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把我交給組織吧。」
若松竹一手按住平板的上方,靠著身後已經能感覺到溫熱的主機。
門被打開的時候反而有詭異的平靜。
若松竹一坐著的位置平視著看過去,只能看到來人們的鞋子。
黑色的皮鞋,擦得鋥亮,都可以反光了。
簡直和自己早上出門時見到過的鞋子一模一樣。
若松竹一抬頭,直接忽略過站在最前方的朗姆,和背後的波本對視了一下。
他坐在地上,原本就有的身高差更加明顯,要揚起頭才能看見站著的人,還能感覺到先前堆在肩膀前悶熱的髮絲往肩后滑下去,有些突如其來的涼爽。
也是若松竹一第一次沒看懂對方臉上應該有的任何情緒。
蘇茲酒這幅彷彿目中無人的樣子看了實在讓人生氣。
「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蘇茲?」朗姆問他。
朗姆真的很好奇,不過能到這一步也不是想象不出來。
在當初剛見面的時候,他就能很明顯地感受到,蘇茲酒絕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天才,卻沒有經受過恰當的培養和引導。
但是對於一個掌控者來說,他最喜歡這樣的人物。
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可以塗上自己想要的色彩。
朗姆對上若松竹一冷靜到看不出一點情緒的金瞳,心底生出一絲可惜:「我確實是很欣賞你。」
「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讓你也會生出叛變的心思,但是我很好奇,如果漂去原先的顏色變成一張白紙之後再進行改造……」
「那漂亮的金色一定會是黑暗裡最好看的顏色。」
「像這樣的金色沾染了一些別的東西果然會失去原先的色彩。」
「對吧?」朗姆沒放過若松竹一的一舉一動,審視的眼睛盯著他。
「嗯?」沒等到自己心裡預期的反應,耳邊反而捕捉到一些不對的動靜。
但是看到眼前始終沒說話保持沉默的若松竹一時就意識到到了原因。
「這裡不是適合談話的場合。」
「波本,現在我們立刻帶他回去。」朗姆交代完,「看來我們的蘇茲倒是有不小的靠山。」
一直守在門口的兩個黑衣人馬上就進門來,毫不留情地把若松竹一從地上拽起來。
甚至能聽見低頭的青年略顯狼狽的吃痛聲。
一行人出了門,同樣是在黑暗的走廊里。
樓下的喧鬧聲很吵,聽不見別的聲音,但多年在生死一線掙扎的人都能感覺到暗處隱藏的危機。
所以在堪稱熱鬧的背景音中,幾人都不敢失去警惕。
「有朝一日能看見這麼狼狽的蘇茲酒,確實難得。」安室透笑著附和,不找痕迹地往身後退了一步,為身後即將過來的子彈讓路。
「……值得我為這件事好好慶祝。」
話音剛落,這一層應急的燈光就都被切斷,在綠色的光源暗下來的時候,暗處就立即丟出一顆煙霧彈,改良過的,嗆人的氣息直接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安室透知道有誰來了。
有聲音顯示兩個人趕了過來。
剛才他就故意落在後面,始終和若松竹一保持了一段不遠的距離,藉此機會幹脆拽開拉著若松竹一手的那兩個人,直接將他往後推。
若松竹一雖然被拽得生疼,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抓前面的人。
最前面的人是諸伏景光,多年的默契讓他對於在這個局面之中立刻反應了過來,沒先去想發生了什麼率先接手了被推過來的人。
「那邊過來的是什麼人?」朗姆被嗆到咳嗽,費力地想要去遮住眼睛。
「能聽到警車的聲音。」回答的人是安室透,「樓下已
經有警方的人過來了。」
「我們得趕快走。」
樓下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在。
過來的諸伏景光心領神會。
「哈?」貝爾摩德拉下自己戴著的墨鏡,很不開心地詢問,「你說……」
「你們讓蘇茲酒逃走了?」
她敲了敲桌子上的文件,那份文件被保存地很好,完全看不出來有絲毫損傷的痕迹。
「我可是大老遠把這份東西送過來哎?」貝爾摩德臉上是很清晰地不滿,「你告訴我,他就這麼跑了?」
朗姆同樣面色糟糕:「已經讓波本去領罰了。」
朗姆比起應付貝爾摩德的不滿,還有更加關心的事情。
他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那個實驗確認對他還會有用?」
「當然。」貝爾摩德挑眉,「他可是這個實驗里最佳的受體,畢竟主持者是他的母親。」
「那就再給一次機會。」朗姆點頭。
他實在很期待這一張嶄新的白紙,不惜再給未來的白紙一個重新的機會。
「波本。」朗姆對接到自己命令走過來的安室透說。
「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安室透也許也因為蘇茲酒從自己手下逃跑,顯得有些難堪,面對朗姆不善的批評也無動於衷。
「你去把蘇茲帶回來。」
「知道你和蘇茲酒並不對付,之前你還想要在組織里找他的過去當把柄?」
「很好,這次就讓你戴罪立功,我將蘇茲酒全權交給你。」
「——審訊之後再讓他接受一次實驗。」
「……明白。」
在朗姆看不見的角落裡,降谷零緊緊地攥住了手。
降谷零剛坐上車,就打通了一個電話。
對面很快接通。
「zero,到底怎麼回事?出事的是竹一,那他還……」
話沒說完,就被略顯沙啞低沉的聲音打斷。
「警視廳的內鬼出賣了情報,但是若松攔截了關於我們的那一份,他的那份……」
降谷零不想喊他竹一,親呢到過分的稱呼在這種場合下反而更加顯示出他們的無能。
退而求其次,嚴肅正經地喊了一次若松。
空氣中陷入詭異地沉默。
「組織讓我找到他,我……」
「對面在說話的是zero嗎?」手機另一邊傳來和先前並無區別的聲音和語氣,明明是在危急的時刻,卻依舊帶著些活力。
「那zero要快點過來呀,我還有事情想和你商量呢——」
若松竹一快速地報出一個地址,這個說有事要商量的語氣簡直和先前說要吃冰激淋球的口吻一模一樣。
事關到自己的這種大事,怎麼可以有這麼沒心沒肺的樣子。
……真是個,笨蛋。
降谷零進門的時候就感受到一股不想面對的熟悉感。
這個對視的姿勢和先前與朗姆一同找到若松竹一時完全一致。
降谷零不想去回憶剛剛見到他時差點如墜冰窖的感受。
若松竹一反而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見到他回來就立刻從沙發上直起身,掀開自己身上的毛毯,蹬蹬蹬跑到降谷零邊上去。
可惜他回來沒帶零食。
降谷零有些苦中作樂地想到。
「其實不用擔心啦!」若松竹一的語氣聽上去很開心,活潑又可愛。
「聽朗姆那個糟老頭的話就能感覺出來,估計是想要帶我去做什麼實驗之類的。」
「我很聰明的!」
若松竹一仰頭,開
始自己誇自己。
「不管我是否會忘掉記憶、不管我還能不能再想起來……」
「我們共同度過的這些經歷都會存在。」若松竹一肯定的點頭,「就像是這個世界會記住所有發生的一切一樣。」
記憶不會因為失去就不存在,也不會由於主人的離去而不見。
因為夜間溫柔吹過的晚風會記住這一切。
櫻花樹落下的花瓣也記住這一切。
他二十多年來所珍視的友情,不會因為人為的干涉而消失。
都是他視若珍寶的禮物,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要將記憶都裝起來,像是守護珍寶的龍一樣圈起來不讓外人靠近。
「就算沒有記憶……那我也還是若松竹一。」
不是組織里的那個工作機器,也不是沒有感情的人形掛件,更不是冰冷冷的蘇茲酒,是全世界最厲害的若松竹一,也是他們五個人的摯友的若松竹一。
酒味一點都不好喝,他喜歡芒果汁檸檬汁西瓜汁……隨便什麼也好,他就要甜的。
「所以……」若松竹一又往前踮了踮腳,抓住降谷零的衣袖,眯起眼睛仰頭朝他笑。
趁他晃神的時候,就把手繞到對面腰後去掏出他隨身帶配槍。
輕輕地隔著衣服抵著他。
「把我帶回去交給組織吧。」像金黃色燦爛的雙眸亮閃閃地盯著對面人紫灰色的眼睛,找不到一絲一毫的不樂意,會被眼神吸引著陷進去同樣掀起一個會心的微笑。
「——波本。」
如果這短暫卻珍貴的友情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幫助他們的話,他實在是太樂意啦。
能認識他們,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
「我一直都想要為你們做些什麼,一直一直。」
若松竹一沒有移開眼睛,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狀,欣喜之意不予言表。
從眼神里都能感受到,簡直像是快要溢出來的快樂。
「等到今天真的到來了,真的好開心啊!」
書上和電視上常說的這種情緒,原來就是這樣的感受嗎?
若松竹一沒放下槍,緊緊地握住它。
只是……
那張櫻花樹下合影的照片,真的好想再最後看一眼啊。
……為什麼會有些遺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