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知道怎麼辦,回去吧,內心裡總是還有些不快。此時,好想找人說說話,但再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要不就去木山那裡坐坐吧,我想。
「你要不介意,到我寢室里坐一會吧。」李小英笑著說,「反正我今天一個人,也很無聊,宿舍的同事也是上班去了。」
「這樣合適嗎?」我問。
「沒有關係啊。」李小英說著話,走動著,向著一個宿舍走去。
我只好跟著李小英來到寢室里,這裡寢室放著兩張床,收拾得很乾凈。李小英給我沖了一碗糖水,然後拿出瓜子和零食。
「你是哪裡人?」我問。
「塘市人。」李小英笑著說,那聲音帶著磁性,悅耳動聽。
「在這裡工作都好吧?」我問。
「混日子唄。」李小英說,「怎麼說,還是上班撒。」
「哈哈。」我笑笑說,「是啊,上班。」
「我們還有什麼追求呢?」李小英說,「比種田輕鬆一點就行。」
「那是。」我說,想到馬上就可以去燈泡廠上班了,心裡極為高興。
幾個兒子伢抽著煙,站在李小英宿舍窗口東張西望,似乎想進來,猶豫不決的樣子。
「你的朋友嗎?」我問。
「不是。」李小英說,「一群混混。」
「這麼囂張。」我接著酒勁故意大聲說。
李小英說:「街上的一些流打鬼,所以我一個人的時候,不敢呆在宿舍里。」
我不解地問:「他們不經過你的同意,就可以直接進來嗎?」
李小英說:「你今天在這裡,他們就不敢進來。每次一進來,就動手動腳的,真討厭。」
「你們廠里的男生不管嗎?」我氣憤地問。
「誰願意管呢?誰得罪得起啊。」李小英有點埋怨的語氣說。
好幾個兒子伢湊到窗戶外,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我有點害怕了,但想到李小英害怕的樣子,立刻跳下床來壯起膽子吼道:「你們做什麼的?」
「我男朋友來了,有什麼好看的?」李小英大聲喊道。
兒子伢嘰里咕嚕說了一陣,就無趣地走了。
李小英十分得意地笑著說:「幸虧你今天在我這裡,要不然,那幾個小流打鬼就進來啦,趕都趕不走。」
我問:「那你們這裡,不是很安全啊。」
李小英說:「是啊,本來是想回去的,回家太遠了,擔心路上又不安全,只有在寢室里住一晚了。」
我問:「我送你回去,好嗎?」
「真的嗎?」李小英激動地問。
「真的。」我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李小英立刻說:「好啊。」
「那走吧。」我說,也不想總待在一個姑娘的寢室里,同時也感覺寢室並不安全,說不定什麼時候又來幾個混混呢。我想,送李小英回家,自己也可以回家。
李小英高興地說:「我去拉自行車啊。」
我高興地走了出來,李小英很快地鎖好門。我們一人騎著一輛自行車,從油廠宿舍行駛出來,很快地行駛到荊洪公路。
李小英很高興的樣子說:「哈哈哈,今天謝謝你啊,送我回家。」
「沒有人送過你回家嗎?」我問。
「從來沒有。」李小英說。
「我堂哥也不送你嗎?」我問。
「我們又沒有談朋友。」李小英停頓了一下說。
我不免笑起來。
心想,說不準以後是我嫂子呢。
「你不要客氣喲。」我笑著說,「其實,我心情不好,遇見你心情好多了,按理說,我應該謝謝你啊。」
李小英大聲笑起來,問:「你真有意思啊,心情不好就喝酒啊?為什麼心情不好啊?」
一輪彎月掛著空中,無數的繁星閃爍。
「我問你啊,你選擇男朋友,主要看他的什麼呢?」我問。
「哈哈哈。」李小英笑起來,「我沒有男朋友。」
「假設,你有男朋友,你會看重哪一點?」我繼續問。
「帥氣,就行了。」李小英說完,又笑起來。那笑聲讓人心動,陶醉。
「我現在吧,難以選擇,一個是內心想追求的女友,另一個是在工作上幫助我的人,你說,我該選擇誰?」我問。
「我要是你,兩個都要。」李小英開玩笑似的說。
「如果只能選擇一個呢?」我問。
「在工作上幫助你的人。」李小英說。
「為什麼呢?」我問。
「那個在工作上幫助你的人,那是真心喜歡你啊。那才是過日子的人。」李小英說,「過日子就是柴米油鹽,都要花錢買啊。」
照你說,我應該找幫助我的人?結婚以後,能幸福嗎?「我繼續問。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李小英說,「再說,再好的感情,日子久了,也會爭爭吵吵。過日子,和誰過都是一樣,只是一開始不一樣。過久了都一樣啊。」
我哦了一聲,笑著說:「你像一個過來人。」。
「你是在說你自己的事情吧?」李小英問。
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忽然問:」你怎麼就不願意和漢兵交往呢?「
「漢兵很小氣。」李小英說,「我想找個大方一點的男士。」
「我去跟漢兵說說,讓他對你大方一點啊。」我笑著說。
「一個人的性格,改不了得。」李小英笑著說。
我略微點點頭,心想:今天不該和陳鋒發生爭論。兩個人的性情怎麼會達到統一呢。多理解,多包涵啊。
公路上偶爾有汽車行駛而過,順著汽車的燈光,好遠好遠都看不到一個人。
兩人又騎了一會,李小英說:「騎到前面的那個下坡路,就下去了。然後,你就可以回去了。哈哈哈。」
「沒事。」我說。
李小英四下里看了看,說:「前面不遠有甘蔗田,我去弄甘蔗給你吃。」
我感覺到有點意思,就跟著李小英,慢慢地走向甘蔗地。
李小英迅速停好自行車,麻利地鑽進甘蔗地,只聽見裡面噼啪幾聲響,隨著窸窣的一片聲響,李小英手裡拖著二根甘蔗走出來,一根遞給我,自己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坐下來,慢慢吃了起來。
我高興地吃起來,問:「這是你的甘蔗田?」
李小英笑著說:「不是。」
我愣住了,問:「誰的?」
「管它誰的呢。」李小英笑著說。
「啊?」我連忙掏口袋,想到身上沒有錢就停住了。
「吃吧。」李小英說,「沒事。我快到家了,這裡非常安全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我騎上自行車,一邊吃著甘蔗,一邊大聲唱起了歌: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著無垠的狂野中
......
上午,陳峰帶著趙芬珍和黃友玉來到我家裡。
我十分吃驚地看著趙芬珍和黃友玉,只得把她們請到房間坐,我的房間里亂七八糟的,比起她們的宿舍那差得太遠了。不免羞愧不已。
「我給你們倒水去。」我說完走出房間,衝到堂屋后左思右想,不知道怎樣招待這三位;然後疾步走到廚房,看看有什麼菜,廚房裡什麼菜都沒有,走出廚房,院子里的菜地里倒是有長勢很好的白菜,蒜苗,韭菜,蘿蔔等。
殺只**,我想,然後燉蘿蔔,放點蒜苗。想到這裡,我說干就干,先生火燒水,然後拿把菜刀來到菜地里砍了一棵白菜,挖蒜苗,拔蘿蔔;最後去找雞子,一隻公雞在豬圈裡找食吃,我躡手躡腳走進去,一把抓住了那隻公雞,雞叫聲驚動了陳峰和趙芬珍,還有黃友玉。
「你還殺雞啊?」陳峰跑過來問。
「我們就走的,不用殺了吧。」趙芬珍說。
「怎麼的,都要吃個飯啊。」我說,「在我們農村,沒有菜招待你們,哈哈。」
黃友玉笑著說:「你們去房間坐一會,等雞子燉好了就叫你們。」
「是啊。」我隨著黃友玉的話說,「你們去坐一會,馬上就好。」
趙芬珍和陳峰這才高興地回到房間去了。
「你也去房間玩吧。」我客氣地對黃友玉說,感覺很不好意思。
「跟我還客氣,我又不是沒有幫你洗菜,做飯。」黃友玉笑著說,就在壓井旁洗菜。
我殺了雞,把雞放入木盆里。黃友玉熟練地舀來熱水泡雞子,拔毛,然後把雞子剁成小塊,再次清洗乾淨,放入盤子里準備下鍋。
黃友玉洗好鍋,沖我笑著說:「加柴大火燒。」
我也笑起來,聽話地往灶膛里添加木柴,灶膛里的火越來越大。
黃友玉往鍋里倒了菜籽油,等菜籽油冒出一股煙,迅速端起裝雞塊的盤子倒入鍋里爆炒,然後放入蘿蔔翻炒,加鹽,醬油,繼續翻炒,雞肉的香味瀰漫開來。黃友玉往鍋里添水煮,拿起木鍋蓋蓋到鍋上。最後切蒜苗,蒜苗切得整齊勻稱,預備等起鍋的時候放。黃友玉做事情井井有條,儼然像一個居家過日子的新媳婦。
「黃友玉,你真行啊。」我笑著說,給灶膛里又添了木材。
「趙芬珍家裡用的液化氣,」黃友玉笑著說,「很好用啊。」
「家裡的木材都燒不完。」我笑著說。
黃友玉說:「我們今天來,是來通知你明天去燈泡廠報道。」
「真的嗎?」我驚喜地問,心裡很像是說,進廠的事情多虧了你啊,但不知道怎麼就是說不出口。心裏面激動不已,終於又能上班了。
黃友玉點頭,然後揭開鍋蓋,雞子的香味充滿了廚房。黃友玉抓起蒜苗撒在鍋里。黃友玉嘗嘗湯的味道,用筷子夾了塊雞腿遞給我,說:」嘗嘗,看熟了沒?「
我看著熟透冒著香氣的雞腿,用手拿住,吃了起來,叫道:「真香,熟了。」
黃有玉臉上也樂開了花。繼續炒白菜。
我趕緊去收拾八仙桌上,抹得乾乾淨淨;然後拿著酒瓶去裡屋倒滿一瓶散裝酒。
黃有玉一會就炒了三個菜,都一一端到桌子上。
「陳鋒,趙芬珍,來吃飯吧。」我很自信地抬高聲音喊。
黃友玉走出來,拿著剛剛清洗過的筷子和酒杯,擺在桌子上。
陳鋒和趙芬珍從房間走出來,趙芬珍看到桌子上一大盤雞肉,驚呼道:「好香的雞啊,我要吃雞腿。」
我連忙招呼陳鋒和趙芬珍坐,然後打開酒瓶,一邊倒酒,一邊說:「陳鋒,你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好歹我也準備一下,你說這,搞得我措手不及,哈哈。」
趙芬珍捂著嘴笑,看著黃友玉問:「齊潯,現在變了,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齊潯本來就會說話,只是以前不想說而已。」陳鋒說,「你們知道嗎?齊潯期末考試118分,基礎分都對,就作文扣了2分。」
趙芬珍笑著問:「那你怎麼沒有讀書了呢?」
我說:「其它科目都不及格。」
趙芬珍這才恍然大悟。
「後來,又分科了。」陳鋒說,「熊老師家訪三次,齊潯都沒有答應上學。」
趙芬珍又問:「為什麼?」
我只好又解釋說:「性格使然。」
趙芬珍又看著我,但沒有問。
陳鋒只好解釋說:「這就是有性格的原因。有才的人,性格生僻。」
我的臉突然紅了。
趙芬珍說:「齊潯,在鄉里就是好,都不用出門,就能做出這樣好的菜來。我們雖說住街上,什麼都要花錢,連水都要花錢買,哈哈。」
「我們互換一下吧。」我開玩笑地說。
趙芬珍看著盤子里的雞肉,連連叫道:「這雞肉聞起來真香啊。」
「吃,吃,吃。」我說著,迅速夾起一塊雞腿遞給黃友玉。
陳鋒的筷子本來都伸向雞腿了,不得不改變方向夾住另一塊雞肉。陳鋒像似自言自語地說:「這下手要快啊,要不然,就到別人嘴裡了。」
「我也要吃雞腿。」趙芬珍沖著陳鋒撒嬌的樣子說。
陳鋒這才發現,笑著說:「這隻雞怎麼只要一條腿?」
「剛才讓齊潯嘗嘗味道好不好,吃了一個雞腿。」黃友玉說。
「下次來,」我說,「兩個雞腿都留給趙芬珍啊。」
趙芬珍只得笑笑,說:「看到你們這樣恩愛,我太開心啦。我們干一杯吧。」
陳鋒率先舉杯,然後看了看我,我迅速舉杯。四個人的杯子相互之間碰在一起。
陳鋒一仰脖子,一杯酒喝了一半。
我喝了個精光,興奮地說:「大家既然做朋友,希望做一輩子的朋友。」
趙芬珍想說什麼,被陳鋒攔住,問:「趙芬珍,你說說,你願意來我們農村生活嗎?」
趙芬珍看了看黃友玉,又看看我,臉皮紅潤起來,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是街上的,又不是吃商品糧。」
「我家裡還有幾畝地喲。」陳鋒問,「你會種地嗎?」
趙芬珍一下子十分吃驚,問:「你什麼意思?」
黃友玉笑著解釋道:「這還不明白嗎?陳鋒是問你願不願意嫁給他。」
趙芬珍的眼眶裡閃爍著淚光,她捂住嘴,很小的聲音故意說了兩個字:「不願意。」
陳鋒更加自信起來,舉杯邀我喝酒,然後一口將半杯酒喝乾。
我也只要陪著喝乾杯子里的酒,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陳鋒,和我幾乎每天在一起,凌晨5點我們一起趕往學校上早自習,晚上12點下晚自習一起回家,很多時候,我就在陳鋒家裡吃飯,睡覺。我們不是親兄弟,但比親兄弟還親。」
「你要是不輟學,就好了。」陳鋒依然十分惋惜地說。
我搖搖頭,說:「這就是人生啊。」
「好好上班,也能過上好日子,你遇見黃友玉,說明你是一個有福之人。」趙芬珍笑著說。
黃友玉推了趙芬珍一把,示意趙芬珍不要說。
「還,害羞了。」趙芬珍依然笑著說,「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害羞啊。」
「別說這些了,」黃友玉笑著說,「都是朋友,大家在一起,相互幫助,開心生活。」
「這次招聘的八個人,關係都是非同一般的,你看,普濟鎮建築公司趙經理的千金趙紅梅,陳隊長的千金陳燕梅,建築公司佔了兩人;燈泡廠熊電工,那是多老的資格,他兒子熊禮兵;張廠長的侄子張偉,另一個是張廠長老家書記的兒子張志遠,還有袁科長的侄子袁忠洋;供銷社的老採購方明清的兒子方明;再就是齊潯了。聽說培訓就拿基本工資,那待遇會多好啊。還有啊,培訓之後,那就是技術員了。回廠每個人分一間寢室,工資估計一百多塊了。」趙芬珍興高采烈地說道。
「真的嗎?」我按捺不住心情激動地問。
「齊潯,好好乾,爭取當個車間主任,然後副廠子,一步一步高升。」趙芬珍提高了嗓門說,「到時候,陳鋒沒有轉正,去管管食堂什麼的也行啊。」
陳鋒舉起酒杯,我跟著舉起來,黃友玉和趙芬珍也舉起了酒杯。四個酒杯碰撞在一起。
趙芬珍繼續說:「祝你早日完成培訓,建設『江燈』的大任就落到你們的肩上了。」
陳鋒看了看黃友玉說:「願你們早結良緣,早生貴子。」
四個人笑得合不攏嘴,各自喝了一口酒。
陳鋒放下酒杯,沖我眨眨眼,說:「憑齊潯的才能,以後在燈泡廠大有可為。若干年之後,我們的小孩想進燈泡廠,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啊,哈哈。」
趙芬珍頓時笑得前俯後仰,拍了陳鋒的肩膀一巴掌,說:「那都是二十年以後的事情了,你想,二十年,那該有多大的發展啊,咱們的孩子們,都是大學生,誰還進鄉鎮企業啊。」
陳鋒不住點頭,吃驚地問:「你們說,再過二十年,我們將會是什麼樣子啊?」
我想起幾年前耀老師的話,也感受到時代的改變,說:「二十年之後,家家住樓房,家家戶戶都開汽車啦。耀老師就講過二十年之後的生活,不用人插秧了,用插秧機插秧;也不用人收割了,用收割機收穀子。出門都開小汽車。上班有電腦,在家裡辦公,足不出戶辦理很多事。還有扒飯機,喂你吃飯。」
陳鋒盯著我看,問:「是不是會雕章子的雷旻耀?」
我連連點頭。
陳鋒笑道:「他在街上『踏麻木』。」
「你們還別說踏麻木,一天下來賺四五十塊,好的時候賺七八十塊呢。」
「我們這裡工廠太少了。」我說,「環境受限,再有能力,有本事的人,也不會有大的發展。」
趙芬珍興高采烈地說:「聽說沿海城市,發展很大,好多人都下海去廣州打工。」
「我們學校,有好幾個老師,天天議論,也想去廣州闖一闖。」陳鋒說。
「陳鋒,我們一起去廣州吧。」趙芬珍說,「廣州那邊的人,年收入過十萬啦。」
「我一直在複習,等轉正的考試呢。」陳鋒依然很自信地說。
「陳鋒,我們緩兩年結婚吧,我想去廣州看看。」趙芬珍說。
陳鋒沒有說話。
我只好安慰陳鋒說:「陳鋒,就兩年時間,說不定去廣州發了財,也帶你去廣州啊。」
「是啊,等趙芬珍從廣州回來,那就是老闆了。」黃友玉鼓勵說。
「我支持你吧。」陳鋒小聲說。
「我想先去荊州城看看。」黃友玉說,「看看做什麼生意。」
陳鋒驚訝地問:「你們都不在普濟上班啦?」
「我的夢想是去城裡工作,生活。」黃友玉堅定的語氣說。
「那齊潯跟你去城裡?」陳鋒笑著問。
「這個要問他啊。」黃有玉不好意思地說。
「你們,在廠里不是很穩定嗎?」陳鋒沖著黃友玉和趙芬珍說,然後把眼光投向我,希望我能說點什麼。
「不過,你們一定要謹慎行事。」我說,語氣顯得蒼白無力。心想,時代在變化,人心寵欲動。
趙芬珍笑著說:「我現在的工資全都花掉了,家裡弟弟妹妹上學的學費,生活費,還有一些家庭開支。我想明白了,主要是我的工資不高,要是去廣州,那裡工資高,家裡的開支就是毛毛雨啦。」
黃友玉忽然想起什麼來,問:「陳鋒,你跟你爸媽說了嗎?」
陳鋒為難地說:「說了,還在商量。」
「這還商量什麼,」黃友玉笑著說,「這麼標準的媳婦,上哪裡去找啊。」
「沒事,我反正要去廣州。」趙芬珍為轉移話題故意打趣地說,「黃友玉,你今天做的菜很好吃啊,說明,你們之間配合得很到位。」
「那是。」陳峰說,「黃友玉能幹是出了名的。」
「你說的意思是我不能幹?」趙芬珍白了陳峰一眼。
陳峰連連擺手,說:「你們差不多吧。「
「什麼叫差不多啊?」趙芬珍不依不饒地說。
「你就別說了。」黃友玉說,「陳峰本來就膽小,加上你這麼強勢,準是個妻管嚴。」
「還是去廣州吧。」趙芬珍說完,嘆息一聲。
「等等,結婚了再去廣州吧。」我勸慰道,「陳鋒家裡條件還是可以的,你嫁過來,經濟上也不要太操心。」
「陳鋒工資那麼低,以後,怎麼養家啊?」趙芬珍說,像欣賞神態看著陳鋒。
陳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小聲說:「我不會離開陳巷小學。」
「現在結婚,彩電,冰箱,洗衣機,總要買吧。你算算要花多少錢。」趙芬珍說,「還有婚房的裝修,摩托車總要買一輛吧。還有請客的魚肉,煙酒呢?」
黃友玉笑著說:「我們同事結婚,花了五六萬。」
陳鋒吃了一驚,端起酒杯,獨自喝了一口。
我搖搖頭,不敢去想結婚的事。
「所以,我要去廣州打工。」趙芬珍堅定的語氣說。
「你去廣州,我就去荊州。」黃友玉說。
「反正,我還是等轉正的機會。」陳鋒冷冷地說。
「我就在燈泡廠干。」我說,看了陳鋒一眼。
吃完飯,天也快黑了。
陳鋒提議去看電影和趙芬珍先走了。
我只好送黃友玉回家。
「你怎麼想到去荊州呢?」我問。
「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去城裡生活。」黃有玉說。
我哦了一聲,心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這個不可強求。
「明天,你就要去燈泡廠報到了。」黃有玉說,「以後,就要靠你自己啦。」
我點點頭。
一直陪著黃有玉回到家門口。我才迴轉車頭,一溜煙往家裡飛速騎行。
我騎著自行車來到燈泡廠的門口,大門外掛著一塊白色招牌,用楷書寫著:江陵縣燈泡廠。
那一刻,我感覺內心洶湧澎湃,鼓起勇氣從門房的小門走進去,門房裡看門的老頭叫住了我。
「找誰?」看門的老頭六十多歲,動作遲緩,但顯得很有精神。
「我來報道。」我略微抬高了聲音說。
「哦,好好,」老頭立刻微笑起來,指著操場上的幾個站在說話的人說,「那,他們也是來報道的,自行車放到車棚里。」
我看了看操場,操場上有一對用鐵管製作的籃球架子。四個兒子伢,兩個姑娘圍成一個圓圈,站在一邊的籃球架子下,不時說笑。
我小心翼翼地推著自行車走過門房,就看見左邊有個自行車棚,裡面是南北兩個方向整齊地擺放著兩排自行車,找了一個空位,放好了自行車,立刻走向操場。
操場位於廠區的中間,東面是食堂,和幾排宿舍房子;北邊是兩排車間;西北面是禮堂,禮堂旁邊是一排辦公室。
我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圍成一個圈的兒子伢和姑娘。
一個兒子伢轉過頭,看著走來的我,笑笑說:「又來了一個,只差一個了。」
那個兒子伢一直看著我走近,伸出手來,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連忙也伸出手,與那個兒子伢握在一起。
那個兒子伢笑著說:「歡迎你,我叫方明。」
我有點激動地說:「我叫齊潯。」
方明在一旁熱情地介紹名字:「張偉,張志遠,袁忠洋。」然後指著女生喊出名字:「陳燕梅,趙紅梅。」
張偉的個子很高,但非常瘦弱。小眼睛,面黃肌瘦;張志遠是圓臉,戴著一副近視眼鏡;袁忠洋身材魁梧,大老粗的樣子。
陳燕梅身材高挑,十七八歲,梳著馬尾,穿一身運動裝;趙紅梅圓圓的白凈的臉,一說話就臉紅,梳著兩條長長的辮子。
這時,一個瘦弱的兒子伢揉搓著眼睛,朝這邊走來,漸漸走近了笑著說:「你們好,我叫熊禮兵。」
方明立刻答應道:「熊禮兵,就等你了。」
熊禮兵回過頭,指著那邊的宿舍說:「我就住那裡。」
「你老爸是機房的熊師傅吧?」方明問。
熊禮兵點點頭。
方明笑著說:「廠里的老師傅了。」
熊禮兵問:「你住在哪裡?」
方明說:「我住在供銷社。」
熊禮兵立刻伸出手,叫嚷道:「原來你就是方明啊。」
方明雙手抱拳,叫道:「以後,就仰仗各位支持了。」
袁忠強忽地哼了一聲,迅速轉頭去看看。
所有的人都往袁忠強看的方向看去:廠辦公室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人。
「王主任來了。」方明連忙說。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到徐徐走來的王主任身上。
王主任矮胖矮胖的,圓圓的臉上總是堆著笑臉。右手夾著一個塑料夾子。上身穿著紗羅襯衣,襯衣的口袋裡掛著兩支筆。下身穿一條綠色的軍褲,黑色皮鞋。
王主任走近,笑起來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看看圍成了一個圈的八個人,高興地說:「個個男才女貌,精神得很啊,你們八個人就是八仙過海啊,各顯神通啊。以後的江燈就靠你們了。」
方明立刻帶頭鼓掌歡迎,其他的人也立刻鼓掌。
王主任嚴肅而活潑的樣子說:「都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了吧?」
「知道。」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
「你們能來到這個廠,多麼不容易啊。首先,你們不僅要感謝介紹你們來廠里的人,還有證明自己的能力。」王主任環視著每一個人的臉,繼續說,「紮實工作,干出一番成績。」
方明再次鼓掌,但應和的人不多,掌聲稀稀拉拉地響了幾聲。
王主任帶著大家到廠會議室,然後各自坐了下來。
會議一開始,王主任就強調一個事情,王主任說:「以後,凡是開會,必須要記錄,請大家帶好筆記本和筆,今天是第一次,我就不追究。」
王主任滔滔不絕地講,可以說口若懸河,從廠的發源講起,講到工廠的規章制度,然後重點講了廠里為什麼投資了五十萬建立機械車間,還要去松滋燈泡廠接受培訓,最後加重語氣說:「再給大家三天的時間,把自己的事情都安排好,兩天之後,帶上行李,喜歡小吃的自己準備點零花錢,然後到廠里報到,我們一起去松滋燈泡廠學習,培訓時間是一個月。」
大家聽完了王主任的講話,也可能聽得不耐煩了,終於等到散會了,會議室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熱烈地歡送王主任。
我非常高興地走出會議室,看見方明總是不忘表現自己,眼睛一直就沒有離開過王主任。我想,這個人太喜歡巴結領導了,感覺有點討厭這個人;當我看到袁忠強也有同樣的情緒的時候,心裏面似乎有種慰藉,不由得向袁忠強投去友好的微笑,袁忠強也對著我笑笑。
我有意走近袁忠強,問:「你住哪裡?」
袁忠強抬頭爽朗地一笑,「啊哈哈,我就在旁邊,走幾步就到了。」
「我離這裡四五里呢。」我說,陪著袁忠強走到門房跟前,袁忠強舉著手揮動幾下,表示再見。
我不好意思舉手,輕微地點頭,然後迴轉到車棚拉自行車,推著騎自行車慢慢走過門房。
門房的老頭走出來笑著問:「會開完了?」
「過三天正式報道。」我大聲說。
「我姓李,以後叫我老李。」老頭呵呵一笑,問:「你貴姓啊。」
「我免貴姓齊。」我說。
「小齊喲,好好。」老李笑著說,走進了裡面。
我忽然想起什麼來,問:「老李,來的信都在這裡吧?」
老李又走出來,指著門房外面的窗戶說:「是的,你看,那全是信。」
我點點頭,心想,趕緊寫信寄給他,告訴這樣的好消息。於是,我騎著自行車飛快地駛向油廠,我想找到漢兵,在他那裡寫完信。
我騎著自行車一直行駛到宿舍門口,就看見漢兵坐在宿舍門口不緊不慢地擦著皮鞋,似乎還沒有睡醒的樣子。
「漢兵。」我高興地叫了一聲。
漢兵突然來了精神,停止手裡的動作,問:「今天報道了吧?」
「報道了,進燈泡廠啦。」我激動萬分地喊。
「關係硬,就沒有問題。」漢兵笑著說。
「要不是告訴我這個消息,黃友玉幫忙,肯定不行。」我說,內心裡想著如何感謝黃友玉。
漢兵笑著說:「我們兄弟之間,就不要客氣,但你必須要請黃有玉啊,記得請客啊,知道嗎?」
「趕緊請黃友玉呀。」漢兵催促著說,「如果不是你和黃友玉,哪有這麼好的工作啊,懂嗎?」
我連連點頭答應。於是說:「今天晚上去準備一下,晚上,就在『悅來酒家』見。」
漢兵連忙說:「今天我們的同事結婚,我要去賀禮,吃酒啊。」
「那就明天,好吧,兄弟。」我說。
「這還差不多。」漢兵笑著說。
「手上沒有錢,想來想去,只有找你借錢。」我說,「還有上次你給我的錢,等發工資,一起還給你呀。」
漢兵笑著問:「你看我買過新衣服沒有?」
「你的工資呢?」我略帶怨氣地說。
漢兵只好如實說:「打牌輸了啊。」
我一聽,心裡咯噔一下,喊道:「那我找誰借錢呢?」
漢兵穿上皮鞋,一邊嘀咕著什麼,忽然一拍腦袋,說,「要說辦法,還有一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
我急忙說:「兄弟,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要說這些了,你就直說找誰借吧。」
「找李小英借錢。」漢兵說,「她手裡肯定有錢啊。」
「不會吧,我和她又不熟,你們是同事之間,難道……」我有點難為情地說,「我去能借到嗎?」
「我找她借了不知多少回了,一次都沒有還。」漢兵說,「你這次借不借得到,你看你的造化了。」
我搖搖頭,不好意思再找李小英借錢。
「現在沒有其它的辦法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我幫你在旁邊說說好話,試試。」漢兵說。
我無可奈何地說:「去吧。」
兩人來到李小英的寢室門口,李小英和一個同事說著話。
李小英見我和漢兵,連忙大聲說:「你們倆兄弟來了,哈哈哈。」
我客氣地說:「你好啊。」
「你看,我們這個同事,一個人在寢室里,半夜還被人打了。」李小英無比氣憤地說。
我轉頭去看那姑娘,臉上還是腫的,氣憤地吼道:「誰幹的?」
李小英說:「還不是那個嚴軍帶頭。」
我又說:「又是他。」
李小英問:「你認識?」
「我的同學,他和我另一個同學陳鋒打架了。」我咬牙切齒說,「我一定要教訓他。」
李小英哈哈笑道:「看見沒有,不像我們油廠的同事,都沒有外面的人講義氣。」
漢兵的臉通紅,低下頭去。
李小英拍著那姑娘的肩膀,說:「王燕,這位大哥一定會為你出氣的,不要難過了。」
王燕抬起臉,沖我說:「你要能打他一頓,我就請你們吃飯。」
我連忙說:「不用,就是沒有你的事情,我也要找他,等我們找到他,狠狠地揍他。」
王燕高興地抬起頭,說:「我去倒水給你們喝。」
李小英也笑著說:「看看,這才是男子漢。」
漢兵無奈地笑笑,搖搖頭,不好意思說什麼。
我急了,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想了半天,說:「我今天來,主要是來請你們去吃飯,一個好朋友,她幫我找了關係進了燈泡廠。」
李小英站起來,說:「看看,有的人寧願打牌輸了,也不願請客,同事一場,什麼時候請我們吃個飯,過早都沒有請過吧。」
漢兵看看門外的天色,已經越來越晚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沖李小英說:「李小英,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找你有點事情。」
李小英坐著沒有動,大聲說:「什麼事,就這樣說,大家都是朋友。」
漢兵走過去,一把拉了李小英出來。
李小英說:「都是朋友,有什麼就當著大家的面說。」
我趕緊說:「我不是進燈泡廠了嗎,今天想請人吃飯,來找我兄弟借錢,誰知他說錢輸掉了,所以,我想……」
李小英連忙站起來,說:「我明白了,我這裡有一百五,你看夠不夠?」
我見李小英這樣說,感動萬分,連聲說「謝謝。」
我接過李小英手裡的錢,情緒激動地說:「大家就一起聚聚吧,聚聚。」
李小英拉著王燕,說:「好的,我們一起去。」
王燕高興地說:「好。」
我高興地說:「街頭的悅來酒店。」說著,拉著漢兵走了出去。
漢兵有點生氣地說:「你怎麼答應王燕去打嚴軍呢?」
我說:「我本來就要打他。」
漢兵問:「你打得過嗎?」
我說:「你就不要管了。」
漢兵連忙勸道:「嚴軍,這個是街痞子,你惹他幹嘛?」
我說:「我們還是同學呢,上次,他還不是打了陳鋒。」
漢兵說:「我們廠里的兒子伢都不管,你湊什麼熱鬧。再說,嚴軍也喜歡趙芬珍,這個是嚴軍和陳鋒他們三個人的事情,你操什麼心呢?」
我說:「嚴軍找幾個人打陳鋒。看誰打得過誰。」
漢兵說:「你最好不要參與這些破事。」
「我只是憑著正義做事。」我說,「對了,我去找木山,你去酒店訂一桌。」
我騎上車,飛快地駛出油廠。
我想到這件事應該對陳鋒說一聲,於是,經過陳巷小學時,便剎住了車,因為學校正在上課,慢慢地推著自行車來到陳鋒的寢室。
陳鋒上課去了,我在寢室里看到新的報紙,隨意看看。
下課鈴聲響了。我走出寢室等著陳鋒,陳鋒從教室走出來,看到我就疾步回到寢室。
「我今天去報道了。」我神采飛揚的樣子說。
陳鋒把手裡的書和粉筆放到寫字桌上,高興地說:「你恢復自信了。」
「真的嗎?」我依然高興地問。
陳鋒像似欣賞的樣子,說:「我就知道你有福氣。」
「明天下午,」我說,「悅來酒店,麻煩你轉告趙芬珍和黃友玉,然後,我再去請她們倆。」
陳鋒趕緊把手伸入口袋。
我連忙拉住陳鋒,「我有錢。」
「啊?」陳鋒吃驚的樣子,過了一會,問:「誰贊助的?」
「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去就行了。」我笑著說,「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還要去找一個人。」
「還找誰?」陳鋒問。
「先不告訴你。」我說。
「不會是陳慧吧?」陳鋒很擔心地問。
「不是。」我說,心想,要是請陳慧參加該有多好啊,但這樣的場合不好讓陳慧參加啊。
我騎著自行車衝上荊洪公路,急急忙忙往村裡趕,在銀海的包子鋪門口,看到了木山和「醬油」坐在門口有說有笑。醬油原名陳永波,家裡極為貧窮,經常沒有錢買油,買菜,只是煮了米,等飯熟了,就在飯里放些醬油拌飯吃。醬油的名字就叫開了。醬油很講義氣,經常幫同村的人在外面打架。
我急忙一剎車,對著木山說:「明天晚上到悅來酒店吃飯啊,醬油也一起去啊。」
木山說:「什麼喜事呢?」
我說:「我進燈泡廠了。」
「好啊,」木山拍我的肩膀,「太好了。」
醬油連忙說:「你以後就是工人啦,啊,哈哈哈。」
木山大笑道:「你終於可以脫離農村了。」
我笑著說:「這哪跟哪啊。一個鄉鎮企業。」
我辭別了木山和醬油,匆匆忙忙回到家裡,看著房間里熟悉的一切,心想再過幾天就要離開這個房間了。想到這裡內心裡湧現許多不舍,再一次對著房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仔細地看了一遍,我想起了王主任的講話,覺得這一次是多麼難得的機會,一定好好珍惜。這次去松滋學習,然後就會住在廠里的宿舍,那就真的很少回來了。我一邊想,一邊收拾屋子。心想,以後將是完全不同的一種生活了。
早上起床,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連忙騎車去陳克祿的理髮店。
陳克祿給別人理髮,我立刻問:「有沒有空理髮?」
「有空,就是要等一會。」陳克祿笑著說。
「你說,搞個什麼髮型?」我問,想著要去上班了,怎麼都要搞個髮型。
「想不想燙髮?」陳克祿一邊理髮,一邊問。
「不想燙。」我說。
「看到齊秦的髮型了嗎?」陳克祿抬手指了指牆上的齊秦畫。
「可以。」我看了看齊秦的髮型,立刻同意。
「等一會,我幫你把兩邊修修,後面蓄起來。」陳克祿立刻停住了手裡的活,用兩隻手比畫著說。
「好的。」我笑著答應,見理髮還有一會,就去隔壁銀海的包子鋪吃包子。包子鋪門口的鐵爐子上摞著五六層的蒸籠,冒著濃濃的熱氣,有幾個人站立在門口吃包子。銀海的腰間系著一條白色的圍裙,圍裙已經很髒了。
「銀海,來三個肉包子。」我喊。
「今天怎麼想起來吃包子?」銀海嬉笑著問。
我一時沒有回話,看著銀踮起腳掀開蒸籠的頂蓋,從裡面抓住三個包子,放在桌子上的盤子里,然後端到我跟前,繼續問:「今天怎麼來吃肉包子?」
「以後,可以經常來這裡過早。」我說。
銀海想了半天,忽然問:「你上班了?」
我點點頭。
「在哪個廠上班?」銀海問。
「燈泡廠。」我說。
銀海先是一笑,小聲說:「你把燈泡廠的同事,介紹到我這裡吃包子唄。」
「算了吧,你的包子,越做越小了。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我笑著說,「昨天,是不是輸錢了?」
銀海笑著說:「昨天,真他媽的手氣背,我胡二五八筒,都胡不過別人邊七筒。」
「輸了多少?」我吃著包子,問。
銀海小聲問:「二百多。」
「打多大的牌?」我問。
「五塊的。」銀海更小聲地湊到我跟前說。
我咀嚼著包子,不停點頭。心想,銀海就開一個包子鋪,打那麼大的牌,這個包子有這麼大的利潤嗎。
我吃完包子,趕緊到陳克祿的理髮店理髮。
陳克祿說:「以後,就是工人了。」
「你聽到了?」我問。
陳克祿點點頭,笑著說:「這牆不隔音,為什麼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呢?」
「什麼工人,不就是個鄉鎮企業嗎?」我不以為然地說,忽然想起了陳梅香,便說,「我和梅香還是小學同學呢。」
陳克祿笑著說:「梅香每次回來,都提起你呢。」
我內心裡感到一陣溫暖,梅香還是沒有忘記我啊。只是,我們從未見過面了。於是,小聲問陳克祿:「梅香近來好吧?」
「她在沙棉。」陳克祿說,「你可以去沙市找她玩啦。」
我支支吾吾解釋了一陣。
「梅香馬上要結婚了。」陳克祿笑著說。
我感覺身體里的某個地方隱隱作痛,身邊的某個熟悉的什麼已然離開了。
突然,木山背著氣槍和醬油笑呵呵來到理髮店門口。
木山看我在理髮,就走了過去,問:「搞什麼髮型?」
陳克祿依然用手指指牆上的齊秦的畫。
木山笑呵呵地說:「那很要蓄一陣喲。」
陳克祿說:「半年才能有點樣子。」
「我上點摩斯。」木山說著,從工作台上拿起摩斯,擠到頭髮上,找來一把梳子,來回地梳理。
醬油也湊過來上了一滿頭摩絲,拿著梳子梳來梳去。
陳克祿沖著醬油生氣地吼道:「不要錢買吧?」
醬油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錢,吼道:「要多少,自己拿。」
陳克祿看到醬油手裡的一大疊紙幣,變換成一副笑臉,問:「發財了啊。」
醬油很玩味的口氣說:「克祿,來你的店子,上你的摩斯,是給你面子,是瞧得起你。」
陳克祿陪著笑,便不再說話。
「克祿,我們是看見我在你這裡理髮,才進來玩玩。來,這是我理髮錢,我們上摩斯的錢。」醬油說著,拿起那一疊紙幣,抽出一張紙幣,大方地放到工作台上。
克祿連忙陪著笑臉,準備找錢。
「不用找了。」醬油依然很吊的樣子說著。
陳克祿陪著笑臉,什麼都不說了。
我理完髮,對木山和醬油說:「走,去悅來酒店。」
木山和醬油也不客氣,騎著自行車往普濟街道而去。
木山好奇地問:「怎麼還有到酒館吃飯?」
「我進燈泡廠了。」我依然難以壓抑住內心裡的歡喜。
「好啊,上班了。」醬油還是那副吊樣,還在為剛才的小事生氣。
「陳克祿就是那樣小氣的人,不要在意。」木山笑著說。
「我們在漢口理個髮,五十塊。」醬油說著,展開五指。
木山說:「下次,帶我去漢口玩玩。」
「那有什麼問題呢,」醬油又用武漢話說,「岔地。」
三個人說話間,自行車騎得飛快,很快來到陳巷的啞巴橋上,啞巴橋上圍滿了人。
我湊到跟前,看到陳鋒的兩隻手臂被兩個人使勁地扭住,一動不動。嚴軍站立在陳峰面前,指著陳峰的鼻子說著什麼。
我氣不打一處來,沖嚴軍大喊一聲:「嚴軍,又是你啊。」
木山衝到嚴軍跟前,指著嚴軍的鼻子,小聲問:「你就是嚴軍?」
嚴軍傲氣十足,喊道:「正是。」
醬油掄起一隻拳頭,朝著嚴軍的下巴打去。嚴軍沒有反應過來,木山又踢了一腳,這一腳踢中了嚴軍的肚子,嚴軍連聲慘叫。
兩個擰著陳鋒手臂的兒子伢見狀,立刻鬆了手,準備逃跑。陳鋒迅速拉著一個兒子伢,掄起拳頭,一陣猛捶,又用腳踢。
我也趕緊抓住另一個,掄起拳頭,朝著兒子伢的臉部,背部,一個勁捶打,又用腳踢。
兩個兒子伢連連求饒,我和陳鋒才住手。
陳鋒衝到嚴軍跟前,飛起一腳,嚴軍「哎喲」一聲,用手捂著肚子。
陳峰罵道:「你他媽的,總是糾纏老子。」
醬油吼道:「早就聽說你了啊,你那裡賤?說,那裡賤?」一邊說,一邊抽著嚴軍耳光。
嚴軍耷拉著腦袋,還是不做聲,任憑辱罵、抽打。
木山突然吼道:「跪倒。」
嚴軍不願意下跪,但渾身哆嗦。
醬油提起一腳將嚴軍踢翻在地。
嚴軍滾到地上,身上全是灰,但不敢站起來,還不願意跪著。
木山火了,掄起腳一個勁猛踢嚴軍,嚴軍在地上翻來滾去喊救命。
醬油吼道:「跪倒。」
嚴軍這才乖乖地跪到地上。
木山豎著一個大拇指,大拇指對著自己的鼻子,大吼道:「你跟老子看清楚,老子叫木山,你要不服,隨時找老子。」
嚴軍渾身害怕地發抖,一聲不吭。
木山又吼道:「服不服?」
嚴軍生怕挨打,只得說:「服服服。」
醬油沖嚴軍罵了一句,吼道:「老子叫醬油,別再讓老子看見,看見一次打你一次。」
木山吼道:「滾!」
嚴軍和另外兩個兒子伢一溜煙跑了。
此時,啞巴橋上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大家一陣鼓掌。
醬油向大家解釋說:「三個人打一個人,以多欺少,所以,我才打抱不平。」
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認識醬油,便喊:「醬油,味口。」
醬油聽到有人喊他,連忙拿出煙,遞過去一支煙,然後給在場的人每人一支煙。
四人騎上自行車,高高興興地朝著悅來酒店而去。
我問陳鋒:「他怎麼又來找你了?」
「他要我離開趙芬珍。」陳鋒說。
「所以,你得趕緊結婚。」我說。
「我哪有那麼多錢結婚啊?」陳鋒搖搖頭說。
「結什麼婚啊,一個人多自由啊,哈哈。」醬油插話說。
我趕緊問:「趙芬珍和黃友玉呢?」
「昨天,我就跟她們說了,」陳鋒說,「估計都去了吧。」
我們趕到悅來酒店,果然看見漢兵陪著趙芬珍和黃友玉聊天,旁邊還坐著李小英和王燕。
我高興地安排醬油和木山就坐,然後走到趙芬珍和黃有玉跟前,小聲對趙芬珍說:「不好意思啊,本來應該當面去請你們的,哈哈。」
趙芬珍叫嚷道:「跟我們還這麼客氣,不要搞得這麼隆重吧。」
黃友玉沒有出聲,她一直默默地注視著我。
李小英看見我,沖我喊道:「我,今天這麼多,好多都不認識,怎麼不介紹一下呢?」
我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說:「對了,這位是油廠的李小英。」然後用手掌對著劉小英旁邊的王燕介紹說:「王燕,也是油廠的。」然後指著趙芬珍和黃友玉介紹說:「這是化工廠的趙芬珍和黃友玉。」最後拍了拍木山和醬油的肩膀,笑著說:「這兩位是我的發小,木山和醬油,醬油常跑漢口。」
醬油抱拳向各位點頭示意。
大家一陣議論,我便解釋道:「醬油,就是村裡人開玩笑取的雅號,大家都叫習慣了,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了。」
醬油無所謂的樣子自信地說:「就喊我醬油,這樣親切。」
「最後,介紹我的中學同學,」我拍拍陳鋒的肩膀介紹說,「陳鋒,陳老師,現在教書。」
李小英哈哈一笑,說:「陳鋒,我認識,他老爸在我們廠嘞。」
「那好,」我提高聲音說,「今天把大家請來,是想聚一聚,我馬上要去松滋燈泡廠培訓,一去就是一個月;然後,在這裡,我要隆重地感謝一個人,她就是黃友玉,當然還有趙芬珍。謝謝,也謝謝在座的各位來捧場。」
頓時,響起了掌聲。
漢兵站起來,對旁邊的服務員喊道:「上菜。」
好幾個服務員忙著上菜,一會就擺滿了桌子。
我忙著給木山,醬油,還有陳鋒倒白酒。
李小英的嗓門很大,喊道:「我要喝啤酒喲,哈哈哈。」
漢兵立刻對著服務員喊:「上啤酒。」漢兵等服務員拿來啤酒,就給李小英倒了一杯。然後給趙芬珍和黃有玉也倒了啤酒,最後給自己倒上啤酒。
「都是朋友啊,大家今天都不要客氣。」我向各位點點示意說。
大家都相互點頭問候
我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白酒,端起酒杯站起來叫道:「今天,感謝大家,感謝大家的到來,來,大家一起來,乾杯!」
大家都站起來,舉著酒杯相互致意。然後,一邊吃著,各自說著開心的事情。
木山無意識朝外面看了看,突然問:「那個好像是嚴軍,他還來幹什麼?」
李小英機靈地轉頭看,立刻叫喊起來:「對,就是他。」
王燕也跟著喊:「就是他打的我。」
醬油和木山迅速轉過來去看,我也轉過去看時,嚴軍立刻就消失了。
醬油也笑著說:「嚴軍就是剛才被我們打得下跪的傢伙吧?」
我只好點點頭。
趙芬珍的臉猛地紅了,她裝著沒有聽見似的,小聲和黃友玉說話。
我連連咳嗽,提示醬油不說,醬油也感覺到有點蹊蹺,就沒有說了。
木山喝了一口酒,大聲說:「打得他下跪了,哈哈,現在,還敢來啊,哈哈。」
李小英問:「你們剛才打了嚴軍?」
「是啊。」木山說,「街上的吖,有什麼了不起,照樣打。」然後,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李小英聽了很高興,對王燕說:「我說過,好有好報,惡有惡報,今天得到報應了吧。」
王燕也開心地笑了。
趙芬珍聽到這裡,她很想說什麼。強忍著情緒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醬油笑著問木山:「他來複仇了?」
木山說:「怕什麼,不怕,喝酒。」
這時,趙芬珍趁大家不注意,小聲問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說:「等一會,再告訴你吧。」
黃友玉看著我,說:「你就簡要說吧。」
我只好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
「活該。」趙芬珍喊道。
木山和醬油抬起頭看趙芬珍,問:「你也認識啊?」
黃友玉連忙解釋說:「一個廠里的。」
「不好意思啊,抱歉。」醬油說。
「我聽說,上次打陳鋒也是他?」木山說,看了看陳鋒。
陳鋒微微地點頭。
趙芬珍和黃友玉也是紅光滿面的樣子。
李小英的臉緋紅緋紅,甚是可愛,不時說著話。
漢兵也是喝了不少的酒,有點坐不住了,身體一個勁晃動,不時和李小英王燕鬥嘴說笑。趙芬珍也和黃有玉沒有在動筷子,一直說笑著。
我看著各位,都吃好喝好了,十分滿意的樣子。於是,喊老闆結賬,算下賬來,整整花了一百四十多元。
我對著李小英點點頭,感覺李小英很會預料事情,吃個飯就該花這些錢。
一群人從酒店走出來,一路說笑。
李小英和王燕,漢兵住在油廠,經過油廠時,他們回宿舍了。
木山和醬油,陳鋒,趙芬珍,黃友玉我們一行,都推著自行車,往啞巴橋方向走。
這時,不時有年輕小伙,飛速騎行的自行車,來來回回,時不時發出尖叫。
醬油停止腳步,說:「果然是來複仇啦。」
木山笑道:「再搞,就給一點顏色讓他們看看。」
醬油說:「這幾個小屁孩,不用動傢伙。哈哈哈。」
又過了一陣,來了凶神惡煞般的成年人,這幾個人明顯也是經常打架的傢伙。
醬油偷偷地對木山小聲說:「我這裡有兩把匕首,你一把,我一把。」
我感覺氣氛不對勁,但也不好說什麼。趙芬珍和黃友玉跟在我後面走。
醬油說:「你馬上要上班了,你不要參與。你們從別處走吧,我和木山,可以對付。」
我大聲說道:「你說哪裡話?」
木山對著我吼道:「你們先走吧。」
「說哪裡話。」我生氣地吼道。
木山把氣槍遞給我,鄭重地說:「你只把我的氣槍保護好。」
醬油對陳鋒說:「你注意路邊,要是有木棍什麼的,都拿到手上。」
趙芬珍漸漸明白可能要打架,連忙大聲勸道:「你們不要打架,不要打啊。」
黃友玉走到我的旁邊小聲勸導說:「不要打架了,不要打架。」
我沒有理會,也無法理會。
黃友玉繼續說:「你過二天就要松燈培訓了。」
我依然一聲不吭,向木山要了幾顆鉛彈,都裝到了氣槍里。然後對趙芬珍和黃友玉說:「你們就不要和我們一起走了,你們走別的路吧。」
趙芬珍和黃友玉一邊走,一邊拉扯著陳鋒和我,但陳鋒和我都不願離開,跟著木山和醬油一起,繼續往前走,漸漸地離啞巴橋越來越近了。
趙芬珍大聲勸道:「你們不要走那裡了,都去我家裡吧。」
兒子伢們都不做聲,賭氣似的一起向著啞巴橋走去。
黃友玉急忙對趙芬珍說:「你不是有個表哥在派出所嗎,我們趕緊去找你表哥。」
趙芬珍和黃友玉急忙騎著自行車向派出所騎去。
我們四個人鬥志昂揚,沒有一絲退縮。經過一片菜園地的時候,醬油一連拔起三根籬笆樁,一根遞給了陳鋒,一根遞給木山,自己也提一根籬笆樁,大踏步向著啞巴橋走去。
啞巴橋上站立著十幾個兒子伢,一個個都提著木棒,還有鐵條之類的,把啞巴橋堵住了,黑夜裡,煙火一閃一閃。
醬油和木山走在前面,陳鋒和我跟著後面。
嚴軍站在啞巴橋上,大聲喊道:「陳鋒,有種你站出來。」
陳鋒聽到嚴軍喊,立刻衝到前面,被醬油攔住了。
嚴軍大笑道:「陳鋒,你這個膽小鬼,你不配和我爭趙芬珍,哈哈。」
陳鋒推著醬油,想再次衝到前面去,又被我攔住了。
「今天都不能走。」嚴軍聲音吼道。
「有味的,單挑。」醬油吼道。
「單挑。」木山吼道。
橋上的一群兒子伢立刻圍了上來。
一個兒子伢叫道:「他們有槍。」
嚴軍吼道:「打鳥的氣槍,怕什麼。」
「嚴軍,你不要太囂張。」我吼道,雙手緊握氣槍,渾身開始抖嗦。
一群人黑壓壓地走過來。
木山立刻拔出匕首,吼道:「誰上來就捅死誰?」
對面的人群停住了,然後像兩邊散開。
嚴軍走上前,拍拍胸脯,喊道:「朝這裡捅。」說著向前逼近,後面跟著十幾個兒子伢重新舉著木棒和鐵棒逼近。
醬油也拔出匕首,不停地比畫,月光下,只見寒光閃閃。
十幾個兒子伢都舉著手裡的傢伙,瘋狂地衝過來。
我突然大叫:「我的槍里上了子彈,誰要是上來,我先打誰。」
兒子伢們怔住了,一動不動。
「氣槍的鉛彈,打不死人。」嚴軍又大喊,慫恿他後面的人繼續前進,繼續喊道:「打啊,打死了,算我的!」
我也是非常緊張,看來,今天這樣的陣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不要逼我,再走,我真痛啦。」木山竭力吼道,揮舞著匕首。
嚴軍大喊:「兄弟們,上啊。」嚴軍後面的兒子伢們一哄而上。
醬油衝到嚴軍跟前,猛地一刀捅了過去。
嚴軍一聲慘叫,雙手捂著肚子。再次大聲喊:「給我往死里打,死了算我的。」
木山大喊一聲,又對著嚴軍的肚子刺去。
嚴軍慘叫一聲,立刻倒地不起。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嚴軍捂著肚子,大聲呼喊:「快救我啊,我的腸子都流出來了。」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眼看警車停到啞巴橋上。
啞巴橋上的人都跑了,只剩下嚴軍雙手捂住傷口,鬼哭狼嚎一般。我看到嚴軍在呼救,就想上前去扶他起來。陳鋒也不猶豫,沒有逃跑。眼看警察都衝過來,陳鋒拉我躲到啞巴橋底下。
一個聲音大喊道:「不要追了,先救人。」
警察扶著嚴軍上了警車,向醫院駛去。
我和陳鋒這才爬上啞巴橋,推著自行車,騎上之後飛快的騎行,轉眼間就到了學校。
我和陳峰迴到寢室。
「禍闖大了。」陳峰搖搖頭,無奈地說。
「如果醬油不動手,」我說,「我們都會躺在地上。」
「誰說不是呢。」陳峰感慨地說,「我老爸老媽總是提醒我,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你不打別人,別人要找著你打架,有什麼辦法呢?」
「嚴軍和你在學校也打架,爭來爭去;現在還是爭趙芬珍。」我極為不解地問,「你們這是為什麼呢?」
陳峰沒有言語了。
我心裡也很懊悔,感覺待在這裡更加心煩意亂,說:「這裡,也不能待了。我走了。」
「你去哪裡?」陳峰問。
「逃。」我說。
「你過兩天就要去燈泡廠了,你逃什麼?」陳鋒大喊一聲。
「這個時候了,我還能去上班?」我問陳鋒,像是問自己。
「這件事,與你無關。」陳鋒說,「我去自首,這是我和嚴軍個人的恩怨。」
我拍了拍陳鋒的肩膀,說:「我們都冷靜冷靜。」
陳鋒坐了下來,小聲說:「還是我一直忍讓,這人啊,就是不能一忍再忍,你越是忍,他就越覺得你好欺負。」
「嚴軍,不會死了吧。」我渾身哆嗦著說,「腸子都露出來了。」
「死了就好了。」陳鋒大吼一聲。
「陳鋒,要是嚴軍死了,我們都脫不了干係,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啊。」我說。想起在沙市的號子里的遭遇,不免有些害怕。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陳鋒吼道。
「醬油和木山,是我請來的。他們兩人是拿匕首捅嚴軍的人。他們倆能跑,警察也抓不到他們。」我說,「現在,就是我們倆人,怎麼辦?」
「我不跑,你也不能跑。」陳鋒說著,就往外面沖,嚷道:「我去自首。」
我死死地抱住陳鋒,安慰著陳鋒,也像是安慰自己,「現在,等趙芬珍和黃友玉的消息,趙芬珍的表哥不是在派出所嗎?」
陳鋒一屁股坐下來,陷入了沉思。
我內里一陣忐忑不安,終於對陳鋒說:「我去打聽消息。」
陳鋒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就像一座雕像。
我從陳巷小學出來,路上安靜得出奇。我立刻向油廠騎去。我想,如果真的有事,警察會直接到我家裡抓人,不會去油廠宿舍抓我。
我騎車飛速前行,經過啞巴橋時也不見一個人,然後快速騎車到漢兵的油廠宿舍,推門走了進去。
漢兵問:「你怎麼還在外面跑?」
「我出來,看看。」我說。
漢兵連忙關上門,小聲說:」今晚就在這裡吧,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