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流觴曲水
上巳節,三月春意還算不得是春光似酒濃、桃花滿枝發的盛景,楊柳拂堤,新芽初綠。
收帖子的小廝伶俐得很,婉言拒了禮盒,將許茂並許丹青引至一處僻靜所在。
許丹青注意到所有小廝衣裳一樣,但腰帶顏色深淺不一,接的帖子也不一樣,引客忙而有序。
他們來的時候還算早,三三兩兩長衫文人學士圍坐,日頭正好,暖意融融撫下,哪裡還看得出來只是初雪乍融的早春。
他們才將將坐下,便有年輕小廝端著暖酒至於漆盤之上,酒杯內雕刻魚兒,酒水微微一動,彷彿有小魚兒在遊動似的。
就連許丹青這般年紀的小孩,也有點心熱茶等一眾小物件。
不由得讓人不讚歎一句,好巧妙的心思,好面面俱到的周全。
只是這個迴環彎曲,水渠潺潺,稀疏兩排的竹林充當天然屏障,隔開上下游,只讓人見得有人在,卻不知是誰在。
輕柔琴音不知打哪兒而來,似有非無,縈縈索索。
許茂面對各種狡詐商戶和掌柜都不曾露怯,偏生在這難受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他只覺得口舌乾燥,下意識端起酒杯就要喝。
許丹青按住他的手,「爹,這酒不是這時候喝的。」
許茂立即左右看了眼,的確無人飲酒,他不露痕迹放下,小聲問:「開宴之後?」
「這是流暢曲水,上巳節名士雅集的一種飲宴風俗,眾人圍坐在迴環彎曲的水渠邊,將特製的酒杯置於上游,任其順著曲折的水流緩緩漂浮,酒杯漂到誰的跟前,誰就取杯飲酒,賦詩一首。如此循環往複,直到盡興為止。」
許丹青才說完,許茂便皺眉道:「這可如何是好,最多一次,我們就得露餡。這不是為招待那位準備的清談會嗎?為何會來這麼一出?」
許丹青拈了塊點心慢吞吞吃著,「爹,你若是下去查賬,下面掌柜不得把賬本拿出來給你看?這是他的功績,也能看出他的本領。」
「流暢曲水,就是江陵府給那位看的。」
這樣一比喻許茂便知道了,他有些後悔道:「早知道如此便提前找人......」假借給兒子整理頭髮的時候氣音透出一個詞,「捉刀。」
古代的侍從有專門的刀筆吏,專門為修改竹木簡錯字應運而生。只不過後來這個辭彙演變成替別人代筆作文的人。
「萬萬不可!」許丹青立即遏住他這個想法,「今日之事我早就猜出來了,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人若是想要達到更高的位置,在低微的時候就要謹言慎行不能讓人捉住把柄,就算此刻不發作,待到日後只會變成一把一擊必中的刀子。」
「是我著相了,」許茂長嘆一聲,「倘若帶著許硯也會好些,他好歹學了幾年詩詞。」
「爹,能進來的人豈非凡流?十個童生捆起來都比不過這裡一個人。」
知府不會放半桶水進來砸自己招牌和臉面,能進來的人必然是選了又選。來客不管是仰慕歐陽公才華還是歐陽公的身份,四書五經君子六藝不會差到哪兒去。
袁夫人遞給他這張帖子,到底是好是壞?
上方竹林微微騷動,仔細去聽依稀聽得到有人在說:「鹿鳴書院院長帶著弟子們來了。」
「那是藍愉景吧?聽說才華斐然。」
「虛名還是真名,稍後一試便知。」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才子齊聚,不分出個一二三四絕不會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