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籬笆外的這男人臉色一沉,又抬高了聲,激動道:「窮鄉僻壤的大夫,能曉得什麼?給你把把脈,怕是連為何高熱都說不清,就當普通的病症來治了!你跟我慪氣,行,但三年五年,你再這麼瞎耗下去,自個兒身子還要不要了?」
裡頭安靜了半瞬,低低又應了句話。
站在院外的這男人卻彷彿徹底沒了耐心,大步邁開,就想往院內闖去,結果沒走進兩步,籬笆院門便在他面前「嘩啦」一下拉上了,那人一個不查,高挺鼻樑撞在那院門上,差點兒摔個趔趄。
把陳小幺也給嚇了一跳。
那男人好容易穩住了,灰頭土臉的立在院門前。
他死死盯著那籬笆門,臉色臭的,就跟那茅坑裡的臭石頭似的。
陳小幺傻站在那,看著那男人,總覺得那人模樣凶的,彷彿是想要一拳把那木頭門給錘裂開似的。
他正有些猶豫要不要這會兒過去。
忽然,那男人也覺出不遠處有個人影,扭頭看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
暖融融的晨暉下,少年的臉小小一個,秀氣的像朵小荷花兒。還香香的。
江湛望著陳小幺的臉,愣了一愣。
陳小幺剛聽完一通牆角,也沒聽明白,只覺出這人語氣凶得很,怕不是什麼好人。
此刻這人朝他瞧過來,陳小幺看清這人面貌和裝扮,陌生的很。
陳小幺是見到生人就怕的,心裡一慌,當下是抱著碗就往榕樹後頭躲。
這棵老榕樹生的粗壯,把陳小幺整個擋了去,都還有餘。
江湛沒瞧見陳小幺人影兒了,頓了下,抬腿就往榕樹底下走。
陳小幺端著碗躲在樹後頭,心裡直打著鼓。
他一邊想著溫夫子咋被這麼個人纏上了呢,是不是就跟王石頭他們說的似的,真是個精神病?
那、那這精神病是想做啥的呢?
不會跟那天路上遇到那大鬍子山匪似的吧?
外面好半天都沒聽到聲兒了,陳小幺越想越慌,一伸腦袋,就想瞧瞧外頭的情形。
結果這腦袋剛一探出去,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眼睛正直勾勾的瞧著他。
不止瞧,還蹙著眉,上上下下的直打量。
正是方才那男人。
陳小幺嘴巴微張,嚇傻了。
他這小膽兒,哪裡是礙得住被這麼看的,而且這男人、這男人身上的味兒——
陳小幺跟只受驚的貓兒似的,撒腿就想跑。
可他懷裡還摟著個粗陶大海碗呢,這碗重的要命,被他抱了一路了,手本就酸的很,這下一慌不擇路,碗撞在樹榦子上頭,蓋著的布也飄下來了。
連碗帶豆腐全灑了。
陳小幺望著地上那灘白花花的豆腐,呆住了。
這豆腐是劉美花天不亮就起來,又是泡豆子又是推石磨的,倒騰了老一會兒才倒騰出來的,可金貴了。
兩村都沒人會磨豆腐,其他人家要吃上這麼一口,得去五里地外的茶棚那買。
茶棚那的豆腐那都是人家販子拿來賣錢的,一塊得兩文錢呢。
像這麼大老一碗的,得頂得上一個糖人兒了。
陳小幺腦子笨的很,不曉得多少文銀子就算金貴了,但糖人兒他曉得呀。
這麼一想想,陳小幺便難過極了,小嘴巴一癟一癟的,沒兩秒,眼圈兒全紅了。
江湛沒接住他那豆腐,抬頭一看,眼瞅著這小少年眼淚水都飈了出來,他一怔,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抬腿又走近了一步。
「你這豆腐——」
江湛也不知道一碗豆腐應當值幾個錢,正盤算著,結果話還沒說完,陳小幺就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下一秒,抹著眼淚,「嗚嗚」的哭著往回跑了。
連地上的碗也不要了。
「哎——」
小小一個人影,跑的倒還挺快的,沒多會兒,就只能看到一撮毛絨絨的髮絲晃蕩著。
那股子香味倒是停留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