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陳小幺睡的正香,乍然間聽到聲兒,剛要從夢裡驚醒,先被一雙大手晃了晃。
「小幺,醒醒。」
陳小幺睜開眼,梁川早坐起身來了,正撩開帘子往外瞧。
王石頭和他婆娘也頭髮蓬亂的起了身,面上驚慌迷茫都有,顯是被方才那一嗓子「遭匪了」叫的沒緩過神來。
馬車帘子被拉開,四人一同伸腦袋,往外一看。
只見不遠處列著一隊人馬,約莫是從前頭坡上衝下來的,十數人,個個騎著高頭大馬,舉著火把。火光一照,腰間的長刀鋥亮鋥亮的,滲人的很。
再轉頭一瞧,後頭也是一隊人馬,跟前頭那隊差不多人數,拿的也是差不多模樣的傢伙。
這兩隊人馬,一前一後,正巧把送親的隊伍圍在了中間。
這處所在是片山谷,原本是圖這兒夜間的風比山坡上稍小些,送親的隊伍便選在這兒歇下了。
可沒成想,這地勢,被人這麼前後一夾,是逃也難逃出去。
陳小幺這才慢慢的反應過來發生了啥。
還真是遭了匪了。
他一輩子沒出過上巧村,山匪啥的還只聽村裡的老人講過,那都是不要命的,拿砍人的傢伙吃飯的土匪。
陳小幺伸手就抓住梁川的衣袖。
梁川頭也沒回,但大手反握住他的,安撫似的捏了一捏。
外頭正吵吵嚷嚷的鬧著。
為首的那個人,臂彎里還挾著一人,是送親隊伍里負責敲鑼的一個姓孫的老頭兒。
老孫頭被勒著脖子挾持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惹的對方一個不快被抹了脖子。
挾著他的那匪人則舉著火把,掃視一圈,粗聲大氣的道:「女人還有值錢的東西留下,其他人滾,要是不自個兒滾的——」
他晃了晃手裡那把三尺來長的彎刀,「瞧著!」
說完,殺雞儆猴似的,長刀一揮,在老孫頭胳膊上劃了一刀,頓時是鮮血直流。
那匪人把手一松,老孫頭立時慘叫著跪倒了下去,捂著胳膊直嚎出聲,也不知道胳膊斷沒斷。
見了這麼一出,男人叫嚷,女人哭嚎,四下里頓時亂成了一團。
送親的隊伍里,人其實不少,像是梁川他們這樣的就佔了一小半。專門請些人來當護衛,為的是啥?
為的就是這條路偏僻難走,怕背運遇上劫道的。
可心裡曉得,和正兒八經真遇上了,又是兩碼事。
這群人里,多的是一輩子連上巧村都沒出過的,哪裡見過什麼世面。且這群被請來當護衛的漢子們,雖是都生的高高大大有把子力氣,但平日里只懂拿鍬下田,頂多會些莊稼把式,真見了這些騎著馬打打殺殺的賊人,只有嚇得尿褲子的份兒。
梁川半點沒慌。
他按著腰間一把短匕,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四周。
王石頭原本也嚇得面如土色,但他跟梁川站在一塊兒,見梁川一句話也不說,還是平日里那個冷臉樣,像是心裡有了盤算,莫名的也就跟著鎮定了下來,把自家媳婦兒往身後扒拉了一下。
外頭已經鬧了起來。
那些個山匪開始挨個的檢查馬車車廂里裝了什麼東西,只要是值點銀錢的,全部大包小包的往自己隊伍的板車上扛。
梁川看著外頭,回過身,低聲在陳小幺耳邊道,「你呆這,別出去,也別出聲。」
他們這馬車還算隱蔽,看著又破且不大,當是沒那麼快被翻到。
說完便揭開帘子下了車。
王石頭也拿著傢伙跟在了後頭。
王石頭雖是怕的腿肚子都在打抖,但這種時候,怎麼說也是得做男人的頂在前頭。
兩人剛一下車,便見前方一個婆子矮著身,趁亂護著一個女娘過來了。
這女娘嚇得狠了,一張粉面梨花帶雨,卻仍是看得出十分清秀,被那婆子護著,一句話也不敢說。
想來應當就是新娘子鄧芝鳳了。
那婆子見了高高大大的梁川跟王石頭,又瞧見他們身旁有個小馬車,連忙帶著鄧芝鳳過來。
「裡頭還有別人沒?」那婆子急急的問道,「讓俺們鳳妹兒上去躲著。」
如今,送親的隊伍被那伙山匪前後包著,車廂被挨個挨個的翻,甭管躲到哪兒去,被尋到都是遲早的事兒。
但新娘子的花轎,大紅一個,到底還是太顯眼了,必得是頭一個就被賊人翻的。
於是這婆子帶著鄧芝鳳到別處來躲著,心裡祈禱著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眼下外頭亂的很,王石頭爽快就答應了,「成。」
那婆子忙扶著鄧芝鳳上了馬車。
鄧芝鳳一進車廂,瞧見裡頭還有倆人,嚇了一跳,但也沒出聲叫,自個兒尋了個角落縮成一團。
三人都留心著外面的動靜。
雖是都沒想到真的會遭匪,但既然是花了銀子請來的,那也不是這麼擺著吃乾飯的。沒多會兒,外頭的年輕漢子們就抄著傢伙,跟那幫山匪幹了起來。
梁川側過身,也從馬車底下抽出一把柴刀。
這是他用順手的,出門就帶著了,一直擱在這下頭。
眼瞧著裝著最值錢的東西的那車箱子被翻的七倒八歪,他提著柴刀就上去了。
那群人翻完了箱子,剛扛著轉過身,就被個硬東西懟到了地上,還沒等罵出聲,又是一拳頭上來了。
那人跟個破布麻袋似的被掀到了一邊。
另一頭。
幾個為首的山匪顯然開始不再滿足於搜刮財物,盯上了幾個送親隊伍里生的還算乾淨的女人。
其中一個山匪,明顯身手最好,生的也最為高大,正是方才那個拿刀把老孫頭的胳膊放了血的。
他把幾個漢子一掀,盯准了花轎,便大步踏了過來。
結果一掀開花轎帘子,裡頭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沒有。
這人眉梢一挑,笑著罵了句髒的,「草.你奶奶的。」
顯然也是曉得新娘子被人帶到別處去藏著了。
他把彎刀往腰間一別,開始挨個的搜尋,沒多會兒,就搜到了陳小幺他們藏的這輛。
馬車裡頭的三人,聽著外頭刀槍碰撞的聲音,正瑟瑟發著抖。
忽的,前方的帘子被一把掀開,伸進一張鬍子拉碴的臉來。這人生的方面闊額,眼睛亮的猶如鷹隼。
「啊啊啊——」
鄧芝鳳和王石頭他媳婦兒,立時都嚇得尖叫出聲。
陳小幺也嚇傻了。可他嚇壞了的時候,反倒是叫不出聲來的,也就沒叫,只曉得瞪圓了眼睛瞧著那人,手心都冰冰涼涼的。
這山匪頭頭在馬車內掃視一圈,目光從三個人臉上挨個移過,最後停了下來,咧嘴一笑,「你們仨,哪個是新娘子啊?」
話是這麼問,他的眼神,卻越過明明還穿著紅嫁衣的鄧芝鳳,直勾勾的黏在陳小幺身上。
陳小幺被他看得直哆嗦。
盯了半晌,他一步跨上馬車,伸手就來抓人。
馬車被他踩的搖搖晃晃,幾人被這山匪頭子嚇得又是一陣尖叫。
王石頭的媳婦兒是農家婦人,平日里做慣了粗活的,性子又潑辣,到底是膽子大些,發了瘋似的就往這人臉上亂抓亂打。
可她一個女子,就是鉚足了勁兒,又哪裡是人家的對手,沒兩下就被一把掀翻了。那人越過另外兩人,徑直把陳小幺拎了起來。
陳小幺身板兒比起鄧芝鳳也大不了多少,又軟又小一個,這山匪頭子卻生的跟梁川差不多高大,滿身硬邦邦的腱子肉。
陳小幺一下就被他提兔子似的提起來了,他拚命的蹬腿,伸胳膊推他,「放開……放開我……」
山匪頭子被陳小幺胡亂蹬了兩下,一巴掌打中了臉,「嘿」了一聲,樂了,「這點兒小勁兒!你到底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
問完,也不等陳小幺答,伸直胳膊,就把陳小幺平舉了起來。
他把人抱在懷裡,伸手就要掀陳小幺衣服下擺,這架勢,是真想來驗驗他是男是女了。
還沒掀起來,他忽而動作一頓,像聞到了什麼似的,鼻子一動,一張鬍子刺啦的臉便湊了過來,頂在陳小幺脖頸那兒,胡亂嗅了一通,又笑了:「你咋愣個香?」
他只覺跟挖到了寶似的,生平從未聞到人身上有這麼香的香味兒,直香的他腦子都一陣暈乎,除了摸,還想啃。
正想湊過去再仔細嗅一番,忽而一雙手從後面伸過來,先是狠狠揪起了他的衣領子,往旁邊的土坡上頭一扔。
下一瞬,一拳頭便砸上了他的眼眶,直砸的他覺著天靈蓋都震了一震,血從那飈濺出來。
這山匪頭子挨了這麼一下,沒來得及閃避開,顯是也驚著了。他半捂著眼睛,只余另外一隻眼死死瞪著面前的人,半天沒回過神來。蒙了。
疼還是其次。
這人估摸著是打出生起就從來沒挨過這麼狠的。
他跟前立著個漢子,俯著身看他,眼神凶的可怕。
這山匪伸手從額頭上抹了一把,盯著手掌心那抹血看了半晌,忽而大罵一句,一躍而起,就朝梁川撲了過去。
梁川把柴刀一扔,硬生生伸胳膊擋了他一拳,悶重的一聲。
二人赤手空拳斗在一起。
剛交上手沒一會兒,梁川也察覺出不對來了。
這人剽悍異常。
比他以前遇到的人,都壯實能打的不止一丁半點兒。
真要來算,梁川從小到大,也算不得什麼頂老實的孩子。
不說往前數幾年還跟村裡的二流子們干過架,把人打的哭爹喊娘破了相,就那麼一次,便傳出了瘋病的名頭,就只說前陣子,他在山上把郭大志收拾了一頓,那也是稍微用了點兒勁兒打的。
要不郭大志怎麼過後一個月沒敢在村裡亂晃蕩呢,還不是那天挨了頓狠的。
要說郭大志一個在兩村橫著走的混子,又是個正值壯年、滿身橫肉的漢子,力氣當是不小的。
可他在梁川手底下,卻半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梁川心裡,對自個兒有多大力氣,多少是有點兒數的。
不說和人動手時,要出幾分的勁,就是在抱陳小幺的時候,該收著幾分力道,梁川都知道輕重。
要是不收著的話,那郭大志□□里.頭那東西真被他踹斷,都是輕的。
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天生比普通人勁兒大些。
「砰」的一聲,塵土飛揚。
梁川掐著這山匪頭子的脖頸,把人按在土堆里,用了八分的力道制住他。
這山匪頭子卻仍是沒放棄抵抗,抬起膝蓋,狠狠頂在梁川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