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最原始的本能－6

「嗚嗚——」低沉的嘶吼和腳步聲漸漸遠了，門外已經恢復了平靜，樓道里依然悄無聲息，只是未曾散去的血腥味仍不斷地提醒著陳奇，這看似平靜的黑暗裡，埋藏著多少恐怖的東西。

陳奇沒有勇氣再去看貓眼，甚至連門邊都不想靠近。窗外，太陽已經下山，天sè也徹底地暗了下來。陳奇蜷縮在沙發上，恐懼，如同外面的黑暗一般，一步步逼近他的身體，一點點吞噬他的靈魂。

野獸！那些長著人類外形的野獸！

陳奇抱著抱枕，胡亂蓋著一條毛巾被，卻仍止不住身體的顫抖。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面前被活生生撕成碎片。血流成河的場景，放在任何現實的環境中，又有哪個平常人可以承受得了？

陳奇抱了抱枕頭，身體縮得更小了些。黑暗中，疲倦如同海浪一樣一**襲來，陳奇竟然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砰，砰砰。」

幾聲槍響，陳奇隨之驚醒，猛地坐起身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月光透過窗帘縫隙shè進大廳，在地板上反shè出奇怪的光。陽台的玻璃門緊緊地關著，陳奇卻彷彿看到對面樓里的某一個窗戶邊上，一束金黃sè的燈光閃了一下。這是睡傻了吧？陳奇揉揉眼睛，站了起來，拉開玻璃門后的布簾，外面是一片黑暗。

不是來自對面。槍聲很大，估計開槍的人應該就在附近的馬路上。

「嘩啦啦……」

陳奇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樓道里貌似有人踢到什麼東西，陳奇看了看大門，沒有任何異樣，便輕手輕腳走到內門的貓眼前面。

貓眼可見的範圍里，沒有任何生物經過。但是樓道里卻熱鬧異常，陳奇貼在門上，彷彿聽到許多人上下樓梯的聲音，就像剛散場的電影院。不知誰家的防盜門被經過的人碰得「噹噹」直響。陳奇可不敢貿貿然開門去看，便又貓著腰走到陽台邊上，慢慢拉開布帘子，輕輕地推開了玻璃門。

陽台正下方的大馬路上，一片嘈雜。有人匆匆忙忙地跑過，「砰」地又開了一槍。數不清的腳步聲密密麻麻地壓過馬路，陳奇心想不會吧，一邊慢慢地伸出頭去。

馬路邊上，一位身著防化服的戰士正踉蹌著往前跑。他的防化服上污糟不堪，頭盔也不知丟哪兒去了；右手拿著一把手槍，左手抓著一個對講機。「砰。」戰士回頭又給了後面一槍。陳奇往他開槍的地方看過去——媽呀！那後面跟過來的，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喪屍，它們像遊行抗議的隊伍一樣，沿著大路，繞過廢棄的汽車和路障蹣跚前行。腳步聲伴隨著無數急切的低吼聲，像恐怖電影裡面讓人壓抑的低沉配樂。

「呼叫總部，呼叫總部……」

戰士又朝後扣動了一下扳機，發現槍里已經沒有子彈了，便急忙呼叫總部。靜靄的夜裡，他的聲音是如此急切和慌張，而這一切，都源自於對死亡的恐懼——跟在他後面的，可是幾百隻想把他生吞活剝撕成碎片的野獸啊！

「呼叫總部……」對講機里毫無音訊，戰士想回頭看一下追趕者，卻不小心踢到路邊的什麼東西，一個趔趄便摔到地上，手裡的槍和對講機也脫手而出。但不愧是受過正規訓練的士兵，幾乎沒有停頓的，他順著摔出去的勢打了一個滾，雙手在地上一按，便又立即站起恢復到跑步的狀態。

「好身手。」陳奇心裡暗暗贊道。看這身手應該不是普通士兵，或許是隸屬於S師的特戰旅戰士，平時駐地便在這裡附近，估計這次也是重點清理這個區域的主要力量。

戰士儘管驚慌，卻沒有發出任何驚恐的叫聲，做為一位已經與喪屍有過正面戰鬥的戰士，想必他心裡比誰都清楚，越是恐懼的叫聲，越會激發出那些傢伙的貪婪及獸xìng，越會吸引更多的喪屍過來。所以他沉默地奔跑著，不一會兒便跑出了陳奇的視野。他身後的喪屍大軍也跟著他絕塵而去。

「咣噹噹——」馬路上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樓下便又有了聲響。

陳奇一個激靈，小區門口有人進出！低頭看時，卻發現是小區裡面的喪屍正在通過小鐵門往外走。大門被封死了，小鐵門流量有限，後面的喪屍又不斷擠推前面的喪屍，所以整個大門被擠得都快變形了——事實上要不是門口堆著的輪胎和沙袋，估計這個大鐵門也和胖子家樓下面的防盜門一樣下場。它們……要集體出動？陳奇心裡一動，一個念頭在腦海里油然而生。

來玩個幼兒園小朋友的數數遊戲吧！不過這回被數的，不是水果玩具，也不是小紅旗，而是——一大群喪屍。

「一，二，三……」陳奇靜靜地趴在陽台欄杆上，一個一個地數著。不知為何，看著樓下門口洶湧黑壓壓的一片人頭，陳奇心情卻異常平靜。

「三二四，三二五……」

喪屍們一隻接一隻地擠過小門，陳奇倒也數得從容。那不是喪屍大嫂嗎？她依舊穿著那套她最喜歡的寬鬆的淺藍sè碎花布衣裳，在屍cháo洶湧的喪屍群中努力往出口擠去。

「五三三，五三四……」陳奇還抽空跑進屋拿了紙筆，剛才完全空白的紙上，轉眼間寫滿了一個個歪歪扭扭的「正」字。

「五仈激ǔ，五九零……」

陳奇吁了一口氣，一共五百九十四隻喪屍，出了小區的鐵門，朝著剛才戰士跑過的方向而去。

這是……集體出動狩獵？還是它們固有的生活習xìng？

不懂。或許這就是今天外面一整天都顯得平靜的原因？喪屍們都習慣晚上上班白天休息？今早碰到的那個女人，是「加班」去了？

陳奇苦笑一聲，翻過白紙，在背面計算起來。

這個小區一共八棟樓房，每棟樓七層，每層樓四套房子。其中三室二廳兩套，兩室一廳兩套。假設每套三室二廳住著三代同堂，也就是五個人，加上兩室一廳住著的一對夫婦加一個小孩，那每層樓的常住人口就是十六人——事實上這個數字應該是遠遠達不到十六人的，因為每戶人家都有留下一個房間做書房或客房的習慣，不可能把所有房間都住滿，就比如胖子家的兩室一廳就住了胖子一個，隔壁大嫂家的三室二廳也就住了夫婦倆和一個孩子——滿打滿算，就算每層樓住十五個人，那整個小區的常住人口就是——

八百四十個人。

八百四十個人裡面，不算那些跑掉的失蹤的或者傍晚那個被吃掉的，有五百九十四個人被感染變成了喪屍，感染率為——七成以上。

陳奇倒吸一口冷氣。這個區是S城難得的不算繁華、人口也不擁擠的區域之一，感染率尚有七成，那城區那些商務區、住宅樓集中的區域，感染率可就遠不止七成了。

就算按七成來算，S城總人口一千二百萬，七成就是——

八百五十萬。

是的。S城現在就像一個大籠子，關了八百五十萬隻野獸般的喪屍。剩餘三百五十萬的人類，要麼被吃掉，要麼被感染同化。逃亡？茫茫屍海中，即使不被喪屍碰到吃掉，突如其來的物資匱乏，遲早也得讓大部分五穀不分的城裡人餓死渴死。

S城，就要這麼沒落了？其他城市，D城，H城呢？

在H城的家人和朋友們，是不是也在面臨著同樣嚴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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