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早飯端來,駱晉雲抱了寶珠坐下,寶珠伸手去夠他頭上的發冠。
駱晉雲牽起她小手道:「這個不能碰,弄亂了,爹爹又要重新束髮。」
寶珠似乎聽懂了,將手放下來,卻一扭頭,又將手伸到了桌上。
她手快,誰都沒注意,只一瞬間,駱晉雲面前剛放下的一碗熱粥便被她抓翻了,粥水從桌上淌下來,全灑在駱晉雲身上。
旁邊丫鬟一陣驚呼,放碗的放碗,拿抹布的拿抹布,寶珠也大哭起來,駱晉雲連忙抓住她手道:「燙傷了?」
說著立刻幫她吹著手,又吩咐丫鬟道:「快去拿冷水來。」
薛宜寧看看寶珠的手,說道:「沒燙著,粥只是溫熱,她是嚇著了。」說著將寶珠接過來,遞給奶娘,自己接過玉溪手上的乾淨抹布,彎腰去擦他身上的粥。
駱晉雲自己將抹布接了過去,攔住她:「我自己來,你去看看孩子。」
寶珠仍然大哭著,奶娘正哄著,拿手絹給她擦手,薛宜寧過去安撫道:「沒事了,寶珠別怕,只是粥打翻了,已經擦乾淨了,下次別亂碰桌上的東西了,好不好?」
寶珠抽泣了幾下,很快好了,薛宜寧又連忙進房去看駱晉雲。
他身上的粥湯已經擦掉了,但衣服是要重新換的,只是之前那身衣服還是早上才從和正堂取過來的,如今弄髒了,這邊一身衣服也沒有,又要重新去和正堂取,他只能在房中等著。
明白他今日去衙署應卯已是晚了,薛宜寧解釋道:「小孩子都這樣,喜歡亂抓東西,你別生氣。」
駱晉雲看她一眼,悶聲道:「你把我想成什麼人,那是我女兒。」
難不成在她心裡他就這樣冷情不講道理,自己沒看顧好女兒,險些將她燙著,還要反過來去生女兒的氣?
薛宜寧低聲道:「畢竟是耽誤了將軍。」
他看她半晌,抿唇沉默一會兒,最後說道:「等一下,就將那邊的東西搬過來吧。」
說話間,帶著些公事公辦的正經,沒去看她。
薛宜寧應了聲「好」。
見她還站在一旁,他說道:「你先去用飯吧。」
這時丫鬟將他衣服拿了過來,薛宜寧將衣服接進來,回道:「我先服侍你換了衣服。」說著,放下手上衣服,過來替他解去腰帶。
他本想說不用,但看著面前的她,卻又將話咽了下去,靜靜讓她幫自己解腰帶,褪下衣服。
粥水將里褲也打濕了,全都得脫下來,她替他解開褲繩,將臉垂得低低的。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撫著她臉道:「怎麼一副新婦模樣?」說著坐到床邊去,自己脫下里褲,換上新的。
薛宜寧問他:「將那邊的東西都搬過來?」
「都搬。」他回。
待換完衣服,兩人一同出去,駱晉雲又要去抱寶珠。
薛宜寧在後面道:「將軍快用飯吧,等一下早飯都冷了。」
「沒事,我不怕冷。」駱晉雲說著將寶珠從奶娘手中抱過來,寶珠卻不願意了,馬上扭頭要找奶娘。
見奶娘沒去接,爹爹也不撒手,寶珠便哼哼起來,一隻手夠向奶娘,好不可憐。
駱晉雲沒辦法,只得將她還給奶娘。
奶娘忙說道:「寶珠知道爹爹趕著出門,心疼爹爹呢。」
駱晉雲沒說話,只是略帶悵然地看一眼寶珠,這才回桌吃飯。
吃完,駱晉雲離開正房。
走到院中時,看一眼牆角正開花的一棵臘梅,以及旁邊兩棵含苞待放的紅梅,轉頭朝薛宜寧問:「什麼時候種的?」
昨夜來得晚,沒看清是什麼樹,今早才發現是梅花。待降雪時,這幾株梅樹想必分外妖嬈。
薛宜寧看一眼那幾棵樹,回道:「就是寶珠出生后的秋天種下的。」
駱晉雲多看了那梅花幾眼,又看一眼旁邊的山茶花,心情似乎不錯,轉身走了。
薛宜寧則要去福祿堂看老夫人。
老夫人昨日染病卧床,她今日原本就起晚了,所以用過早飯,馬上就動身過去。
到福祿堂,那邊的一位丫鬟娟兒朝她問好,又低聲道:「二夫人在裡面,說起夏姑娘的事。」
薛宜寧管著家,府上人自然想奉承巴結,這位娟兒便是十分精明的人,尋到機會,便向她通風報信。
薛宜寧點點頭,心裡有了準備,進屋去。
黃翠玉果真守在床邊,一副孝順模樣,見了她,才叫完嫂嫂,卻馬上問:「聽說嫂嫂一早說身上不舒服?怎麼這麼突然,昨日還好好的呢!」
薛宜寧緩聲道:「早上是有些不舒服,怕是近來多發的時疫,便沒過來給母親染上病氣,後來看著像只是有些著涼,才過來了。」
她一向說話做事都穩妥,這時候說這話也誠懇,很讓人信服,黃翠玉找不到理由挑剔,只好閉嘴。
老夫人回道:「沒事便好。」隨後問:「那夏柳兒的事,便作罷了?」
薛宜寧回答:「將軍不願意,只讓我找人過去侍候幾天,待她病好了,給她另找夫家,我看完母親,就去料理這事。」
老夫人嘆了聲氣,「他既然定了,那就這樣吧。」
黃翠玉說道:「嫂嫂,你就沒勸勸大哥?大哥膝下至今也只有一個閨女,傳出去,嫂嫂的名聲也不好聽,旁人還以為是嫂嫂刻薄善妒,容不下人呢!」
薛宜寧看看她,不緊不慢回道:「我同他說起這事,將軍說,所謂『龍生龍,鳳生鳳』母親賢惠,生下的孩子必然也能成材,母親無知,生下的孩子也學無所成,他覺得夏柳兒心術不正,不想讓她為駱家綿延子嗣,恐怕遇到不爭氣的子嗣,家也要敗光。」
黃翠玉娘家就是小鎮上的商販,她覺得薛宜寧在暗諷自己不如她知書達理,正要反駁,薛宜寧又看著老夫人道:「有如母親,雖只有兩個兒子,卻都是爭氣的人,這才掙下這份家業,也是因母親賢惠。」
這誇讚老夫人十分受用,笑道:「我們張家,以前也是出過秀才的,便是我爺爺,當年在私塾也十分冒尖,只是家貧,才沒能繼續讀下去。」
薛宜寧道:「將軍也說,正是母親帶來的這份機敏文氣,才讓他能在眾位武將中脫穎而出,要不然只逞匹夫之勇,也是難做上大將軍的。」
老夫人連連點頭,轉頭又看向黃翠玉:「鎖兒不是該跟著先生好好讀書嗎?怎麼總是聽說和人打架?」
「他……」黃翠玉不好說是先生鬧了脾氣,告假回家了,便搪塞道:「先生生病,告了幾天假,這兩日就過來了。」
老夫人說道:「他如今大了,要開始好好念書了,又是長孫,得給下面的弟弟妹妹做好榜樣,像寶珠,上次肖家老夫人見了就說她乖巧懂事,一看就是名門千金的模樣。」
黃翠玉點頭稱是,暗暗瞟一眼薛宜寧,心裡想著,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女孩。
大哥不納妾就不納妾吧,到時候年紀大了生不了,府上的爵位不就輪給她的鎖兒了?又不能讓女孩繼承了去。
這樣一想,她便高興起來,覺得大哥沒納成妾也不是那麼讓人失望。
從福祿堂回來,薛宜寧就給夏柳兒那邊派去了兩個丫鬟,然後便命人去和正堂將那邊的東西搬過來。
寶珠見大家進進出出,忙裡忙外,十分興奮,也跟在旁邊搖搖晃晃地瞧熱鬧,還想跟著搬東西,被奶娘來來回回拉走好幾趟。
後來又看大家在房裡擺東西,也覺得新鮮,這兒摸摸,那兒看看,愣是熬著不睡午覺,等到下午實在累得睜不開眼皮,才被薛宜寧哄著睡著了。
外面冷,薛宜寧沒將她抱出去,就近放在了自己床上。
直到晚些,駱晉雲回來,她還睡著。
薛宜寧要給他備晚飯,他回說不著急,輕手輕腳坐到了床邊。
薛宜寧說道:「不用怕吵著她,她只要睡熟了,就是打雷都不醒。」
駱晉雲輕笑道:「好在不像你。」
薛宜寧無奈,也微微露了笑容。
寶珠仰面躺著,雙腿盤在被子里,雙手舉在耳側,睡得像只翻過來的青蛙。
駱晉雲在床邊看了一會兒,說道:「長得真好看,也像我。我以前倒沒想到,我生個女兒會這麼好看。」
薛宜寧想說,更多的人說像她呢!
但看他如此自得,便忍住了。
駱晉雲看了一會兒,轉頭問她:「生她時,順利么?」
那時他在遼東,只能大致算她生產的時間,臨到那個月,他便開始擔心。
他知道有許多婦人,便是那一關沒熬過去,死在產房中。
可是山遙路遠,他等了兩三個月,才等到家中的來信,說她生了個女兒,取名寶珠。
太好了,名字也好,心裡的寶貝,掌上的明珠。
他怕自己沉溺在父女柔情里,難以割捨,如今想來,其實在得知她出世那一刻,他早就沉溺進去了,要不然也不會在看到那顆粉色寶石時,第一瞬便想起她的周歲。
薛宜寧回道:「還算順利,她個兒小,穩婆說個頭大的胎兒不易出生。」
駱晉雲輕捏著女兒的小拳頭道:「是小,現在讓她多吃些,不能和你一樣瘦。」
薛宜寧撇撇嘴:「我也不算瘦。」
他回頭在她身上逡巡一眼,卻沒說話,不知想著什麼,又回過頭去。
準備替寶珠掖掖被子,卻見寶珠身上的項圈已經取下來了,被子里倒還放著那隻不倒翁。
他沒問項圈的事,只問:「怎麼還將這個放在被子里?」
薛宜寧馬上說道:「她要抱著睡,忘了給她拿出來。」說著將那隻不倒翁放在了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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