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沒事沒事
普通人對上特級咒術師,只有死路一條。
你阻攔不了夏油傑。
別說阻攔他了,能不能從他手裡保住自己的命,都是未知。
可很快,夏油傑就停下靠近的腳步。
狐狸般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少年英俊的面龐露出古怪又複雜的表情。
半是瞭然,半是篤定:「這就是你身為普通人,卻到處指手畫腳的底氣嗎?還真是……」
剛起了個頭,他突然想起什麼,立時止住了話。
審視的目光從你身上掠過,不著痕迹落在你後面的父母身上。
片刻后,他收回視線。
不再看你們一眼,轉身邁出房門。
少年消瘦頎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只能隱隱聽到樓道里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越來越遠。
直到再不可聞。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夏油母親被夏油父親抱在懷裡。
她輕輕哆嗦,淚水潸然而下,低低抽泣出聲。
今晚上發生的一切,太超出她的接受能力了。
她無法理解自己的兒子怎麼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不光她不理解,你也不理解。
好好一棵爛韭菜,怎麼說變垃圾就變垃圾了?
真是令人費解……
不過,你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棵該死的爛韭菜,自詡正義的救世主,張嘴正論,閉嘴大義,卻在把桔梗拖入火坑后,自己心理承受不住咒術師身份帶來的壓力,丟臉地逃跑了!
廢物!
真尼瑪沒用!
你狠狠啐了一口。
的確。
工作就是狗屎。
咒術師的工作更是狗屎中的狗屎。
可說到底,這不就是一項工作嗎?
干不下去,辭職就好了。
他身上又沒有三座大山壓著,為了生活苟且,不得不給狗日的咒術高層當牛做馬……
幹嘛非要鬧得這麼難看?
還想要殺父母正道……這是哪裡來的的煞筆啊!
無數髒話在腦海里咆哮翻湧。
讓你恨不得立刻衝出房門,抓住那隻被工作逼瘋的破防狗,噴他一臉唾沫星子。
但——
這也是個機會。
是個把桔梗拉出火坑的機會。
想到這裡,暴跳如雷的情緒逐漸平復。
你顧不上跟夏油父母道別,走出去,跟遠在咒術高專的桔梗通電話。
很快,桔梗就趕了回來。
跟她同行的,還有她咒術高專結交的同期——家入硝子、五條悟。
「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掃了眼率先開口的黑色制服少年。
他有點眼熟。
銀髮。
藍瞳。
還有一張過分帥氣,卻意外人畜無害的漂亮臉蛋。
只可惜,一開口,就讓人興緻全無。
你收回打量的目光。
暗嘆真不愧是五條葵的後嗣,完美遺傳了他的糟糕性格。
家入硝子神情淡淡。
似乎一點也不為這個消息驚訝。
可夾在指尖的香煙,卻點了兩次,才終於點燃。
她深深吸了一口。
含著肺腑里,仰起頭,望著陰雲遮蔽了所有星子的夜空,緩緩吐出:「傑……就是個小孩子脾氣……太糟糕了。」
你不清楚她是在說這個事情太糟糕,還是說夏油傑的脾氣太糟糕。
只是看著飄到眼前的煙草氣,在空氣中搖
曳瀰漫,卻又在下一息,被急速掠過的夜風裹挾著,吹向更遙遠的天際。
桔梗抿著唇:「是上次吧。」
家入硝子吐出一個煙圈:「大概是了。從上次任務失敗開始,到後面灰原死掉,還有七海的離開……他應該是再也接受不了同伴們紛紛離開的事實了……。」
桔梗沉默下來。
沉思半晌后,又皺著眉否決了自己得到認可的猜測:「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如果是因為先前那些事,那他不該現在才爆發出來才對。就算是忍耐到了極限,也應該有導致他爆發的引子……五條,夏油最近接了什麼任務?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五條悟怔在原地。
焦急煩躁的情緒凝固在臉上,以至於顯出幾分呆愣:「……我、我不知道。」
事實正如桔梗推測的那般。
三日後,咒術界傳來消息:夏油傑在準備殺父弒母之前,已經屠殺了一個村子。
至此,曾今心懷大義正論的少年,正式被咒術界判處死刑,淪為不見天日的詛咒師。
「不能就這樣放下他不管。」
你拉住桔梗。
跟她說悄悄話,「他才是十六歲,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依著我對他的認識,總覺得他不是弒殺冷血之輩,應該是有什麼苦衷才對。」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桔梗姣好的臉上滿是愁緒。
身為一起入學的同期,她的確感知到了夏油傑複雜糾結的情緒,也知道他在咒術師工作中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也一直又想跟他好好談談,可因為自己在學習過程中,學會了反轉術式的緣故,被咒術高專當做珍寶,跟家入硝子一起被困在學校里。
所以,即便他們的確是同期生,可外出執行任務的,大都是五條悟和夏油傑。
想到這裡,她更加自責起來:「……如果,我能跟他一起出任務就好了。」
你早就在這而等著了。
一聽她這樣說,立刻緊緊攥著她的手,否定她將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的行為:「這根本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那些該死的咒術師高層。」
「他們自己置身事外,從來不身體力行,反而是將從詛咒手中拯救普通人的任務,強加給了心智尚未完全發育成熟的孩子。」
「哪有這樣做大人的?」
「用大義逼迫孩子承擔本不該屬於他們的責任,卻又無法盡到應盡的指教開導義務,以至於孩子在經受理想破滅的磨難后,犯下罪孽,走上絕路。」
「要我說,夏油傑即使有錯,那也絕對不是他的錯。」
「要怪就怪不做人的咒術高層!」
「桔梗,我們去找夏油傑,不能讓他在死路上越走越遠,更不能讓他死在那些庸庸碌碌的咒術高層手裡!」
這次,桔梗聽了你的話。
你鬆了口氣。
越是了解夏油傑在咒術高專的經歷,你就越是清楚,絕對不能放任桔梗在那裡待太久。
吞噬了無數年輕咒術師的咒術高專,其危險程度不亞於有犬夜叉和戀愛腦轉世的戰國時代。
桔梗那麼心軟善良。
長久待在那種地方,遲早會被他們啃得渣都不剩。
夏油傑就是桔梗的前車之鑒!
拯救夏油傑,當然只是個借口。
你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順理成章拉她出火坑罷了。
而夏油傑,也足夠給力。
他避開了所有人。
在桔梗還在尋找他的時候,就穿上了非常唬人的五條袈裟,接管盤星教,成為了說一不二的盤星教教主。
你之所以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他來找你了。
夏油傑將你堵在
甜品店裡。
褪去了學生時期那股清澈的愚蠢,穿著五條裟衣的少年,真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奇異的魅力。
無端讓人口乾舌燥。
你捧著冷飲嘩啦嘩啦喝,不由感嘆:社會,真踏馬會教人!
夏油傑雙手揣袖。
狐狸般狹長的眼眸噙著溫潤的笑,再不沒有一絲之前的中二氣息,直白表明來意:「不建議你用我為借口,拉桔梗出咒術高專。」
你:「不然呢?」
夏油傑:「她是個很有能力的女孩子,跟連咒術高專大門都進不去的你截然不同。」
你:「所以呢?」
夏油傑:「我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避開她。如果你不阻止的話,那我可能就要拉她入伙了。」
「你儘管去試。」
你用力吸了兩口,丟開只剩下空杯的冷飲。
懶散地靠在座椅上。
拾起頭,跟他漸漸斂去笑意的眼睛四目相對,恍然大悟般擺擺手,「安心安心,並不是在意有所指。」
「桔梗是個過分心軟的好孩子。」
「她見不得別人受苦。」
「只要遇見了,哪怕救助他人的後果是將危急她的性命,她絕不會猶豫片刻。」
「是我的錯。」
「因為我的失職,才會沒來得及糾正她過於無私的性子。」
「所以——」
「我寧願她跟你在一起,也不願意她留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咒術高專。她這樣的人,留在咒術高專,只會被高層敲骨吸髓。」
「夏油,不必顧忌我,你大可以去試。」
「看看你跟桔梗之間,究竟誰的心意更堅決。」
「如果桔梗贏了,你就乖乖聽桔梗的話;如果你贏了,我就把身邊的這隻咒靈,讓渡給你,助你成就大業。」
夏油傑定定盯著你。
半晌,臉上重新浮出狐狸般的淺笑:「一言為定。」
你回之以笑:「一言為定。」
夏油傑轉身離開。
很快,那道沉穩修長的背影就一點點消失在人潮洶湧的東京街頭。
你收回目光。
臉上輕鬆的笑意逐漸淡了下去。
馬德。
就知道五條葵不靠譜!
如果不是夏油傑在看向你的時候,目光總是存在偏差,你還意識不到,化身詛咒的繼國緣一依舊存在。
之所以不做他想,完全是因為桔梗並沒有對你露出過異樣表情。
很顯然。
身邊看不見的詛咒,是熟人。
你想也沒想撥通五條悟的電話,讓他給你準備能看見詛咒的咒具。
五條悟:「老子憑什麼……」
你:「我剛剛遇見夏油傑了。」
五條悟立刻掛斷電話。
前後不過一分鐘時間,他就出現在你跟前,將一副眼鏡丟給你:「傑呢?」
你沖外面呶呶嘴。
專註打量掌心平平無奇的眼鏡。
越看眉心擰得越緊。
【不管怎麼看,它都跟普通眼睛沒什麼區別】
而這份懷疑的心情,只維持到你帶上它瞬間。
——繼國緣一。
哪怕成為詛咒,他也依舊神聖高潔。
不是污穢。
而是降世神明。
渾身都散發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凜然神光。
你定定注視著他。
一時間,腦海思緒萬千。
有無數話想說,卻又根本無從說起。
最後,一切洶湧澎湃的情緒,終是化作喉間的一道長長嘆
息。
「緣一,去陪在我們女兒身邊吧。」
「那你呢?」
再一次聽到熟悉的聲音,你也恍惚了一瞬,很快就從起伏的心境中回過神。
「我過得很好。」
你回視著他。
回答的聲音平靜無比,「並不是只有靠你,我才能過得好。緣一,你在做無用功……」
【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你頓了頓。
咽下來到嘴邊的話。
轉而風輕雲淡移開視線,望向夕陽餘暉籠罩的天幕:「我放過了你,現在,你也該放過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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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那種很開明的母親。
明明擔心女兒都要擔心得死掉了,都還是忍住情緒,沒有對她的行為過於指手畫腳。
而是一邊牽挂著她,一邊按部就班地上學、畢業、打工。
不知不覺間。
時光如指尖細沙,數年歲月緩緩流盡。
你成了一名普普通通打工人。
而桔梗,則成為了盤星教名副其實二把手。
不僅教出來了一名又一名可靠的咒術師,還以一己之力,壓制住了時不時就愛犯中二病的夏油傑,避免他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你不知道桔梗給夏油傑做了哪些心理工作。
但從夏油傑堪稱平靜輕鬆的姿態來看,桔梗的苦心已然初步獲得成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你半夜驚醒。
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身。
就看見房間的玻璃拉窗不知何時打開,冬夜呼嘯的寒風一股腦朝里湧來,吹得髮絲向後飄起。
而最讓你頭皮發麻的,是那個屈著一條腿,坐在你窗戶上的男人。
他一身和服打扮。
模樣是掉入人群再也找不到的普通。
此刻,他左肘抵在屈起的左膝上,手托下巴,見你驚疑不定望來,笑眯眯跟你打招呼:
「嗨。」
氣度閑定。
姿態風雅。
彷彿身處高檔西餐廳。
而不是偷摸爬上了別人的窗戶。
如果不是他腦殼上也有縫合線痕迹,你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好日子過膩歪了,以至於審美降級,做了違背顏狗本性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