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後悔
翌日，葉槐晟醒來的消息傳開。
原本已沉澱下來的葉府又起混沌。
縱是各自念頭不同，眾人依舊一齊擁往鷲悠閣，葉老太爺尤其熱心積極，一馬當先走在前頭，緊隨其後便是柳玉萍和她的一兒一女。
醒是醒了，葉槐晟卻虛弱異常，只能艱難吐幾個字，在旁的大夫連忙給他服下一粒藥丸，才見他臉色好轉些許。
葉槐晟虛著眼掃視起圍在床榻的眾人。
皆是一副哭喪臉，葉老太爺張了幾下嘴巴聽不清在說什麼，卻是一臉關切。柳玉萍的表演也不遑多讓，捶著胸膛痛哭流涕，不住拭淚。
他還沒死，就跟死了一樣。
「……泠霧…泠霧…呢？」葉槐晟閉上眼，艱難吐出幾個字。
柳玉萍聽見，立馬朝邱媽媽道：「快去請大姑娘來，快些。」
邱媽媽應下，腳下生風般的朝山月齋去。
她心中隱隱不安，說道：「父親，這封信是你寫的？」
葉槐晟始終偏著頭靜靜注視著她，少頃才出聲：「你…你去那邊柜子…第二格抽屜里……有…有個盒子，你去……拿過來。」
「可笑，父親說的愛簡直是可笑，我母親在世時你是怎麼對她的，我母親病重你可曾去西院看過她一面？！」葉泠霧攥緊拳頭，指尖發顫。
葉泠霧深吸了一口氣，將信封拆開，大概掃過裡面的內容后，震驚到沒有言語。
屋外眾人得知葉槐晟犯病，擠著就要進去探望，幸好老大夫還算有威嚴，直接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任柳玉萍怎麼哭哭啼啼的也沒放進來。
暖閣內。
「那些年，是我虧待了芸兒…還有你，人都有想不通的時候……總覺著你對不起我…我又為什麼要對得起你…我恨……恨你不愛我，恨你…恨你待我從來……沒有真心，我多希望…你還在……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芸兒……」
柳玉萍，邱媽媽，還有葉老太爺最是積極，一聽女使說大夫出來了，立馬就把人請進來說話。
葉泠霧抹了一把眼淚，這才注意到床榻上的葉槐晟有些許不太對勁，嘴巴不停張著，似乎是在說話，卻又聽不見一點聲音。
葉泠霧皺了皺眉，起身照做。
「你！」葉老太爺指著她，氣不打一處來。
將柜子里的錦盒拿出來后，葉泠霧並未好奇的打開先查看，倒是葉懷晟看見這個錦盒后，鬆了一口氣。
葉槐晟咳了兩聲，艱難回道：「是啊，你回來…的那天寫下的……你拆開看看。」
那個朱唇粉面，盡態極妍，宛若天仙的人。
這個讓她發誓恨一輩子的父親，臨死前居然把大半葉家家業託付給了自己！
葉槐晟聞聲，緩緩睜開眼露出渙散的瞳孔，弱弱張了兩下嘴巴，才出聲：「我…我有話…要單獨…單獨和你說……讓他們先出去。」
葉泠霧忍住不去看他的臉，臉頰不住劃下淚滴，淚眼朦朧道：「先在後悔是晚了，太晚了。」
席上眾人都綳著臉，各懷鬼胎的等著消息。
不多時，老大夫提著葯匣子出來。
「父親找我？」葉泠霧壓抑著，蹙眉道。
她皺了皺眉，緊張的喚道：「父親，父親？」
葉泠霧腳下一頓，瞥了眼說話的老頭子，輕飄飄來了一句，「老太爺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咒我父親去死呢。」
「……父親這是什麼意思？」葉泠霧顫聲道。
屋內沉默片刻，直到葉老太爺發話了，守著的這些人才陸陸續續離開。
外頭寒風吹著飄雪的呼呼聲一聲聲傳來，鷲悠閣四周種了好些高大樹木，掩映出斑駁的枝葉在細白的紗窗上，濃黑的，淺黑的，還有淡如眉黛尾的細枝。
葉泠霧沒理他，靠近床榻后垂眸看著榻上臉色發青的中年男人，不知不覺間他竟滿鬢斑白，眼角細紋往下耷拉著，好不脆弱。
葉槐晟哭的不成樣子，哪怕是閉著眼他都還能看見宋芸，他只有死死用指尖扣緊掌心，直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才能保持一點清醒。
他的病比前幾日更嚴重了，連完整的話都已說不出。
葉泠霧將盒子打開，杏眸一壓，裡面居然只有一封信。
葉槐晟沒有一點反應，嘴巴一直抖動著，葉泠霧心下一切，連忙出去找大夫。
葉老太爺不悅她的姍姍來遲，說道：「枉你還是葉家嫡長女，你父親病重怎麼才來，若是沒人去請你，你是不是連你父親最後一面也不見了？！」
葉槐晟緩緩閉上眼，不再去看葉泠霧，頹靡悲嘆：「我去看過……我有悄悄去看過她的，看她病重吐血的模樣…至今都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我…也心疼她……不敢去看她，我不是沒有後悔過……我一直都在後悔，我對不起芸兒，對不起你，我應那個時候……是該相信你們的，可這一切…一切都晚了，晚了……」
父女兩人就這麼靜靜對視了許久，直到葉泠霧有些站累了，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說道：「父親有話就說吧。」
「你……把…把它打開。」他道。
待葉泠霧趕到，裡頭人趕緊讓出一條道。
葉槐晟眼角劃過淚，嗓音艱難的從喉嚨深處發出，帶著無盡的沙啞，他渙散的瞳孔緊盯著葉泠霧，彷彿從她的臉上看見了別人。
聽老大夫說葉槐晟是方才受了刺激，現下扎了幾針已平復，之後只需繼續按時吃藥調理，把命吊著還能熬到春天。
最後一句話老大夫沒有明說，不過眾人都懂。
將老大夫送回葉槐晟裡屋，葉泠霧再回到暖閣，剛到門口，聽裡頭又有爭執聲。
「……主君的病越來越嚴重，就連大夫也檢查不出個所以然，這些全都是你這做大娘子沒有盡心的過失，我聽說你前段日子突然私下變賣了手中的房產和田地，那些房產和田地都是葉家家產，大娘子私下變賣，有違家規！」
葉泠霧皺了皺眉，當即停下了邁進屋的腳步，靠在門上聽了起來。元桃和青橘見狀，只得守在門外靜靜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