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夜半來客
小伍子這話一說出口，齊長青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他雖不知九格格是什麼人，但聽這稱呼也大致能猜出來，這必是滿清皇家人。雖說現在已經是清末了，但到底當家做主的還是他們，這格格要是被害了，兇手還真會被判個凌遲。
小伍子眯了一口茶，湊到齊長青耳邊得意地說：「我先把那倆兄弟關個半把月，這半把個月里，我不打他們不罵他們，我天天叫幾個醉紅樓的漂亮姑娘在他們面前跳舞，讓他們看得見吃不到，然後等他們受不了了，就把他們送到貝勒府門口，到時候他們要做什麼，可就沒人攔得住了！」
可別說，這小伍子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要是換齊長青，知道牢里關著陷害自己的惡人，必要先把對方打一頓結實。
齊長青原想勸幾句，但門外忽有敲門聲。
師爺在門外說：「老爺，有人來報，說北涼山那邊的一口枯井裡發現了一具女屍。」
小伍子一愣，半晌不知道回啥。
畢竟他一個借屍還魂的小叫花，哪懂得怎麼處理事務？他滿腦子只想著報復那些對他不好的人了。
他轉頭問：「齊大哥，你洗地的，見過的屍體多，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齊長青簡直無語，一個大老爺問他一個洗地的，真是搞笑。
「先去現場看看吧，應該是殺人案。」枯井沒水，所以齊長青判斷死者不是自殺。
「殺人案！這麼刺激？」小伍子一躍而起，搓著手說，「有趣極了，這死人可有趣極了！」
小伍子盛情邀請，齊長青不得不跟著他一起去了事發現場。
*
屍體已經被撈上來，臉朝下趴在地上。
是一具女屍，穿著綢緞袍子，手指上塗著紅指甲，頭上戴著髮釵。
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按理說這樣身份的女子，應該一眼就有人認出身份。可是當捕快把女屍翻過來的時候，大家都傻了眼。
亂髮撩到兩旁，才發現女屍的臉完全被毀了。
是有人刻意用石頭砸爛的，不只是傷痕遍布，而是連五官都找不到了。
小伍子還有在場好多人當場就吐了出來，齊長青也好不到哪裡去，捂著嘴強行咽了好幾口唾沫才把噁心感壓下去。
跟著來的仵作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伯，名叫楊永福。這京城裡的屍體大半都是他給驗的，什麼殘缺的他都見識過，所以異常冷靜。
細觀察一番，前來與小伍子彙報：「死者是被人從背後勒死的，身體左半邊泛紅，應該是死後被人拖屍到此，運屍路上長期保持側卧的姿勢造成的。死者年齡在十五到二十歲左右，身份不明。」
小伍子捂著眼睛問：「兇手呢？兇手是誰啊！」
楊仵作笑著一張臉說：「這要看青天大老爺的本事了。」
這小伍子懂個屁，這會子他也不自稱什麼老爺了，慌慌張張躲齊長青身後，打著哈哈說自己累了，讓仵作先把屍體抬到義莊去，剩下的事等他睡醒了再說。
說睡就睡。
*
雖說這小伍子不怎麼是個東西，但對齊長青還挺好，非要留他在衙門裡住下，還要請漂亮姑娘來服侍他。
齊長青果斷拒絕了。
因為他真的想好好睡一覺。
夜半三更，萬籟俱寂，齊長青睡得香，夢裡回到了現代，他死前的最後一刻。
空曠的病房在他停止呼吸的一刻，開始變得擁擠，
都是急著趕去投胎的魂，一個挨著一個，低著頭匆匆往前走。
醫生宣告了他的死亡，他於是不得不加入他們。眼前是一串樓梯，順著樓梯往下走，便走進了一片暗紅的世界。
有人指揮著大家往東往西，井井有條。
輪到齊長青了。
忽然身後有人喚道：「救命！」
齊長青是第一次走陰間路，沒什麼經驗。老話說的好，陰間路上不回頭。誰要是回了頭誰就走不出去了。
他不知道這句話，所以聽見有人喊，就回了頭。
可是身後一片虛無，什麼都沒有。
「救命，齊大哥，救命啊！」
又是一聲呼喚，他定了定神，面前的景象忽然變成了自己睡覺的屋子。
揉了揉眼睛方才醒悟過來，原來是一場夢。
大抵是累壞了。他起身去桌邊倒杯水喝。
猛地一抬頭，見門上映著一個影子。
他一愣，茶水倒進領子。
「齊大哥，是我，快開門，救救我。」門外的影子喊道。
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輕柔不媚，帶著一絲恐懼。
他疑惑，他在這裡除了管大善和小伍子，沒認識其他什麼人了啊，何況這還是個妹子？
「開開門啊！」少女帶著哭腔。-
這一哭把齊長青的心都哭軟了，腦子一片空白，趕緊跑過去把門閂推開。
還沒來及拉開門，外面的黑影就撲了進來，一頭栽進他的懷裡，把他抱的緊緊的。
好了好了，自己這是第二次被女人強抱了。什麼時候主動權能在自己這裡？
少女的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香氣，讓齊長青忍不住嗅了好幾口。不同於老闆娘的風情萬種，她抱著他就是小女孩抱哥哥的感覺。
女孩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嚶嚶哭泣不止，溫熱的氣息鑽進他的衣服里，癢絲絲的。
雖然這感覺很好，但是這夜深人靜的，齊長青怕她的哭聲會吵醒別人，到時候就不好解釋了！
他正想著該如何處理這個局面，突然，借著燭光他發現了！
這個少女身上穿著的衣服，與北涼山枯井裡的那具女屍一模一樣！
他確信是一樣的，因為在這個時代，能穿的起那麼華麗的衣服的人屈指可數。
所以……難道說此時此刻抱著他的，又不是人？
想到這裡他頭皮發麻，使了全身力氣想將她推開。可少女的手把他箍得緊緊的，讓他根本無法掙脫。甚至隨著他的掙扎，她還把他壓到了床上。
齊長青這下子可瘋了，一個滾身讓到一邊。終於氣喘吁吁地把她推開了。
那一瞬間，少女哭得更大聲了，抬起頭看著他，淚眼……
不，她根本沒有眼睛！她的整張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個血坑，就像那具女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