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她

------三月開而沁心脾，五月落而醉人心。----《油桐花》

「唔......！」青羽突然感覺到無法呼吸，像是在睡夢之中被人掐住了咽喉。

「哈哈哈哈哈......」伴隨著哈娜清脆的笑聲，青羽在耀眼的陽光下猛然驚醒。哈娜放開了掐著他鼻子的手，雙眼中只剩下可憐巴巴又夾帶一些頑皮的目光。

青羽輕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對著眼前的女孩生氣。

「所以，我就在這裡睡了一晚？」青羽站起身來，整理著他的黑色大衣。

「嗯，不然呢......」哈娜心不在焉地回答著，她的注意力已經被飄浮在青羽身旁的水精靈所吸引，「哇，這個是什麼呀？」

哈娜拿起一顆水精靈舉到陽光之下，睜大了好奇的雙眼觀察著。在昨晚的一吐為快之後，女孩如今歡快的樣子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這是一種花的花液，你可以叫它們水精靈。它們會以不被注意的方式跟隨在我附近，也有一部分藏在了我的衣服里。在學會控制摩洛能之後，你也許也能做到的，」青羽對哈娜說，「當然了，如果你沒有改變主意，我可以今天就開始教你。」

哈娜一邊盯著那顆水精靈，一邊有意無意地點了點頭。

「我當然沒有改變主意了。只不過，」哈娜從小背包里拿出了一隻造型精美的懷錶，將已經到正午時分的指針展示給青羽看，「你不餓嗎？我們是不是應該先......」

「好吧，你說了算。」

「耶！」就像是宣告著她的「陰謀」得逞一般，哈娜興奮地高舉起了右手，「那你跟我來，我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

於是跟著哈娜的腳步，青羽來到了貿易中心唯一的美食街。這裡和青羽之前所見的混雜集市不同，長長的街道放眼望去，密集的攤車上儘是各國的特色佳肴，那鮮亮的色彩和濃烈的氣味不斷衝擊著青羽的感官。

「這裡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青羽不禁發出感嘆。

「嘿嘿，」哈娜哼唱著滿足的小調走進美食街，「你放心好了，一分錢都不用你出。就當做是你幫我的報酬吧。」

雖然也感到不好意思，但青羽手裡的錢在面前這位貴族小姐的眼裡實在是微不足道。

就這樣，哈娜輕車熟路地帶著青羽品嘗起這裡的各色小吃，只是初來乍到的青羽常常會跟不上她的腳步。

「青羽！青羽！別發獃啦，來這邊！」

哈娜總是像這樣毫無忌憚地大喊著，青羽才剛拿到上個攤位買下的炸丸子，哈娜便又在十米開外的另一個攤車前呼叫著他。

「這裡的小魷魚真的很好吃！不買這個都枉來這一趟了...」哈娜細碎地念叨著，站在她身後的青羽手裡已經提起了好幾袋的食物。

「又是你呀，小姑娘。」賣小魷魚的大嬸格外熱情，她似乎和哈娜已經很熟絡。

「嗯，今天要兩份，老闆。」

大嬸瞥了一眼哈娜身旁的青羽，又正眼看了看哈娜，然後只收下了一份的錢。

「第二份就送你了，」大嬸說道，「年輕人嘛，平時也別愁眉苦臉的，難得見你和你的新朋友這麼開心。今天可是喜事臨門，對吧？」

「那真的太感謝了，老闆！」哈娜開心地接過兩份小魷魚，將其中的一份遞給了青羽。向大嬸揮手道別後，他們又繼續走向前面的攤位。

在之後的一整個下午里，

他們幾乎逛遍了美食街的所有角落，他們還把午餐連同著晚餐的分量都買了下來。

雖然街上茫茫多的食物都被哈娜讚譽有加，但實際上它們並沒有給青羽留下很深的印象。亦或者說，青羽根本沒法把心思放在食物上。

對於青羽而言，這是一段無法言喻的經歷。跟隨著哈娜的腳步，他像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從沒有在中途感到過疲倦。而不用多說，這對於樂在其中的哈娜而言更是如此。

與同齡人分享自己的喜悅，這樣簡單的事情對於這兩個特殊的孩子來說卻是彌足珍貴。而上一次能給到青羽這種感受的，或許還是在年少無知的那年，與他一同闖蕩森林的露絲......

「青羽...」哈娜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在原地發獃的青羽，「青羽？」

「啊？我...」

「你已經看著地面發獃很久了，你很累嗎？對不起，我可能太興奮了。」

「不，我沒事。接下來我們要買什麼？」

「噗...哈哈哈，你還說你沒事，你睜大眼睛看看這是哪裡？」

原來在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出了貿易中心與美食街，回到了鎮子邊緣的那片空地。

「好啦，青羽大哥，」哈娜拍了拍青羽的胸脯，並把一部分買來的食物遞給了青羽，「太陽都下山了，你可能真的走累了。我住的旅館在另一頭，我們都先回去好好休息下吧。」

「那關於你控制魔法的事情...」青羽接過哈娜手中的食物袋，試探性地問道。

「哈哈，謝謝你還這麼惦記這件事。我每個中午都會來這裡的，你可以隨時在老地方找到我。」

「那好吧。謝謝你，哈娜小姐，我們明天再見。」

「別謝我，我不是說了吃東西的錢是給你的報酬嘛。而且也是我要你陪我去逛街的，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嘛......」說著，哈娜一邊從袋子里掏出一塊麵包，一邊轉身準備離開。

「嗯...我是說，謝謝你，因為和你相處的感覺，真的很好。」

哈娜霎時間渾身一顫----長這麼大還沒有人對她說過像這樣的話，更別說是這個平日里看著冷若冰霜的男人。

「額......那個...那就，明天見。」哈娜快步地離開，沒有再回頭看青羽一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心竟因為那句簡單的話而撲通直跳。

目送著哈娜朝鎮子的另一邊遠去之後，青羽也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旅館。獨自返回的路似乎變得比以前更漫長，他好像已經習慣了那個圍繞在四周活蹦亂跳的身影。

一進門，青羽便把手中的食物放到房間的書桌上，然後坐在床邊獃滯地凝望著桌子。此刻的他百感交集，與哈娜的相遇讓他對自己的感受產生了質疑。

從他們的第一次對話開始，哈娜的一顰一笑都不斷地讓他回憶起童年的摯友露絲，青羽無法確定哈娜對於他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

露絲曾給予過的溫暖是無可替代的，不會再有人能讓他感受到那種能甩去煩惱的、簡單無邪的快樂，青羽一直是這樣堅定地認為著。

可誰又能否定哈娜的出現呢？一個僅僅認識了不到兩天的女孩，可和她待在一起時的舒心卻是那樣的真切，青羽光是看著她帶著笑意的雙眼就彷彿能凈化掉所有的憂愁與苦悶。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對一個陌生女孩的事情如此關心，甚至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初主動想要幫助她的原因是什麼。

「啊...算了。」青羽長嘆一口氣。他越是去思考腦海中的問題，就越是想要再和哈娜見上一面。也不知道對於城鎮那頭的哈娜而言，他們的相遇又會是一份怎樣的回憶。

那一夜，青羽久違地酣然入夢。一株油桐的花朵開滿了漫山遍野，而青羽沉醉地品嘗著甜蜜的山風。一幕絢爛的夢境被細細點綴，廣闊的原野上儘是那潔白與桃紅。

新的一天在暖陽的照耀下到來，而青羽也準時到了熟悉的地方與哈娜相會。

「嘿！」哈娜忽然從青羽的背後拍了一把，「昨晚睡得很好吧，跑了一整天肯定是把你累壞了。我已經想過了，今天開始我們就來做一場公平的交易吧。」

「交易？」

「哼哼...」哈娜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你說過，你現在想多了解外面世界的事情，對吧？」

「嗯，我還不確定我以後要做的事。」

「那就對了。總之從今天開始，你負責教我摩洛能的控制方法，我負責當你的導遊。」

「導遊？」

「嗯......就是我陪你去四處走走，然後為你解釋所有你想了解的東西。」

「你鬼點子可真不少，」青羽輕輕地笑了笑，然後伸手摸了摸哈娜的腦袋，「你只是又想去逛街了吧。」

「沒有！我當然是真心想幫你的！」

「好吧，但你要答應我，需要認真練習的時候可不能分神。」

「好，就這麼定了！」哈娜一臉興奮地說道，「那今天的訓練就在吃完午飯後開始吧！」

哈娜說完便走在青羽前面，還不停向青羽宣揚著待會要吃到的東西會如何讓他們回味無窮。

看著哈娜無憂無慮的模樣，昨夜留存在青羽心中的疑問頓時都煙消雲散。明明是同樣承受著沉重的壓力，哈娜卻能把那不變的笑容掛在臉上，然後用她樂觀的態度將溫暖傳遞給身邊的人。

在這一刻，青羽就像是抓住了一直苦苦尋覓的那樣東西----他感受到了活著的意義。來自內心的另一把聲音從未如此清晰地告訴過他：他想和哈娜待在一起，他想一直就這樣過下去。

青羽曾天真地以為，露絲會理所當然地陪伴著他度過所有灰暗的時刻。他已經失去過最珍視的朋友，他不會再讓眼前的女孩受傷。不需要再懷疑自己的情感，他要一直保護她直到最後。

「喂...」不知過了多久，哈娜在購買午餐的店鋪前又一次無奈地看著青羽，「我們到了，可你已經至少在這裡站了五分鐘了，呆瓜青羽。」

「哈？哦...很抱歉。」

「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每次都在想什麼嗎？我真的很好奇。」

青羽沒有回答，而只是微笑著又摸了摸哈娜的腦袋。

「幹嘛呀...別老摸我頭，我問你話呢。」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吃完東西要開始練習了。從頭開始學習控制摩洛能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青羽說著便朝飯店內走去。

「那你得答應我，要留點時間讓我當導遊的。」

「想逛街你就努力點，學會了當然可以休息了。」

他們就跟鎮子里其他結伴而行的人一樣，在談笑之間穿梭於每一條熱鬧的大街。人來人往的感覺似乎沒有那麼糟糕，-曾鍾情於獨處的青羽此刻也正享受著哈娜帶給他的那份輕鬆愉悅。

午餐時間過後，青羽把本還想再多逛一圈的哈娜又帶回了原先會面的老地方。

「吃完飯可就不能再像那樣玩了，哈娜，」青羽清了清嗓子，換上一種冷冷的語氣說道，「你也想控制好自己的能量，對吧？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情。」

「好啦......知道了。」

哈娜看起來是一臉的不情願，可下一秒青羽便將幾顆水精靈懸浮到她的面前，「來吧，如果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就試著坐下來，集中精神感受它們蘊含的能量。」

「就，就在這裡？現在？」

控制摩洛能的訓練開始得如此突然，仍沉浸在情緒中的哈娜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但青羽此時的眼神毫無雜念，他用不可置疑的目光回應著她。

「好吧...」哈娜稀里糊塗地坐在那些水精靈面前，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

「閉上眼，集中精神，哈娜。之前你也能感受我的能量，那就試著用同樣的方法感受這些水精靈。它們的能量很微弱，所以你需要投入更多的專註力。」

跟著青羽的指示，哈娜不斷地深呼吸，試著將腦中的雜念都拋開。她慢慢地合上雙眼，尋找著第一次感受青羽能量時的感覺。

控制摩洛能的練習就這樣開始了，那也是哈娜與青羽相識的初衷。

時間滴答、滴答地流逝著，四周的空氣在長久的沉默里安靜得就像停止了流動。

「加油，哈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