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天黑不要照鏡子】

「萊伊,給我一個解釋？」三月彌生摘下遮擋視線的烏鴉面具，向坐在高台上的人問道。

「這麼多煙，你是把我的烤肉烤糊了嗎？」很顯然,比起跑掉的赤井秀一,三月彌生覺得他的烤肉比較重要。

連原本以為會被質問的萊伊都是一愣,卡殼了一下才繼續動作。

也是，在高波酒眼中，一條人命比不上一頓飯也不是什麼值得稀奇的事情。

萊伊像是自己找了個講得通的說法，完全沒有考慮三月彌生真正放過對方的可能性。

「沒糊，只是不小心把煙霧彈和番薯一起烤了。」萊伊眯了眯眼睛回應道，拿著火鉗整理了一下炭火。

三月彌生：「……。」

半天沒聽到回應，萊伊側頭回去，他還以為這個離譜的說法引起了高波酒的懷疑。

或者說「不被懷疑」才是奇怪的。

誰料三月彌生已經重新登上這處高台，大衣的衣擺在他身後晃蕩出弧度,但他開口說出的話卻是和這身打扮格格不入：「那……番薯沒事吧？！」

萊伊頭一次知道原來番薯可以和煙霧彈等價，而且看樣子是煙霧彈沒比過。

你為什麼不問「為什麼」？

把吐槽都咽回肚子里，萊伊沉默著把烤肉翻了個面。

看高波酒對燒烤的重視程度，真烤糊了話,他怕是腦袋難保。

三月彌生已經湊到爐子旁邊，他就蹲在地上,擺出像是在廟會上撈金魚的架勢。

火光給他的眼睛帶上了一層暖色,長衣擺拖在地上沾上一點炭灰,但是三月彌生眼中現在只有燒烤。

「蘑菇已經烤好了，你要辣醬還是甜辣醬？」萊伊詢問道。

被問到的三月彌生思考了一秒后回答道「我要甜辣醬」。

「話說，萊伊。剛剛那個傢伙是不是長得和你有點像？」三月彌生冷不丁地問道。

萊伊刷醬料的手一頓。

他已經搞不清楚高波酒是真的眼瞎還是假的眼瞎。

組織里關於高波酒的傳聞千千萬萬,但是當事人幾乎沒有露過幾次面,關於那些傳聞既沒有澄清也沒有承認。

他會和高波酒扯上關係也只是因為父輩那邊有一點關係而已。

「怎麼會像？你看錯了吧？」覺得高波酒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和他拐彎抹角的萊伊選擇了接著忽悠。

「哦,那應該是我看錯了。」三月彌生平靜地回答，像是相信了這個說辭。

「肉也好了。」萊伊轉移開話題。

三月彌生把蘑菇串上最後一個烤蘑菇咽下去，順手接過萊伊遞過來的盤子。

「蘑菇有點生，你沒烤熟誒。」三月彌生端著盤子，拍了拍衣服下擺站起來。

「沒熟嗎？」萊伊故作驚訝道。

「那你拿一個？」三月彌生遞迴一串蘑菇。

萊伊淺嘗了一口，畢竟三月彌生自己也吃了，既然他到現在都沒事，食物應該是沒有問題。

剛剛去翻煙霧彈的確花了點時間，如果加上這段時間倒是剛剛好。但他又擔心沒人看著爐子，萬一烤焦了，露出的破綻更大，於是就沒把容易焦的蔬菜類放上烤架。

這也在高波酒的計算內嗎？

萊伊猶豫了一下，老實說高波酒和他沒什麼利益衝突，也不知道他父親和對方達成了什麼「交易」，他在日本活動這幾年倒也沒被高波酒為難。

就連三年前在天台上，因為槍支走火打中蘇格蘭，導致他之後被波本處處針對的事情。明面上應該和蘇格蘭那邊關係更好的高波酒居然也沒有太過明顯的偏心。

還幫他打通關係，送他離開日本以躲避波本的「追殺」。

但是這些都不能作為判斷高波酒行為的準則。

因為其他傳聞可能是以訛傳訛，但是有一點——高波酒是組織公認的「瘋子」。

現在看著正常也可能只是一種假像，畢竟一些精神病人不犯病的時候看著也和正常人沒有區別。

就連高波酒原本的親信「清酒」都被殺了。

「萊伊，需要我給你叫救護車嗎？」三月彌生見萊伊半天沒有說話，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什麼？……什麼救護車？」萊伊回過神來，只覺得視野有點晃。

「你剛剛不是也吃了嗎？這蘑菇沒熟據說吃了會見小人的。」三月彌生回答道。

「見小人？什麼？」萊伊沒反應過來。

但是很快，不用三月彌生再解釋，萊伊也明白了。

一群十厘米波本圍著他團團轉，感覺都可以聽見波本氣急敗壞地喊「萊伊，你死定了！」

就跟當年自稱「柔弱情報人員」的波本直接越過日本公安和刑警的封鎖線，追了他十條街一樣。

甚至他都上飛機了，波本還試圖啟用「地對空導彈」給他打下來。

要不是中槍的蘇格蘭及時從手術台上爬下來，一聽「波本殺瘋了」，就深明大義地出來控制場面，他當時真的就要高空求生了。

萊伊用手掌虛掩住自己的眼睛，希望以關閉視覺的方式來阻止幻覺蔓延。

致幻毒蘑菇。

他很想痛呼「眼睛，我的眼睛！」以此來對抗面前的「地獄圖景」，但是現場不止他一個人，就如酷哥的腦袋可以掉，但髮型不能亂。

眼可以「瞎」，但是氣場不能輸。

「高波先生……」萊伊的聲音輕的像是嘆息。

「什麼？什麼？有遺言要說嗎？」三月彌生聽著倒是顯得挺興奮的，「你看到了什麼？都說這蘑菇吃了會『見小人』，可是我還沒見到過。」

「你還真是什麼都吃啊？」萊伊有氣無力地問道。他想用「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這句話，能夠完美解釋這次「意外」。

「啊？」三月彌生反而被問懵了，嘀咕道：「怎麼就我什麼都吃了？」

「河豚年年都吃死幾個，不還有人吃？」三月彌生解釋著，萊伊抬眼看他，努力忽視一大群蹦蹦跳跳的波本，還有勸架的十厘米蘇格蘭。

三月彌生的位置擋了光源，在萊伊視線中對方的五官面容全都是扭曲的，像是一團攪亂的顏料一樣。

「你難得回來一趟，下次請你吃河豚啊。」三月彌生說著拍拍萊伊的肩膀。

寒意幾乎透過厚實的布料，凍得萊伊險些一個激靈。

三月彌生的手半點活人的溫度也沒有，明明他就在火爐旁邊，卻一點都烤不暖。

「救護車已經幫你叫了，還有蘑菇難道不好吃嗎？」三月彌生像是在抱怨的聲音傳來。

萊伊只覺著那聲音飄忽著，彷彿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好吃。」萊伊不清楚的意識回憶了一下烤蘑菇的味道，格外新鮮的野生菌的味道不容人質疑它的品質，而且萊伊對自己的手藝是有自信的。

萊伊覺得意識有點飄，隱約看到三月彌生背後多出來幾隻手，或者說是「章魚手」？

半眯著眼睛的萊伊被晃了一下眼睛，覺得這種反光度像是打磨好的寶石一樣。

視線跟著那幾隻手偏移了一下的萊伊只看到寶石章魚手極其利落地開始翻轉烤肉，調整火候，均勻地撒上配料，在最合適的時機塗上醬料，然後裝盤。

完了，幻覺入腦了。

萊伊狠狠閉了下眼，再睜開。

果然發現，哪裡有什麼寶石章魚手，只有燒烤架里的炭火仍舊在安靜地燃燒。

只是烤串的數量好像有點對不上？

萊伊又透過火光，隱約看到對面坐著個黑影。

「……你還叫了其他人嗎？」他問道。

「沒有其他人。」三月彌生坦率地回答道。

三月彌生的視線撇過萊伊看著的地方，就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又收回視線。

張牙舞爪的黑影裂開，像是人露出牙齒的笑容，只是影子裂開最多映出背景而已。

人平時不會太過關心自己的影子怎麼樣，哪怕影子一直在那裡，人也會下意識忽略掉。

更何況三月彌生現在的眼神的確不太好，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幕幾乎把他的視野全部遮擋，像是看恐怖片時候的高能彈幕一樣，還夾著亂七八糟的幻視。

就連找到萊伊和燒烤架都只能看字幕提示。

「救護車來之前，要再來一串蘑菇嗎？我重新烤過了，保證這次熟了。」三月彌生拍拍萊伊的肩膀。

萊伊原本那雙綠眼睛失去高光，眼神完全沒有對焦。

但是卻能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吃。」

秉持著「以食為天」的理念，三月彌生成功又帶偏一個人。

分不清的萊伊暫時把眼前看到的東西都歸結為幻覺，說服自己無視。

而風揚起三月彌生的衣擺，他衣擺後面的確存在著什麼，從背後脊椎的骨頭延伸出來，就像是多出了幾隻手一樣。

「我聽說琴酒叛逃了？」萊伊開口問出自己先前聽到的消息。

本來他是沒有打算找高波酒打聽這個消息的，他會和高波酒撞上完全是一個巧合。

或者說巧合的就像是對方特意在哪裡等著他一樣。

「確實是這樣。」三月彌生給出肯定的回答，又向萊伊詢問道：「怎麼？你準備回日本接手行動組嗎？」

「處理卧底和叛徒嗎？」萊伊喃喃道：「三年前說蘇格蘭是叛徒，現在又說波本是卧底。」

萊伊說著，意識不清楚導致他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暴露了所知道的東西。

他搖了搖頭道：「要和那些傢伙硬碰硬就算是我也要頭疼。這活還是琴酒合適。反正是組織內部的問題吧？BOSS太久沒出現，下面開始不安分了。」

「你和波本打的時候可沒看出來你頭疼的樣子。」三月彌生笑道。

「誤傷蘇格蘭是我理虧。」萊伊嘆氣。

「沒照顧好蘇格蘭，我都怕蘇格蘭親哥連夜扛著電車過來揍我了。」三月彌生也嘆了一口氣。

好歹兩家人算是認識，蘇格蘭出事，他還真不好和諸伏高明交代。

萊伊腦子裡浮現出一個人高馬大，滿身肌肉的硬漢形象。「扛著電車」是什麼描述？

這時樓底隱約傳來救護車的聲音，三月彌生拍拍萊伊的肩膀，提醒道：「萊伊，救護車到了。」

「哦。」萊伊有點愣地應了一聲。

他只是看著三月彌生一手盤子一手烤串感到有些疑惑，高波酒既然兩邊手都拿著東西，那麼剛剛拍他肩膀的是什麼？

沒人能夠回答他這個疑問，三月彌生已經開始串新的蘑菇串了。

他一邊串還在一邊解說：「這是經過基因改良的品種，從原本的六個小時毒發到現在的5分鐘內就能發作，畢竟早死早超生嘛。」

這是哪門子的「早死早超生」？

萊伊很想說話，但是高波酒好歹是組織明面上的二把手。

「配酒效果更佳。」三月彌生一攤手，指向剛剛萊伊喝了兩口的冰啤酒。

「你……。」萊伊卡殼了，想不出高波酒這樣做的理由。

「放心，吃不死人的。」有重物重新壓上萊伊的肩膀，「你打一針就好了，畢竟你要是出事了，我沒

法和宮野家還有……」

說著三月彌生一頓，「你家姓什麼來著？」

「等等等！你原名不會叫『赤井秀一』吧？」三月彌生幾乎是要跳起來了。

「你記性也不行了啊？」萊伊閉眼，這個毒蘑菇的確是「改良」，只保留了引起幻覺的毒性，其他「反胃、呼吸麻痹、臟器受損」的癥狀都沒感覺到。

三月彌生的表情在空白了幾秒鐘之後沉了下來，「所以……你剛剛果然在騙我嗎？」

原來你剛剛真的信了嗎？！

萊伊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高波酒是不是毒蘑菇吃太多傷到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