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怎麼來了？」

林向陽屈膝半跪，看向已經跑到走廊另一邊的白貓。而白貓也回過頭來，對他輕輕地喵了一聲。

「你是要帶我走嗎？」

喵，小貓像是聽懂了一樣輕輕地點頭。而後它就竄上樓梯，一溜煙連跑帶跳地走了。

「等等我啊……」

林向陽追著小貓一路下行，到了第2層樓的時候忽然停下，轉頭看著林向陽。

它停在了2號房間門口。這是小愛的房間。

「哎，是叫我進去嗎？」林向陽試著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他擰開門把，門扉悠悠打開，在房間里的床上安靜地側躺著小愛。

「小愛？睡著了嗎？」林向陽的直覺讓他警惕起來，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接近床邊，確認小愛對他的呼喚沒有反應，他拉住小愛的手臂把她翻過來。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具屍體。小愛被開膛破肚，濕黏的血液染紅了半邊床鋪，她腹腔里的臟器都不翼而飛，只在她青白的腹部皮膚上留下一道長而寬的巨大破口，翻出裡面被撕裂的血肉和斷裂的骨骼來。她的手中還虛握著一把斧頭，雙眼尚未閉上，就這樣保持著一副驚訝的神色，以及其悲慘的姿態死去了。

「唔……」這實在是有些太衝擊了，林向陽艱難地將升到喉口的早飯胃液糊咽回肚子里，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得和小許和何醫生說一下。」他嘆了口氣，支著床板站起身，險些絆在地上，他才注意到自己的體力似乎都在查看小愛屍體的時候被消耗乾淨了。

「好吧。」他拖著虛浮的腳步來到許願的房間門口，敲開了門板。小許正在裡面打掃衛生，看見忽然闖入的林向陽，眉頭不悅地蹙起：「你又來這裡幹什麼？」

「找你呀。」林向陽一屁股坐在小許的床上，用坐姿節省下的一點力氣撐起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我找到小愛了。」

「她在哪？」小許的目光馬上凌厲起來，恢復了護士長的風姿。「就在她自己房間。不過……」林向陽攤了攤手，「是屍體。」

「屍體？」隔著小許的口罩，林向陽都能感受到她的驚訝，但連這一分驚訝都只是淡淡的，就像是面對無數個習以為常的事件后被消磨殆盡，所剩下的只是皮肉對外顯感情的反射性模仿。「哦，我知道了。我會去處理的。」說著她起身，從抽屜里掏出一副橡膠手套，拆開包裝利落地往手上一套，彈了彈手套薄薄的膠皮，微一偏頭瞟了一眼林向陽，「你出去，不許翻我的東西。」

「好好好。」林向陽踏出門檻一步。

「把門關上。」

林向陽探身拽緊門把一拉，把門關好。

「走遠點。」

林向陽走遠幾步，無奈地舉起雙手向她宣告投降。

「就這樣。」小許滿意地打量了一遍林向陽，就疾步往2-2趕去。

看著小許的身影消失在2-2，林向陽馬上就扭開門把，從門縫裡一閃身，輕手輕腳地鑽進去。

他覬覦小許桌子上貼有「備用鑰匙」的抽屜已經好幾分鐘了，一找到機會，他就趕忙把握好，來到桌邊拉開抽屜。

果不其然，裡面正躺著亮閃閃的幾串鑰匙。

「不好意思啊，我就借用一下。」林向陽默念完，伸手勾起一串鑰匙圈，很快這寶貴的鑰匙就進了口袋，成為了他的囊中之物。

林向陽從門縫裡探出頭謹慎觀察，嗯，外面沒有人。於是他馬上鑽出門縫，

輕輕把門帶上，旋好門把，走遠，一氣呵成。

小許正從2-2走出來，看見一旁站成軍姿的林向陽，狐疑地打量著他：「你沒有偷偷進去看吧？」

「沒有。」林向陽睜著眼睛說瞎話。

「口袋翻出來。」

「……」

他倆面面相覷了三秒后，林向陽轉身拔腿就跑。

「你這個討厭的人！」小許追在後面無能狂怒。

……

午飯時間過去，下午林向陽決定先從下往上搜索，把那些鎖起來的房間都搜一遍。

一樓的兩間大一點的房間，一間是倉庫一間是廚房，他確認沒有人之後悄悄摸進倉庫里，拉開門把，門扉的打開讓倉庫里捲起一陣裹挾著灰塵的旋風，被走進門的林向陽吸了個一乾二淨，害得他在倉庫門口連連咳嗽。

「這裡好臟……」林向陽擦了擦嘔到嘴角邊的一星唾沫，從門口裡溜進去。倉庫里沒有燈，林向陽只好掏出自己電量無幾的手機照明，這裡一共擺有三個貨架，上面都堆滿了雜亂的東西。

他掃視屋內一圈，目光鎖定在第三個貨架上。

「這是？」

他走過去踮起腳，取下貨架上第二層放著的一件東西。

他拍拍物件上的塵土，這是一部老式翻蓋手機，原本的紅色外漆已經被磨損得七零八落，可憐兮兮地向林向陽展示它被歲月侵蝕得千瘡百孔的身體。這種手機林向陽可熟悉了，他小的時候就是用這種手機的，看見這樣的手機就像回了家一樣親切。不容多想，林向陽直接調動起小學時珍貴的記憶，一通操作把手機啟動了。

「好運來那個好運來～」

「卧槽怎麼這麼響。」林向陽趕忙捂住手機出聲孔，手機屏幕在他的指縫間漏出微光，告示著自己已經開機。

「好了。」林向陽開啟上工模式，麻利地打開相冊查看。裡面有幾張照片和一段視頻。因為手機屏幕很小，色彩都糊成零碎的幾坨，並不是很能看得清照片上的臉，只看見有的拍的是一個白髮的人站在樹邊，有的是一個白髮的人和一個黑髮的人的合照。

「不知道是誰啊。」林向陽打開視頻，視頻的前幾秒看起來在一個光線微弱的樓道里，窗口都是漆黑無光。「等等……這個像我們病院。」林向陽馬上聚焦起視線，將目光集中在手機屏幕的中心。然而這個視頻只有十幾秒，播放到後幾秒的時候忽然手機被一片黑暗蒙蔽，緊接著的是手機落地的脆響，然後屏幕上便彈出了暫停標識，標誌著視頻已經結束。

「這是什麼？」林向陽搖了搖頭，「感覺很有可能是被那個'影子'襲擊了吧。」

他把手機收進背包，「倉庫里其他的好像沒什麼可看的了……嗯？」

林向陽往牆角看去，被廢舊紙箱擋著的牆壁上似乎有什麼黑色的東西。他走過去撥開一些雜物，摸了摸，指腹很快吸附上一層薄薄的黑灰。

「這是燒焦的痕迹嗎。」

他探頭觀察著焦痕，「也許這裡發生過火災。不過從這個來看，倒像是不久前才發生的……」

將冒出腦殼的思維線團盤迴去，林向陽拍了拍收拾的灰塵，隨便往褲子上擦了擦，就準備出門。

——但是門從外面被鎖上了。

「奇怪？我沒有鎖門的吧？」他拉了拉門把，門扉巋然不動，無情地將林向陽關在這個黑暗的房間里。「該死……誰偷偷鎖門啊！」偷偷溜進來的林向陽無助地摳著門縫，門除了仁慈地稍微漏出更多的一點光線外，依然是紋絲不動。

「我甜蜜的……小可愛……」敲門無果后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就著門滑坐下去。「西馬他，這下只能等人來了……不知道被哪個討厭的傢伙暗算了。」

「不過總會有人下樓來的，等餐點鈴響小許一定要下來，我再敲門也不遲。」

「多待一會也沒什麼……吧。」

餘光里的視野顫動一瞬，林向陽眼珠一閃，黑暗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從陰影里剝離出來、聚集成團，像是在機器上一圈一圈膨脹起來的棉花糖一般，組成一片流動的雲霧狀物體。

「影子」。小愛滿懷笑意的話語再一次在他的耳畔縈繞。

「卧槽尼瑪啊不要言出法隨啊！」他驚出一身冷汗，以最快的速度從包里抽出廚房順來的菜刀，攥在胸前防備。

「喂喂，聽得懂人話嗎？」他後背抵著門板，試圖和這玩意交流，「咱們都是被困在這裡的人……哦不一人一鬼，好吧。能不能看在咱們……呃，同舟共濟的份上，放我一馬呀？」

「……」黑霧感覺很無語。

「你是不是覺得很栓Q？我替你說啊，謝謝您嘞。」林向陽大腦幹脆直接下線，一張嘴全憑本能往外蹦詞，「香蕉水，鼻涕蟲，番茄腦袋西瓜頭……」

黑霧逐漸聚集成一個實體。

「啊啦，大哥，這是不是代表我逃不掉了？」林向陽無奈微笑，舉起雙手投降。

「——」黑霧收攏形體，把自己集中成一撮，不由分說地朝著他的方向疾沖而來。林向陽迅速閃身躲過去，黑霧在牆上擊出一塊裂紋。

「兄弟，你這力氣真恐怖。」林向陽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滴笑著說，「還好我躲過去……唉唉唉你別。」

黑霧整理形態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而嗅到它即將行動的氣息的林向陽立刻繞到貨架後面，利用其做掩體，黑霧出擊不及，一下撞在了貨架上，承受了太多的貨架上物品盡數被擊落，自身搖搖欲墜。

「呼……真是的，趁人家說話的時候搞偷襲算什麼君子嘛。」林向陽揉了揉眉心，漫不經心地瞥向門扉的方向。

「總之先拖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