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約定
諸伏景光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裡面的場景。
說不清是什麼情緒,但絕對有生氣。
安室透本就注意著門口的動靜,聽出來了門外等待的人是誰就立刻站起來打開門。
當門打開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突然出現的光亮,儘管他只是剛在屋內待了很短的一陣時間,但見到這陣光還是刺眼得有些難受。
更不要提在裡面待了不止一天的若松竹一了。
「先在門口等一會,蘇格蘭。」安室透說,「待會再幫我開下燈吧。」
接著就走到那個熟悉的位置邊上,伸手,手指虛虛搭在臉邊上,幫若松竹一遮住了眼睛。
「好了。」安室透側頭朝光源說,「現在可以開燈了。」
若松竹一雖然很想睡覺,但椅子上也睡不著。
長久處在黑暗裡之後難免會降低些許對外界的感知,暈暈乎乎的腦袋聽到安室透的聲音時,不由自主地眨了幾下眼睛。
睫毛擦過掌心,從指縫中稍稍泄漏出來一些微弱的光。
等到了眼睛稍微能適應的階段,手指才張得更開了一些,能看見更多的光線。
對哦。
是景光來啦。
若松竹一勉強再直起了身,靠在椅背上,想朝諸伏景光打聲招呼,就和往常的日子裡見面時該做的動作一樣。
畢竟這是審訊室,能上組織的審訊室,他也只是身上不舒服了一些,這也能稱得上殊榮?
傷口事先被簡單處理過,在黑色衣服的遮擋下看不太出來身上到底有哪些具體的傷口,但是就憑空氣中散不去的血腥味以及濡濕的衣服也能看得出來遭受過怎樣的待遇。
「早上……好。不對,現在算是晚上還是早上,我該說早上好嗎?」
諸伏景光實在對這個笑話笑不起來:「說話不舒服的話還是少說點話吧。」
不讓若松竹一說他就一定要說,貓貓就是這麼叛逆。
「可惡,連景光你都凶我!」
「……我沒有。」
若松竹一:「你就有。」
「行行行,我凶你。」諸伏景光真怕若松竹一要就「他有沒有凶人」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連從聲音的狀態都聽得出來若松竹一現在的身體情況有多糟糕。
正是因為諸伏景光了解若松竹一,才明白剛剛的對話明顯就是若松竹一在還原往日輕鬆時候的撒嬌,想要讓他不至於為若松竹一太過擔心。
但怎麼可能瞞得過。
諸伏景光也不太想在這個時候還因為自己的情緒,讓若松竹一負擔些什麼,乾脆蹲下來,看著若松竹一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漂亮,哪怕此刻再虛弱也好,髮絲也沒有往日的光澤,但還是像太陽一樣有著獨特的溫暖。
按若松竹一的推斷,諸伏景光應該沒有那麼快就答應下來才對。
猝不及防的回答讓若松竹一混沌的大腦都愣了一下。
若松竹一乾巴巴地回了一句:「那、那我要禮物。」
「說吧,勉強答應你一次。」
「嘿嘿。」若松竹一輕輕地彎了彎眼睛,「想吃甜點!」
不管怎麼樣,答應他的要求就好。
總之……想猜測對方的具體行為可真是一件難事,果然還要多加學習這些。
……如果有以後的話。
「好。」諸伏景光點頭,「想吃什麼。」
「鯛魚燒!」
若松竹一立刻回答到,原本虛弱的聲音都顯得輕快了許多。
「好想吃紅豆餡的鯛魚燒!」
「可以。」諸伏景光很乾脆地
點頭,「我給你做。」
「不可以。」若松竹一搖頭,「想吃,但是也想和景光學,然後做給你們吃。」
安室透另一隻手搭在椅子上,安靜地聽他們聊天。
「那就說好了,到時候教你。」
若松竹一眨了下眼睛,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麼,看著諸伏景光突然開口道:「那這算是約定嗎?」
「當然算。」
「約定的話……是不是要拉鉤的呀?」
「雖然應該是很幼稚的東西……但是想拉鉤。」
「拉鉤了的事,就一定可以完成的。」
「好,我們拉鉤。」諸伏景光沒有質疑若松竹一的任何話,就是輕輕地在附和他。
若松竹一的手很冰,諸伏景光碰到他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摸到了冰塊,以前不是這樣的。
但是抬頭就能看見若松竹一和往常沒有任何區別的笑容。
諸伏景光突然很難過。
諸伏景光不能在裡面待太長時間,能不被旁人注意到的時間,也只有一個短暫的聊天那麼長。
安室透雖然還想在裡面陪著若松竹一,但還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乾脆跟著諸伏景光一起走了出來。
回到安全屋。
裡面的擺設一如既往,有著他們兩個都不會用的抱枕和毛毯。
冰箱里還有甜到發膩的點心以及各種飲料。
抹不去另一個人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迹。
「需要重新整理這些嗎?」諸伏景光苦笑著問安室透,「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
安室透點頭:「……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身為安室透從小到大的幼馴染,他不能更明白zero此時的心情了。
可惜在這件事上他沒有辦法以任何的立場來安慰他或者指責他,因為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所以諸伏景光只是伸出手,在透過窗戶而來的月光之中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
「那天離開之後,就讓陣平和研二他們兩個人去了另一處的安全屋,是在管理官的名下,不必擔心泄漏。」
安室透像是回神了一樣,和諸伏景光換了一下情報:「警察廳內部正在進行清洗,這段時間都不會有聯繫,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就是。」
「泄漏關於我們情報的事情其實算是無心之舉,他是在查找關於竹一的事情時發現的……」
「……不過現在已經不用擔心那些情報會再次被發現了。」
卧底在第一時間就被警察廳的人發現,只是沒能成功攔截下來罷了,據說這個系統還有若松竹一搭建的一部分。
……該怎麼說好呢。
「那,關於竹一的報告,你打算怎麼辦?」諸伏景光有些擔憂地看著安室透,「組織的人,畢竟沒有辦法那麼好混過去。」
安室透沒正面回應他的具體做法,而是說起了另一個話題:「在竹一被發現前,我曾去找過曾經的實驗員。」
「關於竹一父母在組織里的事情,還有他們參與的研究。」
諸伏景光凝神。
「其中不少都是現在組織里仍然在進行的實驗基石,只是大部分重要數據都被竹一的父母帶走了——一部分是被他認定為組織叛徒的父親,還有一部分是十幾年前的大火,他的母親燒毀的。」
「警察廳那邊並沒有告訴我們具體的事情經過,只是在當時大致告訴了我們一些真相。」安室透也沒有細說什麼,甚至也沒有說自己是如何探尋這些的。
只是把這件事清晰地告訴給了諸伏景光。
「你之前突然消失這麼久,就是為了去查這些情報嗎?」
「當然。」安室透頷首,目光朝著遠
處高樓的星空,「總之,需要把竹一的事情交代過去,就必然少不了這些東西。」
「我被朗姆叫來負責竹一的事,也是因為我之前一直在組織里探查這些事——本來也就留了線索給朗姆看。」
一開始只是出於情理和邏輯,波本不會對突然成為搭檔的蘇茲酒不聞不問,多疑的情報人員才不會放過每一個能抓住搭檔把柄的機會。留下線索也只是讓朗姆以為自己還能受他掌控。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降谷零自己本身的私心。
「結合警察廳那邊的情況,我打算……告訴組織竹一的父親本身就是警方的卧底,而非是叛徒。他拿走的那一部分資料本身就和記憶相關聯。」
「自小生活在組織之中,受到旁人壓迫,沒有人照看的天才在被排擠來到警視廳的時候,遇到自己父親舊友,得知自己的身世背景……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竹一的事情了。」
「問完情報后,組織不會輕易就讓竹一死的,甚至不會像現在審訊室里一樣那麼狼狽。」
他一閉眼都能想象到那時遭受的痛苦。
「只是……」
「再讓他真正地成為蘇茲酒就是了。」
只是,再忘記他們一次而已。
安室透閉上眼睛。
「這些都可以說的通,我原本第一天就打算交上這些東西。」
「用波本的預謀已久,可以說的通我對蘇茲酒的不滿。」
「讓我遲疑的都不是這些。」
「但是……?」諸伏景光幫他引出了後面的轉折。
「這背後一定還有人在操控什麼東西。」
安室透皺眉:「太巧合了。」
「以我對朗姆行事作風的觀察來看……這些縝密的設計不應該出自他的手筆。」
「讓我來負責竹一的事情,如果我沒有做出想要置蘇茲於死地之類的這些舉動,他甚至可以直接懷疑我的動機。但就算我這麼做,也可以從我行動的把柄之中看出我到底是不是潛入組織的老鼠……這背後可以操作的空間實在是太大了。」
「還有已經死去的百利酒,他在組織里的行動有一半都是出於自己的貪婪無知,但是背後也有一些貝爾摩德的影子。我猜,竹一之前在組織中的成就沒被發現,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勞。」
安室透摩挲下巴思考:「朗姆的觀察力和行動力確實不錯,但他最致命的弱點就是性格。」
「這麼急性的人是不會只在暗處等待魚上鉤,或者成果乖乖送上門來,他一定會親自下場參與推動這些局面。」
「但是這些事背後卻沒有。」
「不應該是如此……」
他沒有和諸伏景光說太多背後之人的事情,情報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他說這些的目的也只是讓景光在平常多加註意一些。
「不過僅有的情報沒辦法讓我得出太多東西。」
安室透轉身看向諸伏景光。
「所以,明天。我會把這些報告交給朗姆。」
「之後就可以等待結果了。」
也許……這個結果沒有那麼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