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向陽鎮的中小學、衛生院、服務站，以及場鎮個體門市和餐館，有不少單身男女，看到周末舞會的公告，都很感興趣。第一個周末晚上，就來了很多人。孫天雷把音樂舞曲的卡帶，裝進鎮政府開會時使用的影碟機，又通過鎮政府開大會用的大音箱播放出來，音響效果很是震撼。

原本清冷的小鎮夜晚，被這響亮而悠揚的舞曲聲打破了。寂寞饑渴的小鎮男女們，在五彩的燈光下，拋開羞澀，相互邀約，走上戲台，開始搖擺旋轉。雖然沒幾個舞場高手，但熱情卻一點不減。那些不會跳的，站在戲台之下，嘻嘻哈哈，指指點點，一副開心的模樣。

讓孫天雷沒想到的是，趙國強鎮長也來了。趙鎮長家住鳳凰鎮，原本早該回家了，但他居然也來捧場。孫天雷受寵若驚，趕緊帶趙鎮長上了舞台，還主動給他介紹漂亮舞伴，陪趙鎮長熱舞幾曲。

趙鎮長摟著舞伴開始旋轉，情緒很高漲，笑聲很爽朗，但他的舞技實在糟糕，什麼快三步慢四步一竅不通，只懂一點點節奏而已。幾圈下來，他總是踩到舞伴的腳，搞得人家不歡不散。幾曲下來，就沒人願意陪他跳了。孫天雷私下還聽幾個舞伴竊竊私語，說趙鎮長有點不正經，總是把舞伴的腰摟得很緊，還一直很身上靠，故意貼緊女人的胸脯，令人生厭。

看趙鎮長沒有舞伴，只能站在戲台下看，孫天雷趕緊丟下舞伴，陪趙鎮長聊天。趙鎮長站在台下望了一會兒，突然就對孫天雷說，你這個舞場搞得一點氣氛都沒有，必須重新改一改。

孫天雷楞了一下，忙問怎麼改。趙鎮長說：「跳舞最講氣氛，這個彩燈太多太亮了，下次舞會不要搞這麼多的彩燈，有一兩個就好了。」

孫天雷心裡突然明白了，原來趙鎮長嫌這燈光太亮，與舞伴跳舞的時候，摟摟抱抱不太方便，一些肢體動作會顯得太過露骨。這正應險了剛才那些女舞伴的話，趙鎮長的舞蹈動作有點大，甚至有些不正經。

趙鎮長的話，孫天雷不敢不聽。第二次周末舞會的時候，孫天雷就把大量的彩燈摘除了，偌大的舞場，就剩下四個彩燈。果然，燈光明顯暗了下來，顯得更加曖昧。

趙鎮長又來了，這一次，他不僅自己來，還帶了兩個舞伴。孫天雷定晴一看，兩個女舞伴，長得很好看，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但都能聞到她們身上的脂粉味，和一身的酒味，應該是陪趙鎮長在外面餐館喝了酒。

趙鎮長這一次跳的很開心，兩個舞伴也一直陪著他跳。直到舞會快散場時，趙鎮長突然大手一揮，把孫天雷叫到身邊說，你去說說，讓劉玲來陪我跳。

孫天雷有點遲疑，這劉玲，他認識，是鎮政府下屬單位的女同事，他與孫天雷同齡，也是單身。劉玲外表靚麗，身材高挑，膚白皮嫩，尤其一雙眼眸又大又明亮。但劉玲性格比較內向，很少出門參加娛樂活動。這次舞會，劉玲原本不想參加，但禁不住孫天雷一再邀請，她就夥同單位兩個女同事前來捧場了。

其實，孫天雷來向陽鎮上班，在開大會時，就注意到了劉玲的存在，因為她的漂亮太打眼了。孫天雷甚至動了追求劉玲的心思。但後來聽同事們私下議論，說單位有兩個領導一直在打她的主意，因為劉玲長得太漂亮，於是有了逮貓心腸。但劉玲豈是那種賣弄風月的人？所以領導的如意算盤就一直沒有得逞。

孫天雷聽到這種議論時，就多問了一句，是哪兩個領導有這種齷齪的想法？但同事們只用冷冷的眼神瞄了他一眼，

就三緘其口，不肯告訴他答案。

現在看來，趙鎮長在打劉玲的主意？孫天雷此時不好駁趙鎮長的面子，只好來到劉玲面前，問她願不願意陪趙鎮長跳上一曲？劉玲說，剛才趙鎮長請我跳我都沒跳，你讓我陪他跳，憑什麼？孫天雷一臉爛笑道，趙鎮長是我們的領導，在他手下工作，你就給個薄面，陪他跳一曲。但劉玲不為所動，說，他不是帶了舞伴嗎，我沒興趣。

看劉玲不高興了，孫天雷趕緊陪笑臉說，沒事沒事，現在我沒舞伴，你能賞光跳一曲嗎？劉玲白了孫天雷一眼，答應了。但卻留話說，這是最後一曲，跳完她就回去了。

一曲舞下來，孫天雷又去到趙鎮長身邊。趙鎮長問，劉玲同意了嗎？孫天雷尷尬地說，話已帶到，但她說有些累了，想回去了。趙鎮長有些不悅，但又不好發作，瞪了孫天雷一眼，帶著兩個舞伴，悻悻地走了。

過了兩天，孫天雷發現，他精心布置的簡易舞廳竟然被人破壞，電線被人剪掉一大半。孫天雷大吃一驚，又氣又急，便去找電工問個究竟。電工攤攤手說，是你們鎮政府的人叫我剪的，我只是替人辦事，你別怪我。

孫天雷讓電工說出是誰幹的，電工攤攤手說，孫幹事，你別為難我。

孫天雷憤怒了，他站在鎮政府院壩里，以挑戰的口吻高叫道：是哪個龜兒剪了我的電線，好漢做事好漢當，給我站出來！

幾番叫喊之後，果然有人站出來，原來是鎮團高官鍾成鋼，他家裡安電燈，缺幾十米電線，居然就跑到舞廳來順手牽羊，把電線據為己有了。

鍾成鋼也不好惹，他回擊道，你龜兒憑什麼拿公家的錢安電線裝電燈用公家的電跳舞？

孫天雷毫不示弱：鍾成鋼，你龜兒血口噴人，電燈是別人送的，電線我自己花錢買的，電費是走的我私人電錶，你憑什麼信口開河？你一個團高官，怎麼也不學好，要貪別人的便宜？

鍾成鋼又換了個說法，這是政府機關，不是娛樂場。你孫天雷是不是太出格了？

孫天雷也不服氣，吼道，休息時間，有何不可？影響大家工作了嗎？領導都允許了，你鍾成鋼管得著？

鍾成鋼和孫天雷的吵架聲，很快就傳到了趙國強耳朵里。對辦舞會的事，趙國強起初表示支持，因為他也愛跳舞，覺得跳跳舞，活躍一下小鎮的文化生活也沒什麼，但見鍾成鋼拿跳舞來說事，又跟孫天雷吵了一架，還跑去找劉雲德書記告狀，趙國強的面子也掛不住了，開始明確表示反對。他叫來孫天雷，說，你小子別吵了，人家說得對，這裡是政府機關，不是娛樂場。辦周末舞會的事，到此為此，下不為例。

孫天雷的舞會夢就這樣流產了。他很生氣，很不服，倒不是計較自己掏錢買的幾十米電線，而是覺得這個鐘成鋼太不靠譜了，一個團高官，不僅破壞了他精心打造的生活娛樂圈，居然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貪這點小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