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上遇到騎自行車
命運縹緲,讓人很難捉摸透。
往往在你自認為摸清它的脈絡時,會狠狠地給你一記響亮的耳光,讓你一臉懵圈。
文才就是這樣。
不過是重複往日的操作,一番嘻哈活躍氣氛之後,自認為讓師父消了氣。
哪知道九叔會突然衝到他面前,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如天山折梅手一般的亂巴掌,像冷冷的冰雨一樣,拍打在他的身上。
「師父~!」
「哎呦!」
「師父,別打了,別打了,疼~!」
文才叫了凄慘,卻沒有讓九叔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疼?!
疼就對了!
你一天天的沒事就知道出去湊熱鬧!當你還是三歲小孩?!
一點都不知道把心思放在練功上!
現在,立刻,馬上,到院子里給我扎馬步,一個時辰起!」
「這就去,這就去!」
心裡哀嚎著,扎一個時辰的馬步,真當是要命的懲罰。
不過,眼下為了免於九叔的胡亂巴掌,文才想都沒想抱頭鼠竄到院子里。
剛剛鬆了一口氣,逃過師父的狠手。
卻不料背後傳來九叔嚴厲的聲音:
「發什麼愣,趕緊把馬步紮上!」
文才渾身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紮好馬步。
不過,狡黠的是,他轉了個身,面朝門口。齜牙咧嘴,一臉難受痛苦的表情。
小聰明的想要以此,來打動九叔的心軟,使得眼下懲罰可以提前結束。
許牧從門口看到文才這麼可笑的表現,實在沒有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聽到這揶揄的笑聲,文才裝出來的苦澀一下子僵在臉上。
待看清楚門前九叔臉上失望自責難看的表情,文才心裏面彷彿有幾百頭大肥豬奔騰而過,心尖顫的厲害!
暗道:許大哥,你這噗嗤一下不要緊,可是要還慘我了!
連忙收起臉上作怪的表情,嘴裡也不哼哼了,一臉正經,似乎全神貫注地投入到了扎馬步當中。
「哼!加罰半個時辰!」
九叔冷哼一聲,留下一句話,轉身進屋。
「啊?!
師父,不帶這樣玩兒的!」
文才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叫屈起來。
一個半時辰的懲罰,到結束的時候,恐怕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怎麼?!你不願意!」
九叔轉過來,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讓文才縮了縮脖子,氣勢一下子蔫了。
「你看看人家許牧,跟你們同時接觸玄法,人家已經鍊氣化神圓滿!
再瞧瞧你跟秋生兩個,到現在才剛剛摸索到煉精化氣!
是我教的不好?!
不是!
我看就是你們太懶,讓我給慣壞了!」
文才這才恍然大悟,感情今天遭了這無妄之災,全都是因為許牧的關係。
冤,太冤了!
被別人家孩子支配的恐懼,從古到今,數不勝數,多文才一個也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面對九叔怒其不爭的火氣,文才很明智沒有頂嘴。
轉身坐下端起茶水,隱隱有點泛涼,輕啜一口,忽然感覺沒了滋味。
重重放下杯子,重重嘆了一口氣。
滿肚子惆悵。
許牧見狀,笑道:
「至於嘛!
想開一些好!
畢竟,像我這樣的天才,不是人人都能學會的!」
噗!
這話仿若一支利箭一般,狠狠地刺入九叔的胸口。
感覺心好累!
……
第二日,天還沒亮,邱家莊便開始躁動起來。
今天是邱老爺出殯的日子,因吉時緣故,各種事項安排非常緊湊。
人員安排,事務進行,都得提早進行。
天色蒙蒙亮,邱老爺的親屬在邱掌柜的帶領下,開始哭靈。
檢視了邱老爺的屍體之後,便要正式封棺!
其實也沒什麼要檢視的,不過一副殘軀,一攤爛肉罷了!
便是邱老爺的家屬們,圍棺告別時,許多人看向棺內,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
「封棺!」
九叔一聲令下,幾個青壯小伙,抬著棺材板將其合上。
接下來便是要楔入釘子。
不過,到了這一步,九叔卻朝許牧做了個手勢。
早已經準備好的許牧,端著一碗鮮紅的血液,右手二指輕蘸了一些!
手訣打出,一段咒語后,憑空畫出一道複雜的符咒。
二指彈出,口中叱道:
「疾!」
但見指頭所蘸血液迅速霧化彈飛,於空中形成了一副霧紅符篆!
許牧手掌一揮,那憑空符篆,便紅光微閃,一下子隱在棺材上。
「哇~!」
周圍的人群,傳出一聲驚嘆!
這麼玄奇的景象可不多見,實在神奇!
沒想到許牧這一小夥子,看起來年紀輕輕,手段卻不簡單!
「許老闆,不愧是許老闆!」
阿東喃喃道。
有人聽到了阿東的自語,忙好奇發問。
在得知了許牧的身份是一棺材鋪老闆,且兩日之前更加神奇的表現,看向他的目光中,隱現敬畏。
人們總是敬畏於未知,或者無法理解的東西,並冠以神奇。
阿東那裡關於許牧的一切,很快便口口相傳,塑造成一個神奇,顯現在人們的記憶中。
許牧將那霧紅符篆打入棺材中后,眾目睽睽之下,但見從中升騰出一片紅黑色煞氣。
如開鍋掀蓋后,蒸騰的水汽。
初始壯觀,而後漸細,最後遇風一吹,便消散的什麼都沒有了!
「惡煞已除!」
九叔讚賞地點點頭。
許牧拿起幾枚釘子,從鮮紅血液的碗口上掠過,咒語疾出,幾個手指靈活勾勒出一道手印。
但見從血液當中升起一團紅色,將幾枚釘子裹紅!
仿若上了一層紅漆一般!
「好了!」
許牧將幾枚釘子交給持錘的青壯,「可以楔入釘死!」
那人一臉驚奇的地接過釘子,手指甲下意識的在紅色的表面颳了刮。
本以為很容易的就被掛掉的漆面,卻異常牢固。
甭說有破損痕迹,便是連一絲划痕都沒有。
「砰!砰!砰!」
棺材蓋被釘死,邱家親屬又是一陣大哭!
此時的哭靈都是相當有講究的,不是每一個步驟都要痛苦,而是根據程序不同,哭聲也不相同。
要不然也不會出現了一種,代人哭靈的哭喪人!
純粹是行業指導,領著人怎麼哭。
棺材釘死後,便是代表正式的陰陽兩隔,家屬們要哭出痛心疾首來!
九叔略微停頓了一會兒,給樹他們發揮的時間。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一揮手,一幫早已準備好的抬棺人員,將繩索、圓木,套在棺材上。
跟著嗩吶、鑼、鼓齊鳴!
「吉時已到!
起~棺~!」
「送邱老爺上路!」
鞭炮噼里啪啦地響來,棺材穩穩升起!
「孝子賢孫,前面走!」
人數雖多,但在九叔的指導下,雜而不亂!
哭聲伴著紙錢飛舞,許牧看得很有意思。
其實,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
許牧也沒打算把自己代入到與他人相同的悲歡中去,自己就是開棺材鋪的,隔壁還是義莊。
見慣了他人生死,時間長了,再見這種事情很難再有大的心理波動!
人死如燈滅,不外如是!
合壽棺退煞完成之後,基本上就沒許牧什麼事。
送葬的隊伍逶迤而行,許牧跟著不過是打醬油罷了!
兩日的功夫,通往小山丘的路,已經被邱掌柜安排的人手,拓展寬大。
送葬的隊伍,明顯比許牧他們當時前去的時候,要好走很多。
棺材進入墓地之後,一步未歇,在九叔的指揮下直接下墓穴。
送葬的人和看熱鬧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將這地方圍的水泄不通!
扛著圓木抬棺的人,雖然腳下晃蕩,可手中卻十分穩固!
棺材架在墓穴上方,只等九叔一聲令下,再將棺材緩緩放入墓穴!
但在此時,「嘣~!」的一聲響!
人群異口同聲,皆是一道驚呼!
捆綁棺材二指粗細的草繩,其中一根突然斷裂。致使另外幾個方向受力不均,棺材開始傾斜!
最要命的是,承重最多的那根草繩,一縲崩開,眼看就要斷掉!
若是斷掉,整個棺材就會砰然落地!
九叔一驚,動作不慢,想要上前去挽救,可就在這眨眼之間,那縲草繩終於崩裂!
「完了!」
這是九叔心裡當時唯一的一個念頭!
危在旦夕之間,只聽一道叱吒之聲,「疾!」
周圍人群又是一道驚呼!
九叔看到了事情正被挽救,漸沉的心,慢慢升起。
在許牧的咒法之下,那斷裂的草繩,此時正如游蛇一般,直著身體而上,將下墜的棺材牢牢頂住!
回過神來九叔,立馬招呼身邊人,一齊協力,扶住棺材,重新綁好繩索。
待穩好棺材,順利葬入墓穴后,九叔才不露痕迹的舒了一口氣!
好險!
要不是許牧反應快,用術法幫了自己一把,今天可是要出大糗!
不說一朝名聲盡毀,受損肯定是免不了的!
黃土漫漫,沒過棺材,成了土丘。
撤去供桌,將香爐置於墓碑之前。香煙裊裊,仿若人死如灰隨風散。
邱掌柜帶著一幫家屬正湊在許牧身邊,連連感謝。
許牧擺擺手,出口就是俗話:
「邱掌柜既然請我來,定然要盡心儘力!
若是掌柜的滿意,厚賞些辛苦費就是了!」
自邱老爺變成墳堆之後,邱掌柜似乎一下子從先前那種悲傷里走了出來,恢復到往日狀態。
這時候已經能夠與許牧說笑。
「許老闆放心!
絕對給你個厚實的荷包!」
「哈哈,那我就事先謝過邱掌柜!」
文才跟在九叔身邊,看著被邱掌柜冷落的師父,心裡很不爽,不屑地冷哼一聲,「呸!見風使舵!」
九叔聽到就當沒聽到,對於邱掌柜突然在許牧面前的諂媚,他也感到不忿!
這算什麼,這不是區別對待,看人下菜碟?!
又或者,此一時,彼一時!
胡思亂想之間,但見邱掌柜與許牧話畢,告罪怠慢之後,便朝九叔二人過來!
「九叔!」
離著幾米遠,邱掌柜便高呼一聲,兩手作揖,滿臉帶笑跟九叔招呼。
九叔看到邱掌柜臉上不似作偽的笑容,心裡突然升起對自己放負面情緒,暗嘆自己以小人之人,猜度他人。
頗為不好意思道:
「事情差點出了簍子,邱掌柜,對不住啊!」
邱掌柜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握住九叔的手,認真道:
「九叔,你若是說這話,就太不對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只要是人,難免都會出岔子!
再說,終究不是沒有什麼麻煩事嘛!
這兩天九叔為了家父的風水墓穴連續奔走,又操持經喪,忙中出了一點點岔子,實實不用過度自責!」
邱掌柜這番情真意切,讓文才一瞬間便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伸出大拇指,贊道:
「邱掌柜,你真是個敞亮人!」
至於方才的不屑,早就不知道被拋到哪兒去了!
回到小院之後,三人正收拾東西。
邱掌柜便帶人親自登門,給九叔和許牧奉上了兩個荷包。
許牧掂了掂,眼睛一亮,好傢夥,比賣一副棺木的錢還多!
瞥眼瞧了九叔那一包,雖然差不多大小,可以許牧的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來,跟自己相比,裡面的大洋定然少了一些!
與邱掌柜寒暄過後,三人便告辭歸家。
路上文才眼睛總是時不時地盯著九叔懷裡的鼓包,眼中閃著渴望的神色。
許牧實在是看不下去,揶揄道:
「九叔,文才出來一趟,也算辛苦!
你得了錢,好賴分人一點!
瞧他那眼巴巴的樣子,你也耐受的住!」
文才聽聞許牧竟然站在他這邊,替他說好話,望過去的眼神里滿是感激。
「師父~!」
九叔轉頭看他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一陣面無表情。
就在文才快要灰心放棄的時候,九叔把那鼓囊囊的荷包掏了出來。
在他眼巴巴的目光中,將一枚銀元遞到他面前。
「給!這是你的那份,收好!
別讓人家說為師苛責於你!」
文才大喜過望,一把攥過大洋。
就好像沒見過一般,放在手裡摩挲觀看。
好一會兒興緻過去,才嘟囔道:
「師父,才一塊大洋,是不是太少了!」
「怎麼還嫌少?!
知不知道,雜貨鋪里的學徒,到了年尾才拿三個大洋!
你還不知好賴的挑剔!
嫌少就給我還回來!
到鎮上還能買上斤大米白面呢!」
九叔臉色一沉,文才就被拿捏住了!
一臉訕笑,道:
「師父,別別別!
我就是圖個一時嘴快,說溜了嘛!
都是辛苦錢,哪怕一塊錢,那也是我掙得!要得,要得!」
三人說說笑笑,走的不緊不慢。
路走一半,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
許牧聞聲,心中一動,有些熟悉。
三人止步,回身朝後看去。
這一看之下,都看呆了眼!
「什麼東西?!」九叔很是驚奇!
「自行車!」許牧眼睛一亮。
「好美!」文才望著那一個騎車的女子,眼睛里都泛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