你退學之後,熊老師三次來家訪,有這事吧?」黃友玉試探著問。
「是的。」我說。
「熊老師為什麼來三次呢?」黃友玉問。
「可能因為,我語文成績好吧?」我說。
「有一次期中,你語文考了115分?」黃友玉問。
「你聽誰說的?」我問。
「你的基礎分是滿分,就是作文扣了5分。」黃友玉說。
「陳鋒告訴你的?」我問。
「哈哈,」黃友玉笑了,說,「聽誰說的不重要,說明你語文成績好啊。」
「你可以再去讀書。」黃友玉說。
「不會吧?」我懷疑地問。
「我的表哥,到部隊之後,就去讀書了。」黃友玉說,「表哥還說,下學之後才明白多麼需要讀書啊,後來,他努力考上了軍官學校。」
「我的視力不好。」我說,「這一關就過不了。」
「這個沒有問題。」黃友玉的語氣很有把握。
我意識到黃友玉還是希望我去當兵,不由得緊張起來,說:「我不想走後門,再說我也不想當兵啊。」
「為什麼?」黃友玉極為不解地問。
「我喜歡自由、簡單的生活。」我說。
「當兵多簡單、自由啊。」黃友玉說。
「我說的自由,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樣。」我說,「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了,反正,就不希望有人管著,無拘無束的狀態。」
黃友玉問:「你為什麼要去漂泊呢?」
「曾經,我想和陳鋒一樣,當一名小學老師,因為我們家和科委有過節,他就是不同意。」我狠狠地說,「他一個支書,就能一手遮天。他說了算啊。你說,在這樣的環境,我在家做什麼呢?家裡的兩畝薄田,溫飽都不能解決。」
黃有玉一聲不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朦朧的月光下樹和房子都似乎睡著了,四周一片寂靜。
「我聽陳鋒說過你的情況。」黃有玉說,「我們就從普通朋友開始吧。」
我搖搖頭,爾後又點點頭。很想說有了女朋友的事情,想到現在還不回信,不知道以後到底是什麼樣的結果。
黃友玉還想說什麼。
我把自行車調轉頭過來,說:「我送你回家吧。」
黃友玉有點失望地說:「好吧。」
我陪著黃友玉到家門口,像完成了一項任務,立馬轉過自行車頭,迅速騎上車子,奮力蹬踏自行車用儘快的速度離開這裡,再一次像是一種逃離。感覺和黃友玉在一起,只是普通朋友的那種情誼,沒有我目前急切需要的對愛情的呼喊。我應該等待的,還是放棄,重新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份情感。我想著,一邊疾駛著自行車,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大口喘息,雙手鬆開自行車車把,任由自行車飛速前行。
前面不遠處有三個姑娘急急地走動著,月光下有個個子高挑的姑娘似乎很熟悉,那不是陳慧嗎?
我猛然剎住車,讓自行車貼近姑娘們慢慢地一路并行。
姑娘們不時側過頭看看,一邊小聲議論著什麼。
果然是陳慧,但陳慧似乎沒有看見我一樣,繼續和姑娘們一起同行。
「陳慧。」我叫了一聲。
陳慧轉了一下頭,叫道:「幹嘛?」
「陳慧,你怎麼認識這個人?」一個姑娘說。
「他是陳鋒的同學。」陳慧小聲說。
「我們又見面了啊。哈哈。」我笑著說。
陳慧反問道,「你在路上幹什麼?」
「等你呀。」我說。
姑娘們都大笑起來。
「不會吧?」陳慧笑著問。
「真的。」我說,「我就料定你,今晚也會出來散步。」
「油腔滑調。」陳慧笑著說。
「哈哈。」我不好意思笑笑說。
「哈哈,哈哈。」姑娘們一起笑了起來。
「你們走這麼急做什麼?」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看著姑娘們走得好快,便問。
「早點回家啊。」陳慧一副很認真的態度說。
我突然想起什麼來,說:「我馱你回家吧?」
「算了,你的自行車,連個後座都沒有。」陳慧說,「我們一起出來的,一起回家啊。」
我連忙說:「車把上坐一個,三腳架坐一個,後輪站一個。」
姑娘們都用一種害羞的表情,偷偷笑著。
我依然慢慢騎著自行車,和姑娘們保持著一樣的速度前行,又問:「你們去看電影了?」
「看電影去了。」陳慧說。
「看的什麼電影?」我笑著問。
「緊張白跑。」陳慧平淡地說。
我感覺到親切,好笑。這樣的說法,曾經也聽說過。原來陳慧也很幽默。我很想邀請陳慧去普濟電影院看電影,但苦於沒有錢買電影票,只好作罷。
陳慧側過臉看了看我,笑著說:「一聽說有電影,緊張得不行,趕緊跑去看。去了才知道沒有電影,不就是『緊張白跑』么?」
我聽到陳慧解釋,故意哈哈笑起來。真沒有想到這樣的玩笑話也能從陳慧的口中說出來。
「你笑什麼?」陳慧問。
「你好可愛啊。」我依然笑著說。從自行車上下來,推著自行車陪著姑娘們並肩前行,這樣更能體會到相互陪伴的快樂。
大家一起走到陳巷小學門口,轉頭看看陳鋒寢室的燈還亮著,但窗帘拉上了。
陳慧問:「你怎麼不去找陳鋒玩?」
「他女朋友在。」我說。
陳慧問:「你怎麼知道?」
我笑著說:「我算出來的啊。」
陳慧根本不信。
「我們打個賭吧?」我說。
「賭就賭。」陳慧不甘示弱地說。
「你說賭什麼?」我問。
陳慧想了想說:「我輸了,叫你一聲哥,你輸了叫我一聲姐。」
我立刻同意,問:「你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你們等我一會,我去看看就來。」陳慧說完,悄悄地走下去。
陳慧從荊洪公路走下去,還沒有走到寢室跟前就停止了腳步,然後悄悄地走上來,不做聲了。
「怎麼啦?」我問。
陳慧還是不作聲,一個勁地向前走。
我又問:「陳慧,你看到陳鋒女朋友沒有?」
陳慧還是不作聲,用手捂住不停地笑。對旁邊的兩個姑娘小聲說了一陣,逗得兩個姑娘也笑起來。
我好奇地問:「你們笑什麼呢?」
姑娘們只顧走著路,都不說話。
我也笑起來,趕緊說:「你叫我哥啊,叫啊。」
陳慧捂著嘴邊,小聲叫了一聲「哥」。
我十分開心地答應。陪著陳慧一直到把兩個姑娘都送到家門口。然後,我才單獨陪伴陳慧。
寂靜的路上,幾家的窗戶還亮著燈光。
「我馱著你回家吧,時間也不早了。」我說,走了很多路,感覺到有點累了。
陳慧只好坐在三腳架上,我騎著車送陳慧回家去。陳慧的頭髮被風吹起起來,發間散發出陣陣清香,髮絲輕撫到我的臉上痒痒的,那樣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覺,讓我進入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意境之中。
陳慧指引前行的方向,我直接把陳慧送到家門口。
我用腳支撐著自行車穩穩地一動不動,讓陳慧下車。陳慧輕巧地下了車。我依然不動,不忍離去。
「你回去吧。」陳慧笑著說。
「我看著你進屋。」我說,聲音嘶啞了,感覺到分開是那樣的不舍。
「那就進來喝點茶吧。」陳慧站立在大門口輕輕地叫。
我像是從夢中醒來,擔心地問:「你爸媽在家裡嗎?」
「不在,走親戚去了。」陳慧說。
我聽后,非常高興,立刻放鬆了警惕,把自行車靠在屋前的草垛旁,就衝進了陳慧家的大門,跟著陳慧走進堂屋,堂屋裡一片漆黑,由於離陳慧很近,我能聽見陳慧的呼吸聲。
陳慧轉身關上大門,她估摸著走了幾步,伸手拉響了開關,堂屋裡的熒光燈瞬間啟動,閃爍了幾次,就亮了。
偌大的堂屋中間,擺著八仙桌,桌子上空無一物乾乾淨淨,桌子四周整齊地擺著四條長凳;四周的牆壁上貼著十大元帥的畫。
陳慧轉過身,推開東邊的房門,走了進去,然後拉亮了燈泡,房間里呈現紫色的光。
我走了進去,吃了一驚:
這就是一間結婚的新房:
房間的中間有個圓形的拱門,拱門掛著玻璃帘子,燈光下閃閃發亮,漂亮極了。裡面是一張大床,床上掛著粉紅色的蚊帳,蚊帳裡面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十分雅緻。白色的歐式組合傢具,在電視櫃里放很大的彩色電視機,歐式長沙發,沙發跟前擺著玻璃茶几,茶几上面擺放著茶具,幾種茶葉。電視櫃旁邊是幾個大大書櫃,裡面擠滿了大大小小的書,我立刻走近去看,果然,各種各樣的書都有;窗口下,白色的紗巾罩著一個大收錄機,兩邊的喇叭有臉盆那麼大。
陳慧拉熄了堂屋的熒光燈,然後走進房來,關上房門,招呼著說:「坐,坐。」
我坐到茶几旁,等待陳慧泡茶。
陳慧將茶葉倒入茶壺裡,然後往裡面倒入開水,蓋上茶壺蓋,稍作停留就倒掉了茶水,屋子裡飄蕩陣陣茶香;重新倒上開水,稍微泡了一會,就往茶杯里倒茶水。
「可以喝了。」陳慧用手勢引導我端茶杯。
我用手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清香鮮爽,略有回甘。
陳慧不時用手輕輕地撩螺絲頭髮,那般輕盈飄逸,讓人不覺沉醉其間。
「你平時有什麼愛好嗎?」陳慧輕柔的聲音問。
「沒有什麼愛好。」我說。
陳慧忽然想笑,問:「那,非要說出一項呢?」
「看書吧。」我淡淡地說。
「我也喜歡看書。」陳慧有點興奮地說,迴轉頭看了看書櫃里滿滿的書。
「真的好多的書。」我十分羨慕她的書,語氣中包含想借書的意思。
陳慧立刻笑起來,說:「這都是我哥的書,他還帶走了一些。」
我哦了一聲,很羨慕陳慧有那樣的哥哥。又問:「這是你哥的房間?」
陳慧點點頭,笑著說:「現在,是我的了。他在沙市還有一套新房。」
我哦了一聲。
「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活?」陳慧問。
「自由,」我說,「無拘無束的那種。」
陳慧笑了笑,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一個盤子里放些糖果、零食,小聲說:「隨便吃點。」
我看了一眼盤子里的零食擺放整齊而雅緻,不忍去拿起什麼,使得那樣的擺放有所缺陷。
陳慧笑著說:「吃吧,別客氣。」
我點點頭,還是沒有動手拿東西吃。雖然我很想吃點什麼。我忽然想問問有關茶葉的知識,便問:「你認為,喝什麼茶葉好呢?」
「現在天氣稍微涼,喝紅茶吧。」陳慧輕聲說,「暖胃。」
我又哦了一聲。
陳慧也端起小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小口,放下,看得出來,陳慧經常這樣喝茶,或是看書。
我用極快的速度看了一眼陳慧:白皙而豐腴的臉上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略微突出的鼻子,和豐滿的嘴唇顯現出她高貴的氣質。蓬鬆的頭髮輕盈地落下來,落到隆起的胸脯上,領口處可以看見白雪一樣起伏的乳峰。她的全身上下散發著青春的氣息,讓人不自覺地陶醉其中,迷戀之際沒有一絲非分之想。
陳慧抬起臉來,眼睛直視我的眼睛。我迅速逃離了陳慧的眼神,同時猛然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臉紅,這樣的一種感受是從未觸碰到的。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我心裡明白,我與陳慧之間只是一種普通朋友。
於是,我喝了幾杯茶后,腦子裡越來越清晰地告誡自己,還是想去尋找,是一個樸素、善良的姑娘。而眼前的陳慧嬌嬈嫵媚,讓人時不時進入到另一種虛無縹緲,忘我的美妙境界之中。
「你喜歡聽誰的歌?」陳慧問。
「齊秦的。」我說。
「不會是因為你們都姓齊吧。」陳慧開玩笑地說。
「他在台北,」我笑著說,「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也喜歡齊秦的歌,哈哈。」陳慧說著,站立起來,走到窗口下,掀開白色的絨布,按下倒帶鍵,裡面的馬達飛速轉動,發出「吱吱」的聲音,一會又按下播放鍵,調低了音量。
屋子裡立刻響起了熟悉的歌聲: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
音響的低音厚重,震撼,讓人自然而然隨著歌聲浮想翩翩。
陳慧小聲問:「這樣音質怎麼樣?」
我笑笑,點點頭,說:「很好。」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我猛然感到內心一熱,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感觸到陳慧身體也抖動了一下。
我只好轉換話題問:「你喜歡看哪些書?」
「《茶花女》。」陳慧說,「寫的一個妓女,嚮往和追求愛情,一個感人的悲劇。」
我頓感驚訝,無言以對,這本書只是看過,斷斷續續看了幾個月,沒有去思考小說要表達的情感,深感自己的膚淺。
「《簡愛》你看了嗎?」陳慧問。
「沒有。」我說。其實他看過《簡愛》,也是囫圇吞棗似的看完,所以不敢談論裡面的內容。
「你拿去看吧。」陳慧說著,站立起來走到書櫃旁取出《簡愛》。
「這本書講的什麼故事?」我故意問。想起匆匆忙忙從沙市逃回家,好多書都沒有帶回來。
「呵呵。」陳慧笑著說,「你再好好看吧,自己體會。」
「好吧。」我說,試想好好看看這本書,內心裡非常感謝陳慧借給我書看。我想到這裡,應該好好的向陳慧學習,再不要像以前那樣對待任何事情只是蜻蜓點水,有些激動的語氣說:「好的,感謝。」
「不客氣。」陳慧小聲說,用一個布袋子裝了《茶花女》和《簡.愛》。
「我想儘快找份工作。」我說。
「你的想法很好啊。」陳慧說,「我支持你這個想法。」
「黃友玉想推薦我去當兵。」我說完,才意識到在陳慧面前不該提黃友玉。
「黃友玉?」陳慧驚訝地問。
我預感到什麼,後悔自己真不該說到黃友玉,但話已經說出,也不好掩飾什麼,直接說:「陳鋒介紹認識的。」
「你要是能去部隊很好啊。」陳慧說。
我有點勉強地說:「我和黃友玉只是普通朋友吧。」
「什麼朋友不重要,黃友玉和我是同學,呵呵。」陳慧終於笑著說,「其實,我們現在,也只是普通朋友。」
「不好意思啊。」我依然帶著歉意說。
「這有什麼呢,每個人就應該多幾個朋友。」陳慧笑了笑,說,「她伯父確是很大的軍官,要是說黃友玉讓你去當兵,那一點問題都沒有,以後,肯定是提拔當幹部。」
「我可沒有這樣想啊。」我說。
「她家很多親戚都去當兵了啊。」陳慧說。
「我可能不會去。」我笑著說。
「為什麼呢?」陳慧問。
「我不想走後門。」我說。
「現在,還有你這樣的思想的人,不多了。」陳慧說完就笑了。
「我是不是很苕?」我問,希望陳慧給予我客觀的評價。
「人各有志,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不過,黃友玉讓你去當兵這件事情,是非常正確的。」陳慧笑著說,「她一定是很喜歡你,哈哈。」
「我們才見幾次面?」我說完,專註地又看了一眼陳慧,內心裡很滿足。
「一見鍾情啊。」陳慧依然笑著說。
「我和你,倒有種一見鍾情的感覺。」我脫口而出,頓時感覺臉上發燙。
「你開什麼玩笑?」陳慧正色道。
「感覺和你在一起,有種特別的美妙的感覺。」我繼續說,「但是,沒有語言能表達我此時內心裡的想法。」
「我和你有些相同愛好,有些默契,像是很熟悉的朋友。」陳慧說,臉上湧現出一抹紅暈,又指著茶几上的零食說,「你吃點東西吧?」
「不用,不用。」我輕輕地說,其實肚子有點餓了,心想,面前的零食只是屬於陳慧,還是留給陳慧享用吧。
陳慧拿起一個麵包,撕開塑料包裝,然後遞給我。
我只好從陳慧的手中接過來,輕輕地放到嘴邊,好像是捧著一個寶貝似的,慢慢地咬了一口,輕輕地咀嚼,充分感受著麵包甜美的味道。
「好吃嗎?」陳慧問。
「美味無比。」我無比感慨地說。心想,這是我從未嘗試的美味,更重要的是陳慧真誠的陪伴,讓我空虛,焦慮的心得到安撫。
「你還去沙市嗎?」陳慧問。
「不去了,」我掩飾著笑笑說,「就在家裡發展吧。」
「我也不想去沙市。」陳慧笑著說,「還是在家裡自在。」
我再次看了看陳慧的臉,笑著問:「你是什麼學歷?」
「高中。」陳慧說。
「你可以去教書啊。」我說。
「我是有這樣的打算。」陳慧說,「做個小學老師。」
「我也是想去小學教書,其實,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名老師。」我興奮地說,眼睛逐漸潮濕了。
「那你怎麼不去呢?」陳慧問。
「要找人,走後門啊,哈哈。」我顯得無奈地說,「走後門去教書,還能為人師表嗎?」
「哈哈,」陳慧笑著問,「是不是要給村支書送東西?」
我點點頭,說:「我們村的支書就是不同意我去教書,這樣也好。也許,這位支書做得是正確的呢。」
「你知道嗎?」陳慧笑著說,「大部門的民辦老師,都在通過這樣的途徑進入小學教書的,難道都沒有認真教學,做不到為人師表嗎?」
「都是填鴨式學校,動不動就打人,」我有點激動地說,「體罰非常嚴重。」
「這就是農村教育的現狀。」陳慧說,「你說到這裡,我還真有義務盡自己的一份力量改變他們,我要是去小學教書,第一件事就是提倡不體罰學生。」
「願你能做一個合格的老師。」我肯定地說。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呢?」陳慧問。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說,「終有一天,我也會去小學教書。」
兩人相視一笑,是彼此的一種關注和鼓勵。
陳慧的手大方地伸出來,與我的手握在一起,陳慧說:「謝謝你啊,今天能和你交流,我決定去小學教書了。」
我感覺陳慧的手非常細膩,好像握著一朵棉花,又輕又柔軟,同時像有電流一樣從手指間傳遞到全身,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嗦,小聲地激動地說:「你會成功的。」
「你也準備找個地方上班唄,你要是去種地,就埋沒你的才能了。」陳慧說著,輕輕地抽出了手。
「我有什麼才能?」我說,像是問自己。
夜,已經很深了,周圍寂靜極了,能彼此聽見心跳。
不知道是不是冷的原因,我感覺到有點控制不住抖嗦的身體,想立即離開,便小聲說:「我走了,你早點休息吧。」
陳慧點點頭,溫柔地笑笑,提起裝書的布袋子為我開房門,領著我走出來,然後拉亮了堂屋的熒光燈,打開堂屋的大門。
我依依不捨地走出門,騎上自行車。陳慧遞給我裝書的布袋子,沒有立刻去關大門,熒光燈光投射到外面很遠的距離,照著我長長的身影。
我回頭,看見陳慧還是站在大門口,很想再迴轉過去,繼續和陳慧在一起徹夜長談,但我還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因為,我心裡還有。你在幹什麼?你趕緊給我回信吧。
我騎車飛速前行,奮力唱起歌來: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
天剛剛亮,我早早地就醒了,但不想起床。
「齊潯,齊潯。」木山邁著沉重的腳步聲,一邊叫喊,立刻衝進我的房間。
我連忙答應:「在,在。」
「槍,槍,槍。」木山喊叫著,背著一隻氣槍跑到我床前。
我立刻跳下床,奮力接過氣槍,喜出望外地問:「買鉛彈了嗎?」
「買了。哈哈。」木山十分得意的笑道。
「哈哈。」我接過氣槍,也開心得不得了,叫道:「走,去陳巷打鳥去。」
我背著氣槍騎著自行車,讓木山坐在三腳架上,徑直飛快地向陳巷村進發。
我沒有去找陳鋒,心想,陳鋒是教師,不應該參與打鳥。我想到了陳慧,想著帶陳慧去打鳥那該多好玩啊。於是帶著木山在陳慧的屋子前後轉了兩圈,沒有看見陳慧。
我有點納悶:「今天怎麼不在家裡呢?」
「誰啊?」木山莫名其妙地問。
「陳慧。」我小聲說。
「你忘記了?」木山笑著問。
「想哪裡去了?」我說,「我與陳慧只是普通朋友。」
「好了,好了,我們去後面的樹林里打雞子吧。」木山著急地說。
「不打鳥了?」我問。
「現在,哪裡還有鳥啊,再說,鳥的那點肉都不夠塞牙縫。」木山說。
我調轉車頭,往陳巷村後面的樹林里疾駛而去。
兩個人到了林子邊緣,木山把氣槍遞給我。我端著氣槍走在前面,不停地搜索著每一棵樹,樹枝的只有很少的樹葉,往日那些歡快的鳥去哪了?
木山推著自行車走在後面,小聲喊道:「看地上的雞子。」
「怎麼一隻鳥都看不到?」我像是自言自語。
「抓緊時間,打地上的雞子。」木山繼續小聲喊。
我低頭在地面上搜尋,果然看到地面上有一群的雞慢悠悠地找食吃。我端起氣槍慢步靠近雞子,然後瞄準一隻最肥的雞子。
木山小聲喊:「打雞頭。」於是,我抬高一點槍管,對準雞頭,迅速扣動扳機,「啪」的一聲,那雞子應聲倒地,一動不動了;附近的雞子嚇得亂飛。木山迅速沖了上去,一邊抓起雞子,塞進了衣服里。我們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前進。
木山笑著說:「再打一隻。」
我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段,又看到一群雞子,於是又瞄準了一隻大公雞,可能是有點緊張,本來是瞄準了雞頭,結果可能是打中了雞脖子,大公雞倒地之後一陣撲騰,周圍的雞子都嚇得四處逃散。
木山趕緊撲了上去,一把抓住撲騰的大公雞,把大公雞的腦袋一扭,放到翅膀底下夾住,塞進了衣服底下。
我連忙背起氣槍,推著自行車從樹林里走出來,迅速騎上自行車。木山飛快跑出來,迅速跳上了自行車三腳架上,兩人飛也似的騎著自行車前行。
「去哪裡?」我慌慌張張地問,不覺背心冒出一股冷汗。
「隨你。」木山說。
我迅速奮力騎動自行車,嘆息道:「真不知去哪裡呢?」
「去黃友玉家。」木山笑著說。
「你怎麼認識黃友玉的呢?」我問,笑起來。
「我們還是親戚啊,我堂哥一彪的表妹啊,前不久我們還見了一面,她還問起你呢。」木山呵呵笑著說。
「你怎麼早不跟我說?」我笑著問。
「你像歌星那樣有名氣啊,總有人打聽你,我哪有那麼多時間給你傳話呢?」木山依然笑著說。
「真的,假的?」我問。
「你說呢?」木山嘿嘿笑著說,「我看你也忒自信了吧。」
我呵呵一笑。加快車速前行。
兩人騎著自行車到了黃友玉家小院門口。我不好意思去敲門,倒是木山大方地拍打小院的門。
門開了,黃友玉探出頭來,看見木山,驚喜地叫道:「稀客,稀客。」
黃友玉穿著白色的毛衣,白色的夾克衫,白色映照在黝黑的臉上,使得臉色看起來漂亮了。
木山走進院子,打開外套,二隻雞滾落在地,連忙對黃友玉說:「在你這裡燉了吧。」
黃友玉一驚,一看是兩隻雞,便問:「哪裡來的啊?」
「我們那片樹林里打的,不知道是哪家的雞,不是你家的吧,呵呵。」木山說完,笑了兩聲。
黃友玉急了,但又緩和了一下情緒說:「幸好,我媽今天不在家裡。」
木山笑著說:「要是姑媽在家,我就說是買的呀。」
「你們真的是老表?」我不由地問。
「我們是老表啊。」黃友玉笑著說。
「我說是老表,他還不信。」木山指著我說。
黃友玉只得笑笑,連忙從地上撿起二隻雞,提著準備走進廚房,忽然轉過臉來說:「你們先坐會吧,我去叫陳鋒和趙芬珍來吃雞肉。」
「我去叫吧。」我說。
「好的。」黃友玉說,「那辛苦你了,那你戴上我的手套去吧,外面有點冷。」
我一愣,直愣愣地看了看黃有玉白色的毛衣,緊張地問:「你自己織的毛衣?」
黃有玉的臉紅了,點點頭。然後把手套遞給我。
我擺擺手,忽然感覺內心裡一陣溫暖。我騎車來到陳鋒的學校,陳鋒一個人在操場上打籃球。
「吃雞子去。」我騎車靠近陳峰小聲說。
「上哪裡去吃?」陳鋒舉著籃球笑呵呵地問。
「黃友玉家。」我說。
「你終於開竅了啊,哈哈。」陳鋒激動的樣子高興地說,猛地在我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後,把籃球投了出去。
「什麼開竅啊?」我問,乘機回擊了陳峰一拳。
「你不是要我去黃友玉家吃雞子嗎?」陳峰笑著說,「都來謝媒人了,還不承認?」
「說什麼呢?」我繼續反問,感覺一時半會也說不清,便問:「趙芬珍呢?」
「我不想去見她了。」陳峰說。
「把人家睡了,就不認了啊。」我半開玩笑地說。
陳峰的臉通紅,叫嚷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見了的。」我繼續笑著說。
陳鋒撓撓後腦勺,半晌才問:「你在哪裡聽見的?」
「告訴你吧,你平時都不拉窗帘,那天怎麼就拉上窗帘了?」我故意說,「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是人民教師呢。」
「你?」陳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鄰居阿婆不曾偷,看來,你真的是花花公子啊。」我一本正經地說。
陳鋒張二摸不著頭腦,愣愣地站在那裡想著什麼。
「真實的告訴你吧,那天陳慧來到你寢室看了。」我得意地說。
「陳慧?」陳鋒問,「她來我寢室門口乾什麼?」
「我那天想來你寢室玩,看到你寢室的窗帘拉上了。我就說你一定有什麼事。」我說,「可陳慧偏不相信啊,非要跑下來看。」
「你說陳慧也知道了?」陳鋒笑著問。
「知道了,怎麼啦?」我問。
「怪不好意思的,呵呵,」陳鋒說,「好像是小辮子被人抓住了一樣。」
「你說你是不是陳世美?」我立刻問。
「歷史上就沒有陳世美這個人。」陳鋒吼道。
「真的,假的?」我問,撓了撓後腦勺。
「只是一個文學形象。」陳鋒一正言辭地說,「歷史上根本也沒有《鍘美案》,都是編的。」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編寫成類似的人物,讓你遭眾人辱罵,唾棄。」我開玩笑似的說。
「你若有這樣的才華,我甘願成為你的筆下之冤魂。」陳鋒笑著說。
我吃了一驚,忙說:「你去請趙芬珍,還是我去請吧。本來不想請你們的,關鍵是兩隻雞子,我們三個人吃不完。」
「我和趙芬珍分手了。」陳峰哭喪著臉說。
「真的假的?」我問。
陳峰點點頭。
「到底怎麼回事呢?」我忽然問。
「那天,我強行把她睡了,」陳鋒無奈地說,「說實話,當時真控制不住了。」
「你這是在強姦。」我大吼。
「後來,」陳鋒說,「我知道錯了。」
「然後呢?」我問。
「她就說和我分手。」陳鋒說,「我就默默地送她回家了。」
「我們一起去,幫你爭取一下。」我很有自信地說。
陳峰一下子來了精神,兩個人各騎著自行車衝上荊洪公路,陳鋒立刻說:「你和黃友玉發展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說。
「你現在不是請我去黃友玉家吃飯嗎?」陳峰問。
「吃飯怎麼啦?」我問。
「你們是不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陳鋒自信滿滿地說。
「你想多了。」我笑著說,「今天和木山打了兩隻雞,對了,木山和黃友玉是親戚呢,然後,黃友玉就要來請你們吃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