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這也太現實了

陳燦也沒想到這超級天線，是如此火爆，而且這個消息，開始迅速在吉春城內傳播。

短短三天時間，工廠里之前生產的二千二百副超級天線，便銷售一空，幾乎吉春市幾個百貨商場，全都是缺貨狀態。

黃江這幾天，可謂是痛並快樂著，他這輩子從未體驗過，如此受人重視。

這幾天，他的待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之前自己求爺爺告奶奶，找各種關係，才想辦法塞進去幾副超級天線進入人家商場銷售。

而現在，廠里電話，就沒停過，吉春市各大百貨商場，甚至供銷社，都打來電話。

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求進貨超級天線。

這也是沒辦法的是，這個年代，能擁有電視機的大部分群體，要麼的工廠領導，要麼是市政府領導，這些人，關係大著呢。

誰家換了超級天線，都得向左右鄰居炫耀，這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那畫面清晰度，還有那聲音乾淨程度，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領導家，誰還缺十塊錢？

於是第二天，幾乎各大商場的超級天線，便被一掃而空。

沒買到的，都覺得掃面子，於是打給同事，打給下屬，打給老同學，這一來二去，關係全都打到無線二廠這了。

於是黃江，這幾天電話是沒停過。

無線二廠的超級天線，並不是計劃之內的產品，也不是國家規定的重要工業商品，所以定價權，一直在無限二廠自己手裡。

成本兩塊五毛錢，出廠價八塊五，百貨商場零售價十元。

無線二廠的利潤高達六塊錢，短短三天，兩千副超級天線，便銷售一空。

三天，一萬二千元的利潤，讓無限二廠，大大賺了一筆。

別小看這一萬多塊錢，無線二廠，四百多員工，每月工資也才一萬五千左右，平均工資不到四十元。

三天收入，就差不多能發一個月工資了，這對於已經山窮水盡的無線二廠來說，如同打了一劑強心針，所有員工的心，都已經穩定下來了。

吉春市的電視機市場，畢竟不是很大，滿打滿算估計也就四五萬台。

無限二廠忙活了整整十天，加班加點，生產了一萬一千副超級天線，銷售了八千六百副。

最開始那一個星期，的確是火爆搶購，但是一個星期後，銷量便跳崖式下跌。

連黃江都有些懵了，這情況有些不太對呀！

但是陳燦一點也不急，早在一個星期前，他便在工廠里，找了二十六個能說會道的年輕人，開始給他們培訓銷售話術。

經過一個星期的培訓，這群人雖然依舊還是銷售小白，但是相對於這個年代的同行，他們的銷售技巧，早已經領先這個時代了。

於是這群人，兩人一組，各自背著二十副超級天線，開始沿著吉春市擴散，播散在整個東北地區。

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有兩個，第一個便是去各大百貨商場推銷，另外一個就是建立自己的銷售渠道。

接下來，無線二廠的攜帶型收音機，會在兩個月內上市銷售，到時這些提前布局的渠道，將發揮重要作用。

無線二廠，好歹也是正規單位，所以辦事，相對方便，至於能不能辦成，那純粹看他們自己本事了。

其實推銷超級天線，陳燦個人認為，這難度很低，只要通過現場演示，幾乎百分百能推銷出去。

但是畢竟時代不同，國情不同，陳燦現在也不求這群人做出多大成績，他現在只是在布局。

不止這二十六人，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他得建立一支屬於無線二廠的銷售隊伍，讓這支隊伍布局全國。

這群人就是自己撒播出去的種子，能不能發芽，誰也不知道。

無線二廠的命運，只要有自己在，陳燦相信，肯定會越來越好，越做越大。

這個世界，在陳燦眼中，已經有了一點點升級打怪的成就感了！

儘管吉春市的銷售量，開始斷崖式下跌，但是短短十天，超級天線的銷售額，便突破七萬五，利潤更是超過五萬。

陳燦向黃江直接提議，先把之前拖欠的工資，還有退休職工的醫療費之類的全部發齊，另外這個月還多發一筆獎金。

黃江有些肉痛地點頭答應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廠職工，可謂是歡天喜地，之前反對的聲音，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了。

無限二廠的確積貧已久，剛剛盈利的五萬多，還沒見到現錢，便一股腦全發下去了，最後賬戶里，只剩下幾百塊錢了。

好在目前超級天線雖然銷量大跌，但是靠著目前吉春市的銷售量，依舊能盈利，甚至維持工廠現狀，綽綽有餘。

陳燦也領到了進入無線廠的第一筆工資，97.5元。

這其中，87.5元是陳燦的工資，10元是這個月的獎金。

陳燦目前雖然只是一個小小副科級幹部，但是好歹也是幹部。工資87.5元，不算太離譜。

但是相對於自己在醬油廠的日子，現在的工資，足以是曾經的近三倍工資了。

其實這個年代的工資差距，其實還不算大，普通工人工資二三十塊塊錢，技術工四五十，幹部再多幾十，甚至全省最大的幹部，工資也不超過五百。

這樣的工資差距相對於後世，其實公平太多了。

後世很多人抱怨自己工資低，抱怨工作太辛苦，如果讓他們回到這個時代，拿二三十塊錢一個月的工資，他們肯定不願意。

其實後世老百姓，並不是抱怨工資低，而是抱怨某些人不勞而獲，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陳燦來無線廠短短一個月，便讓無線二廠起死回生，之前反對他的工人，如今個個成為他的擁護者。

在任何時代都一樣，只要你能讓大家吃飽飯，過上更好的日子，誰都擁護你！

忙活了十來天，陳燦的婚事也終於到了。

九月十五號這天，陳燦還特意請了兩天假。

陳燦的確沒想辦多大，就在家門口貼上喜字，這家裡，也就老娘在家，只能邀請周圍幾位鄰居來幫忙。

至於賓客，無非就是幾個發小。

但是這上午十點不到，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人，身後跟著五六個人，手裡各自提著禮物，大步走進陳燦家裡。

陳燦一看，好傢夥，這是之前那位副市長來了。

他連忙上前招呼，這副市長姓陳，算是陳燦本家，但是他現在的身份是周秉坤，兩人也是第二次見面。

陳副市長身後跟著的幾人中，黃江也在其中，他還帶著無線廠兩位領導。

幾人帶來的禮物，有喜糖，有煙酒，都是中高檔貨，加起來起碼有上百塊，這禮物的確有點重了。

陳燦沒想到這位陳副市長，對自己這麼看重，他之前一直就覺得對方，不過是黃江請來的說客，兩人也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對於別人的示好，陳燦自然會感激，連忙招呼母親倒茶。

這房間本來就小，這麼多人一擠進來，頓時擁擠不堪。

這裡自然不是說話的地方，幾人簡單寒暄一陣，陳副市長便主動告辭！

臨走之前，黃江湊到陳燦耳邊，和他說了陳副市長明天晚上，請他去家裡吃飯。

陳燦微微有些吃驚，但是還是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送走幾人後，婚禮繼續。

有了副市長光環的加持，這場婚禮，可再也沒有之前的風言風語了。

原本陳燦是打算，在自家院子里擺兩桌的，但是很快他便發現，這肯定不行了！

副市長剛走，家門口便鬧哄哄來了一群人，陳燦一看，好傢夥，都是無線二廠的同事。

這群人一進屋，就喊周科長，那謙卑的態度，可把附近的鄰居和親朋好友唬住了。

到了中午十二點，不止無線二廠的同事前來捧場，原先周秉坤在木材廠，在醬油廠的同事朋友，都來了，這一大幫人，陳燦也是頭大。

加上周圍的親朋好友，今天來的人，最少有五十人以上，這麼多人，中午飯都沒地方吃。

陳燦無奈，只能想辦法，連忙把孫趕超喊來，讓他去國營飯店找他老婆吳倩定桌。

這個年代，去飯店吃飯，除了錢，還得要糧票，好在陳燦現在真不差錢。

這麼多人吃飯，糧票肯定不夠，但是陳燦現在不缺錢，急忙讓幾個發小，從周圍鄰居那換點。

一時之間，鬧得雞飛狗跳，鬧哄哄忙活到一點多，大家才去了飯店吃飯，這麼多人還坐不下，還得分批吃飯。

這還是陳燦有關係，不然這麼多人，人家國營飯店，還真不想接待。

而且這個年代的國營飯店，過了飯點，人家根本不招待。

陳燦塞了一包煙給廚師，加上之前認識的王姐關係，這才算是暫時解決這事。

整個飯店裡，一次只能擺下六桌，每一桌也就五個菜，只有三個肉菜。

這在陳燦看來，很是寒酸，但是對於這個年代的老百姓來說，這是高標準了，而且份量很足，大家吃得也極為高興，

就算如此，整個中午，陳燦都沒時間吃飯，一直到了下午四點，賓客全都散去了，陳燦才抓起兩個饅頭墊了墊肚子。

忙活了一中午，陳燦全是賠笑，儘管給了好煙，但是飯店廚子，還是擺著一副臭臉。

陳燦也是挺無語的，不過也沒辦法，誰叫人家是按點打卡下班的。

不過這種打卡下班的日子，也持續不了多久了，陳燦記得，再過一年多，這飯店就承包給個人了，從此徹底告別國營這二字。

到時現在這飯店的服務員和廚師，基本都下崗了，就連吳倩也下崗了。

鄭娟現在懷著孕，陳燦也不敢讓她亂忙活，讓她看著三孩子就行了。

現在家裡有三孩子，大孩子光明，還有周楠，馮悅，兩個小傢伙。

陳燦這場結婚，在附近引起的風波可不少，光字片區的居民，現在誰不知道，那周家小子，現在有出息了，不但成了幹部，結婚都擺十幾桌。

忙活了一整天，陳燦可謂是累得心力憔悴，躺在炕上，一動不想動。

鄭娟輕輕給他臉頰擦拭一遍，隨即脫下他的襪子，端來熱水，給他輕輕揉著腳，讓陳燦只感覺全身放鬆，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睡醒，陳燦舒服地打了一個哈欠，看著床頭前的喜字，陳燦也是感慨萬分。

自己這就成家了！

兩世為人，這是第一次結婚，有女朋友和有老婆，是兩種概念，一種責任感，湧上心頭。

努力賺錢吧！

陳燦爬起，看到桌子上，早已經準備好的早餐，不由也是溫馨一笑。

陳燦往院子里一看，便看到鄭娟正在晾晒衣服，小悅悅和周楠正在院子里打鬧，母親李素華在旁邊笑眯眯看著兩個孩子，手裡還摘著青菜葉，一抹陽光照射進院子，溫暖和諧，舒適。

陳燦想起昨天黃廠長對自己說的話，也不由好奇那位陳副市長準備找自己什麼事。

他自然不會天真認為，人家真是請他去吃飯。

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只有相互利用的關係，哪有純粹的情感。

或許也只有父母對孩子的愛，才算稍微純粹那麼一點點，夫妻之間的愛，從相知到相戀，還不是從荷爾蒙上升開始的。

陳燦下午和家裡說了一聲，便騎著單車出發了。

他先是去了無線二廠，果然，黃江早已經在這等待多時了。

黃江見到陳燦前來，連忙起身，笑盈盈把他拉了過來，笑著開口道。

「秉坤，來，來，坐坐，我和你說呀，陳副市長很看好你，還有那個超級天線項目，陳市長也一直在關注。」

看著黃江這副模樣，陳燦皺著眉頭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說什麼。

他只感覺，今天這場晚飯，或許不會那麼簡單。

果然，晚上七點，黃江帶著陳燦到了陳副市長家，以對方的級別，目前只能住在市政府家屬大院。

黃江顯然對這裡很熟悉，帶著陳燦便到進了一個院子。

陳燦來之前，其實也簡單了解了這位陳副市長。

今年四十齣頭，算是年輕力強的那批幹部了，能力很強，今年初剛調到吉春市，和黃江應該是同學加老鄉關係。

黃江能調到無線二廠，肯定也有這位的原因。

無線二廠雖然落魄了，但是畢竟是正處級單位，而且一個瀕臨倒閉的無線二廠，如果重煥生機，那這裡面的成績可就亮眼了。

顯然，現在才短短一個月時間，無線二廠便起死回生，這亮眼的成績，自然讓這位陳副市長注意到陳燦了。

要說這這裡功勞最大的，自然是陳燦，但是無線二廠的廠長是黃江，人家才是上面領導表揚的人。

所以現在不管是黃江，還是陳副市長，對陳燦這種好態度，也情有可原。

陳副市長家裡很簡單，也沒保姆，是他夫人親自做了幾個小菜。

飯桌上，幾杯小酒下肚，話也活絡起來了。

陳燦基本不說話，只附和，陳副市長也很少說話，只詢問陳燦家裡一些情況。

所以這頓飯，基本都是黃江在做中間人，活躍氣氛，陳燦這頓飯吃得有點彆扭，賠領導吃飯，總感覺不痛快。

其實陳燦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一個小人物，能得到副市長的賞識，憑什麼？

自然是憑自己的技術，無線二廠能不能越搞越好，這自然離不開陳燦。

不止黃江，就連眼前這位副市長，都急需亮眼的成績證明自己。

這才是陳燦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對於領導來說，還有什麼賞識，比親自請對方來家裡吃飯來得鄭重。

這樣的態度，你還不感恩涕零，死而後已！

但是顯然，陳燦也沒把這頓飯放在心上，他對自己的未來，雖然規劃不是很清晰，但是誰也無法左右他的決定。

酒過三巡，氣氛終於不那麼尷尬了，陳副市長抽了一支煙，吐了一口煙霧，這才半眯著眼對陳燦說道。

「小陳，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廣交會？」

陳燦愣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

廣交會他自然知道，但是他不清楚對方詢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陳副市長嘴角笑了笑，這才繼續開口道。

「是這樣的，今年省里提倡科學創新，要求市裡多提供一批高科技工業產品出口創匯，這裡面自然包含電器產品，我們吉春市雖然是一個重工業城市，但是真正高科技工業產品，還真不多，但是最近我聽說你們無線二廠搞了那個什麼超級……」

還未待對方說完，陳燦便已經知曉對方的目的了。

原來自己那超級天線，引起這位大老的注意了。

難怪又是送禮，又是叫到家裡來吃飯，陳燦也是挺無語的。

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的確，如果談高科技，那個超級天線，還真算一個高科技產品。

不過那個技術，拿來出口創匯，陳燦並不看好。

原因很簡單，那超級天線，只適合黑白電視機，而且只適合國內的電視信號加強，這其中的技術難度並不算太高。

雖然有獨家技術，就算破解了，也沒鳥用，因為那個技術本身，就是簡配版，只適合國內黑白電視機。

正是因為技術難度不高，而且原材料和生產流程很簡單，所以要想出口創匯，陳燦都覺得有些懸。

那玩意陳燦原本是拿來賺一波快錢的，趁著國內電視機市場還處在空白期，靠著超級天線，可以迅速布局，為接下來的袖珍收音機打開銷售渠道。

陳燦想了想，還是把真實情況和陳副市長說了。

對方一聽，原來吹噓那麼高科技的超級天線，也只是一個樣子貨，頓時沒了之前的興趣。

的確，因為陳燦之前吹噓太過離譜，現在老百姓，都把這超級天線稱為超級198！

意思就是超級天線信號增加強度，可以達到百分之一百九十八。

這種吹噓，越傳越廣，越傳越神奇，甚至很大一部分幹部都相信了。

陳副市長也是聽到這個傳聞，這才有了想把這玩意拿去出口創匯。

如果這玩意真能出口創匯，那這成績可不小!

其實陳燦原本還想著，自己要不要設計幾種專門拿來出口的電器，他心裡都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但是他還未開口，陳副市長便臉色一沉，輕輕咳嗽兩聲，端起茶抿了一口。

這端茶送客的意思太明顯了，黃江見狀，連忙起身，笑著說今天打擾了，那就先告辭了！

陳燦也把那話，活生生咽回肚子里了！

這他媽的社會，這也太現實了！

陳燦沉著臉，一言不發，便跟著黃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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