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行叭,就這樣叭
「看你過得這麼開心,我本來是不想打擾你的。」
「可是……」
男人故意停頓片刻。
視線自你繃緊的身體上掠過,眼底笑意更深,「你總是活著,實在有點太礙事了。」
「該休息了。」
「別怕,等你醒來,就會直接去到全新的世界,這是……我和她的約定。」
她?
什麼她?
哪個她?
不等你想清楚,就瞧見一隻大手在視野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佔據你的整個視野。
眼前一黑。
意識也隨之陷入黑暗。
很明顯。
羂索這個逼,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身為反派BOSS,卻根本沒有繼承反派BOSS的優良傳統——跟受害者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
等你再次醒來,時間早已不知道過去多久。
過於漫長的沉眠,讓你頭疼欲裂。
意識是清晰了,大腦卻像是生鏽的機器,根本運轉不起來。
渾渾噩噩。
分不清今夕何夕。
手腳發軟。
就連心臟也在突突直跳。
劇烈驚悸著,快得彷彿要從腔子里跳出來。
你呼吸一陣緊過一陣。
還沒有從難受的狀態中緩過神,就感覺溫暖乾燥的掌心落在自己額頭,似乎在試探你額頭溫度。
發飄的眼珠艱難聚焦。
映入你眼帘的,是一張過分優雅俊美的臉龐。
——殺生丸。
時間在他身上凝固。
即使已經過去幾百年,他的模樣卻沒有絲毫折損。
反而因為時光的沉澱,憑添了更加令人目眩神迷的沉穩氣度。
你心神劇震。
當即一個激靈從榻上爬起身。
完全沒料到自己竟然還能看見他!
明明……
明明……
你張了張嘴。
想要說點什麼。
可許久未曾使用的聲帶,滯澀喑啞,只發出含糊的氣音。
「既然醒了,就姑且呆在這裡罷。」
殺生丸瞥了你一眼。
收回探試的手,淡漠矜持地講出緣由,「父親他出來了。」
你還沒有從再見他的震驚中回過神,就被他的驚人之言再次奪取心神,瞳孔不受控制驟縮成一點!
「……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你呼吸發緊。
擱在腿上的手指不由自主捏緊被衣,指甲一點點扣入掌心。
怎麼解開封印了?
怎麼解開封印了?
怎麼就解開封印了呢?
不應該啊。
這根本不應該啊!
獄門疆無法從裡面打開。
就算犬大將的確實力超群、無人能及,可在被奪走所有妖力,又被你用叢雲牙狠狠貫穿身體后,他根本不可能還有超越極限的力量才對!
更不要說,你還把獄門疆交給了月姬,完全杜絕了外人得到獄門疆,不小心放出犬大將的可能性。
所以——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你望向殺生丸。
殺生丸沒正面回答。
薄金的眼瞳越過你,透過洞開的格子窗,落在庭院的白沙地上:「不必擔心,父親他已經活不久了。」
你想說自己不是在問這個,就聽他繼續道:「……只要留在母親的雲上城,父親就不
可能找到你。」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你使勁抓抓腦袋。
你不是擔心他會找到你,而是擔心他遇見你最在意的兒女們。
犬夜叉是他的親兒子。
只是以為自己被背叛了,就想也不想搶玉毀村傷人,完全沒有想著解決問題,反而是怎麼傷害踐踏愛人怎麼來。
犬大將,作為犬夜叉的親爹,也不遑多讓。
之前他就妄想通過拿捏繼國緣一,進而拿捏你。
如今,要是讓他知道這世上還存在你無比在意的兒女們……天知道他會不會跟犬夜叉一樣,怎麼讓你痛苦後悔怎麼來。
這樣想著,你眉心擰成結。
無比糟心地嘆了口氣,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算了,我睡了多久了?在我睡過去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大家都還好嗎?」
殺生丸沒出聲。
你意識到自己問了傻話。
他是大妖怪。
本來就不太關心人類世界,現在你卻拿人類的事來問他,他當然不清楚了。
可這也不怪你。
本來,羂索這個逼跳出來,就讓你足夠心驚膽戰了。
而現在,那個不老老實實死掉的犬大將,也突然掀開棺材板,蹦出來作妖。
你很難不緊張。
從理智上,你知道殺生丸的話在理。
但你已經不是當初毫無軟肋的「十六夜」了。
不可能因為忌諱犬大將,就自個兒躲在雲上城,把兒女們統統放在波譎雲詭的人間戰場。
——這跟你的本意相悖。
就算要躲起來,也要拉著自己的兒女們一起躲起來才對。
你是這樣想的。
然而,面對你想要下去的要求,殺生丸薄金色眼珠不咸不淡掃向你:「你還是不要去添亂了。」
「我……添亂?」
你幾乎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然,殺生丸為什麼會說出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是呢。」
殺生丸還沒回答,門外就傳來女子清越風雅的聲線,「如果你回去了,不僅會浪費殺生丸的一片好心,還會讓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勢雪上加霜,說不定……所有人都會死掉。」
衣著雍容華美的綺麗女子款款而來。
眉眼精緻如畫。
銀色長發柔亮如綢。
繁複的曳地衣物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輝夜這孩子,繼承了我們大妖怪霸道的本性,她……」
「母親!」
殺生丸幾乎是厲聲打斷了月姬的話。
你心臟驟停。
一絲不妙的預想兀得湧上腦海。
正不安著,就見月姬美目一斜,瀲灧著攝人心魂的水光的視線,直直落在殺生丸身上:「想要給她站台掠陣,你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不然,你以為你能瞞她多久?」
殺生丸不說話了。
他們對話含糊。
但已經足夠你搞明白現狀。
甚至,就連先前的困惑,都開始有了答案。
月姬離開后,你把涌到嘴邊的話掂量再三,覷著殺生丸的臉色,緩緩開口:「輝夜……是什麼時候跟羂索締結誓約的?」
殺生丸:「不知道。」
你滯了滯。
真是難以想象,竟能聽見這三個從他嘴裡吐出。
殺生丸眸光靜靜。
他似乎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什麼問題。
不過,雖然他給予你否定回答,並不代表他真的一無所覺。
作為輝夜姬的父親,他能感知到自己
女兒的情緒變化。
要說她究竟是何時跟那個咒術師結交的,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你帶著桔梗毫不留戀的離開后的那段時間。
那時候,輝夜姬耿耿於懷。
不跟任何人說話。
也不給任何人好臉色。
偶爾看向他,眼底也儘是怨恨的情緒。
似乎是在埋怨他沒能力阻攔母親拋下自己。
殺生丸隱隱約約這就是真相,可他不覺得這種事有必要告訴你。
沒有用。
除了讓你露出難過的表情,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時間,偌大的和室陷入沉寂。
你甚至都能聽到彼此呼吸發出的細微聲響。
不知過了過久,你嘆了口氣:「如果我好好跟她道個歉的話……」
「你無法阻止。」
殺生丸打斷你的妄想,「一切行為,都會被她默認為你在偏袒別人。」
你用力抿緊唇。
好一會兒,才不死心問出聲:「有什麼辦法能避免他們兄妹相殘嗎?」
殺生丸:「有。」
你眼睛一亮:「什麼辦法?」
殺生丸側目瞥向你:「不走錯路。」
——不走錯路。
說起來很簡單。
可做起來卻有點難。
輝夜姬給自己哥哥姐姐準備的,是充滿誘導性選擇的道路。
當局勢發展到最糟,詛咒和人類針鋒相對造成無數傷亡,那麼,成為咒靈,且失去受肉桎梏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和人類中佼佼者,慈悲救世的咒術師桔梗,他們究竟會做出如種抉擇?
輝夜姬看熱鬧不怕事情大。
借著信息差,在哥哥姐姐之間合縱連橫,恨不得他們馬上打起來……到時候,不管是誰贏了,她都是受益人。
你只是大概聽說,就覺得心驚膽戰。
哪怕有殺生丸和月姬掌控全局,心底里還是不由得泛出一陣陣冷意。
你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只是有點遺憾,當初自己沒有做得更好一點,才會讓自己不諳世事的小女兒,被狗逼羂索誘哄了去。
念及此,你望向身邊的殺生丸:「他不能再留!」
殺生丸沒說話。
只是薄金色的眸子冷了一度。
輝夜姬想得很好。
拉著哥哥算計姐姐,拉著姐姐對付哥哥。
不管誰殺了誰,都只會讓你如鯁在喉。
這樣一來,大家就都回到同一水平,再也不存在需要特殊對待的「兒女」了。
只要不是最後一名,她就算嬴!
然而——
兩面宿儺用事實告訴她,她是在想屁吃。
如果說,原本他一點也將桔梗放在眼裡,只要她沒死就行,那麼,在再次見到那隻氣性很大,只會哭鼻子的小半妖后,他當即惡劣地做出決定:絕對不會如她所願。
在羂索的籌謀下,咒靈和人類的衝突發生無比慘烈。
而當五條悟被獄門疆封印,咒術師一方失去他這個硬茬子后,跟他同陣營的咒術師們,開始出現無法阻止的折損。
而本就糟糕的局面,在兩面宿儺脫離虎杖悠仁這具軀體牢籠的禁錮,轉入伏黑惠身體后,更是雪上加霜。
兩面宿儺捏著輝夜姬的臉。
手指扣著她下頜,粗魯將她扯至跟前,暗紅色的眼珠上上下下打量著她,見她露出震驚、不耐、厭惡、怨憤的複雜表情,毫不客氣嘲笑出聲:「還沒有斷奶嗎?」
輝夜姬死死皺眉。
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兩面宿儺最喜歡搞人心態了。
見她還跟自己耍拙劣的小心機,當即咧開嘴,附在她耳邊,用揶揄玩味的語氣,說出誅心之言:「真可憐啊……從來沒得到過母親疼愛的小半妖,真的太可憐了,這就是你一直黏著我不放,恨不得我跟桔梗兩敗俱傷的原因吧?」
「因為沒得到過,所以恨不得我跟桔梗消失……」
輝夜姬哪裡聽過這麼戳人肺管子的話,當即紅了眼眶,張嘴就想咬掉眼前這傢伙的腦袋,卻被他更用力捏開嘴巴,牙齒根本無法扣上!
「就算你把我們都殺了,羽衣該不愛你的,依舊不會愛你。」
「就像——」
兩面宿儺故意頓了頓。
捏著她下頜的手轉動,讓她可以清楚看見站在羂索身邊的那個犬族大妖,眼底掠過一絲冷戾不神光,語氣愈發幽冷陰鷙,「這個與你血脈相連的男人。」
「不過是羽衣無聊工作間的調劑品。」
「安安心心擺出她喜歡的樣子,或許還有可能得到她的垂憐,想要渴求更多,妄圖掌控一切,就只會被厭棄。」
「你以為你是她的孩子,就天生比男人強出一頭,無論如何哭鬧任性,她都會一如既往疼愛你、縱容你?」
「真是愚蠢。」
兩面宿儺蔑然冷笑。
丟開一臉不服氣的小半妖,暗紅色的克系眼珠盯向她,「她並不是因為愛孩子,才愛我們,而是因為愛她自己,才會愛她生命的延續……你強迫她做出取捨,表面上是逼她更愛你,可實際上,你是在讓她放棄愛自己,將你看做生命的重心。」
兩面宿儺沒再看她一眼。
將全部注意力都投在跟桔梗對峙的羂索和犬大將身上。
「羽衣不會被脅迫。」
「她只會離開。」
「……再讓我看見你亂來,就殺了你。」
拋下最後通牒,他直接加入戰局。
……
……
關於子女之間的爭執、咒術師與詛咒師的戰鬥、戰局之中的傷亡,這些跟你關係不大的事,殺生丸都是一帶而過。
唯一認真告訴你的,就是兩面宿儺通過術式真正復活了。
不是人類。
也不是詛咒。
而是更微妙的存在。
憑你打工人簡單的認知來看,他現在大概相當於不怕陽光的鬼舞辻無慘。
而復活歸來的好大兒,終於在雲上城見到你時,也毫不吝嗇地給你帶來了好消息:陰魂不散的羂索和犬大將,再也不能讓你如鯁在喉了。
——他們終於都死了。
你當即撫掌大樂。
在兩面宿儺的講述下,一個三足鼎立的局面,徐徐呈現在你面前。
以兩面宿儺殺生丸為首的妖鬼詛咒,以桔梗夏油傑為首的野生術師,以及以五條悟為首的官方咒術師,突然就停戰了。
就好像之前的生死決戰從未發生過一般。
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向兒女們詢問緣由,輝夜姬專心致志拉桔梗遊戲,不允許她分心,而兩面宿儺則大爺般躺在沙發上,聞言,涼涼瞥了你一眼:「這樣不好?」
「好,當然好。」
你認真想了想。
最後不得不承認,這樣還真挺好。
只要擁有怪力亂神之力,危險程度堪比核武的他們摒棄仇怨,握手言和,那對於普通人來講,是絕對的幸事。
即使這世上還存在詛咒傷人事件,但對於他們打起來后,動輒毀樓滅街的動靜來說,損失已經減弱到最小了。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善與惡之間,還存在大片的灰色地帶。
罪惡不會消失。
正如眼前
光明再盛,身後依舊存有陰影。
詛咒因人而生;
人因詛咒而死。
現在無法完美解決,只能姑且擱置的問題,說不定到了未來,就會自然而然得到解決。
就像曾經的人類和妖怪,相互對立排斥的雙方,也在時間的長河中,尋找到了正確的相處之道。
所以——
沒必要急於一時。
活著。
好好活著。
心懷希望,做好自己。
終有一天,可以抵達更美好的未來。
……
……
當然。
你知道三足鼎立局面不會長久。
也清楚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未來,有點自欺欺人了。
可如今這個局勢,貿然打起來,能不能擇出天下共主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普通人肯定是要死傷無數。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咒術師休養生息。
最起碼,也要解決完內部矛盾,才方便一致對外。
不然,跟白送有什麼區別?
而且——
你也沒想過做甩手掌柜,就此啥也不幹了。
這樣想著,你停下給兩面宿儺手指甲塗指甲油的動作,拾起頭,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他充斥著克系風情的臉,跟他垂下的大大小小的眼睛相對之時,粲然一笑。
「宿儺,媽媽愛你。」
「嗯。」
「以後,我們要永永遠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我們?不帶別人?」
你點點頭:「他們都有更好的未來,而你,就只有我了。」
兩面宿儺靜靜俯視著你。
臉上笑意一點點加深,直到最後,毫不掩飾地狂笑出聲。
笑罷。
他欺身近前。
塗著五顏六色指甲油的大手捏住你下巴,向上抬起,暗紅色的眼珠居高臨下望入你眼底:「媽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
你就著他的動作,篤定點頭。
兩面宿儺:「跟我締結誓約,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媽媽,你清楚嗎?」
你:「不清楚,但無所謂。」
兩面宿儺笑了
他鬆開鉗制你的手,重新大爺般躺回沙發上:「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這麼會惹人生氣。」
你笑眯眯:「不管再來多少次,我都是媽媽嘛。」
兩面宿儺是變數。
而變數,就意味著存在不確定的危險。
你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危險的存在。
所以——
跟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