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正下到7樓,林向陽聽見一聲尖嘯,七樓那隻肉團怪物從走廊深處沖了出來。
「麻煩了啊。」林向陽看向背後的林敏,她軟軟地趴在自己的背上,呼吸均勻地噴在他的耳邊,似乎睡著了。
「沒關係。」林向陽騰不出手,只好用頭蹭了蹭林敏的臉,「我說過要帶你走的,那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到。」
「——」這時窗外忽然響起玻璃被擊碎的聲音,林向陽心裡一驚,垂下頭不去看窗外。
「救救我。」
窗外的怪物像男孩一樣哭叫著,而肉團怪物則穩穩地堵在下樓的通路上。
「嘖……」林向陽皺了皺眉,沒有托著林敏的那隻手騰出,撥開手中玻璃瓶上的蓋子,故技重施地往怪物那邊投去硫酸。這一次怪物似乎學乖了,它迅速往一旁蠕動,躲開了大部分的硫酸攻擊,但也給林向陽讓出了下樓的路。
「就是現在!」林向陽背著林敏的身子一震,準備衝下樓去。
然而他的動作被什麼東西給制止了。
窗外的怪物伸出一條修長滑膩的觸手,纏在林敏的腳踝上。
林向陽當機立斷,騰出一隻手從包里掏出菜刀,迅速切斷了這條觸手。怪物似是被疼到一般尖叫著模仿起人類的哭聲來,再次伸出一條觸手纏住林向陽。他自然是手起刀落砍斷了觸手,但這只是杯水車薪,更多的觸手從窗戶上的洞口裡伸出,往林向陽的方向襲來。而一旁待機些許的肉坨怪也重新恢復起精神,往林向陽撲過來。
怎麼辦?
林向陽躲開纏繞而來的觸手和肉坨的攻擊,額頭沁出冷汗。心臟在喘息的迫擊下於胸腔中砰砰地急劇跳動,林向陽的顫抖著牙關吐出一口氣,加上背負林敏的體力消耗,此時的他連吮吸近在嘴邊的空氣都顯得艱難無比。
但是他不想丟下林敏,當然也不想再死一次。
要怎麼辦才好?
林向陽的眼前閃過無數記憶,他趕忙在這些雜亂的片段里迅速搜索有用的信息。
「遇到什麼不對勁的就吃這個。」
小許的聲音縈繞在他的耳邊。
「就是這個……」林向陽閉了閉眼,雖然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他把菜刀收回包里,空出的手在口袋裡掏掏,一顆藥片被他的手掌抓獲,在他的手心裡安靜躺好。
「只能這樣了。」林向陽抬手就將藥片猛塞進嘴裡,乾澀的藥片在喉結的上下滾動里被生硬地吞進喉管,輕輕地刮過其柔軟的內壁,在林向陽脆弱的脖頸上形成一粒微小的異物感。
就在藥片徹底滑入胃袋時,忽然周邊的一切聲音都突然地消失了。林向陽緩慢地掀開眼皮,7樓的走廊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地面乾乾淨淨,就連那窗子也完好無損。
「哈?這麼有用?」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口,「沒有這些的話我可能真的要覺得這就是我在犯病了。……不過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不管怎麼說……」他輕柔地拍了拍林敏的腳腕,一直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凌厲如寒冰的視線也融化成兩灣溫和平靜的水潭。「解決了就好。」
「我們回去吧。」
他輕輕地說著,將背上的林敏顛了一顛正好位置,背著她走下樓去。
……
「……啊。早上了。」
門被用力地敲響,林向陽睜開雙眼,以第一縷視線擁抱驚險之後的第二天,
揉著酸痛的關節起身開門。
「誰啊……嗯?」
來人是侯明輝,此時他正發著抖站在林向陽的房間門口,看見林向陽打開門他馬上一頭鑽進房間來。
「喂喂喂,別不打招呼就進來啊。」林向陽無奈地關上門,侯明輝直接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蜷縮起來,被污泥塞滿了甲縫的髒兮兮的雙腳擱在林向陽的床頭,讓他的眼皮不禁跳了跳。
「你有什麼事嗎。」林向陽盡量平心靜氣地和他說話,「還有那是我的床,你腳可不可以放下來。」
「有人要殺我!」侯明輝好像完全沒聽見他說什麼似的,把臉埋進雙膝之間,「我昨天晚上就差點被殺了!」
「誰要殺你,說明白。」這事兒不應該去和護士說嗎,林向陽內心吐槽一句,坐到侯明輝的旁邊去,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表示安撫。
「是醫生……醫生要殺我!」侯明輝像是被自己提起的這個名字所震懾了一般劇烈顫抖起來,他抱著頭狠摳著頭皮,抽泣似地尖叫起來:「他要殺我!絕對要殺我!」
「發生了什麼,慢慢說。」林向陽撫了撫侯明輝的頭,後者一股腦地把話快速地吐出來:「我晚上看見了奇怪的東西,我害怕,去6樓找醫生……然後他就突然朝我追過來了!」
「啊,不過這不是很正常嗎,6樓不是不開放么。」林向陽有點無語。
「不!不正常!一點都不正常!」侯明輝突然被觸及了怒點似地大叫起來,「你不明白!他絕對要殺我!我不可能搞錯的!我沒有錯!我做的都是對的!」
林向陽的腦袋上飛過一串點點點,他算是見識到真正的精神病發病起來是什麼樣了。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侯明輝最後一句話里的疑點,試探著提問:「你做的都是對的?你是做了什麼嗎?」
「我……我……」侯明輝突然哽住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問你話呢。」林向陽面無表情地湊近他。
「我把那個醫生制服了……就是這樣!」侯明輝慌張地亂抓頭髮,「我沒有傷害他,我做的一切都是正當防衛!」
「你在哪裡把醫生制服的,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林向陽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面上維持著禮貌的微笑拍了拍侯明輝。
「我帶你去……在6樓,6-1房間!」侯明輝馬上爬起來,趔趄地跑出門外。林向陽自然是追上他。
「在這裡!就是這裡!」侯明輝一路跑到6-1房間指著門板,林向陽瞟了一眼,房門是虛掩的狀態,「你一定要為我作證啊,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好好好。」林向陽無奈地應著,輕輕地把門推開。
門吱吱呀呀地被打開,呈現在林向陽眼前的是他此前見過的樣子,和病房差不多的陳設,唯一看起來比較突兀的是——
靠著牆倒在地面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的何時。
「何醫生?」林向陽心下一驚,忙湊過去拾起何時癱軟在地上的手試探脈搏。
死了。
林向陽倒吸一口涼氣,盯著表情平和安詳的何時,頭也不回地向身後的侯明輝發問:「你怎麼弄死他的?」
「我……我沒有弄死他!」侯明輝吞吞吐吐,「我只是掐著他的脖子……他也沒有反抗我!我是在正當防衛!」
林向陽搖了搖頭,扯開何時的衣領。醫生白皙纖細的脖頸乾淨得像是初冬新下的雪,林向陽摸了摸他的脖子,粗糙的指腹撫過其上的幾道突兀的紅色勒痕。
「你真是……鬧大事了。」他盯著何時的耳朵,沒有掛著十字架耳墜。「你殺他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他的耳墜?」
「我沒有殺……什麼,耳、耳墜?」
看著侯明輝這一臉迷茫的樣子,林向陽就知道是沒戲了。他嘆了口氣,把臉轉向侯明輝:「你現在下去和許護士說,剩下的我替你辦。」
「怎……怎麼說?」侯明輝抖抖索索地發問。
「你傻不傻啊這都要人教?」林向陽煩躁地揪著頭髮,「你就說何醫生死了!」
「哦哦……好。」侯明輝一溜煙竄下樓,林向陽沉默良久才嘆出一口氣來。
「我還想你肯定是個大秘密呢,沒想到你居然死得這麼憋屈。」林向陽戳了戳何時的鼻尖,死去的醫生面容平靜,眼罩旁早已闔上的眸子上金色的睫毛巋然不動,在他白凈的臉上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雖然你的死讓我很悲痛,不過……哦不對,還有小許。」
他摸了摸何時的衣服口袋,在裡面掏出一串鑰匙。「嘿,謝謝你,這個就歸我了。」
「說起來你的眼睛又是怎麼回事呢。」林向陽盯著他臉上的眼罩。
說到做到,林向陽拉開何時的眼罩。
何時被眼罩所終日掩蔽在陰霾里的右眼是一片空洞。
「真沒想到,你這眼睛是直接挖了啊?」
「去哪了啊……」林向陽正嘀咕著,忽然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許帶著侯明輝氣勢洶洶地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