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五

二月,S市漫天飛雪。

大街小巷張燈結綵，紅燈籠中國結高高掛起，歡慶的歌從早放到晚。

景星川穿著白色的毛茸茸睡衣,帶著貓耳帽子盤著腿坐在開了地暖的地上。

「起來了？」郗原坐在他的身邊，湊到他身邊親了親他的臉。

景星川迷迷濛蒙地點頭。

「換一身衣服,先去爸媽家。」郗原拍拍他的腦袋示意他站起來。

景星川摘下腦門上的帽子，撐著暖和的地面站起身：「好哦。」

景星川打開衣櫃，翻出了一件印滿了小熊腦袋的淺灰色羽絨服和加絨的白色長褲，圍巾帽子手套一個不落，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反觀郗原，他單穿了一條薄運動褲,T恤外套了一件純黑色的短羽絨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你不冷嘛？」

「你不熱啊？」

倆人一起開口提出疑問。

「家裡有暖氣啊,肯定不冷的。」郗原說。

景星川半邊臉都被羊毛圍巾擋住了，他眨了眨眼：「可是停完車還要走好一段路的，外面在下雪欸！」

郗原沉默了片刻,從柜子里翻了一條圍巾圍在了脖子上。

景星川看著他露出來的腳脖子：「你應該要穿一條秋褲。」

「我沒有啊。」郗原攤著手無辜地開口。

他是真沒有穿秋褲的習慣。

景星川抿了抿唇：「那好吧。」

兩個人拿了鑰匙下樓坐進車裡，郗原將暖氣開到最大，沒一會兒車裡就暖了起來,他摘下圍巾看向景星川。

景星川從置物箱里翻出了一顆奶糖塞進嘴裡,在和人聊天。

「和誰發消息呢？」郗原挑眉。

「我在告狀。」景星川說，「我在跟媽媽說你冬天不穿秋褲,你完啦。」

郗原：？

「我才不會完，媽媽又不會罵我。」

從上次倆人都接過對方父母的紅包后，郗原再管景母叫阿姨是，就被景母笑眯眯地糾正了。

「改口費都拿了,還叫阿姨，我這紅包白給啦？」

然後這倆人就都改口喊爸媽了。

「媽媽是不會罵你的。」景星川說，「但是……欸嘿嘿。」

郗原搓熱了手捏了捏他的臉蛋：「笑什麼？」

「你晚上去我家你就知道了。」景星川把糖塞進腮幫子里，抓過郗原的手很大聲地啵了一下，「先回你家吃年飯！」

郗原俯下身，從景星川的嘴裡奪走了那顆奶糖后，心滿意足地開車往家裡方向走。

「爸媽新年快樂！」景星川在郗原開門后，熟練地換鞋沖了進去，跳到郗曉面前歪著腦袋笑。

「新年快樂乖乖。」郗曉仰著頭摸了摸景星川的腦袋，掏出紅包遞給他。

景星川大大方方接過紅包：「謝謝媽媽，媽媽今天超級漂亮！」

郗曉笑得溫婉。

「乖乖就篤定了我不會沖著你撒嬌，在這瘋狂篡位呢。」郗原能看出郗曉這小半年的狀態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好，他摘下圍巾搭在衣架上，同郗曉開玩笑道。

「都是我兒子，什麼篡位不篡位的。」郗曉說，「去廚房幫幫你爸。」

「行。」郗原點頭，拉開廚房門，沖著裡面喊了一聲「爸」。

張榮回過頭：「你倆來了啊，其他的我都搞的差不多了，就是乖乖愛吃的這個椰子凍我真搞不來。」

「我來唄。」郗原脫下外套，從廚房裡往外一扔，穩穩噹噹地扔到了沙發上，他挽起袖子，看著擺在檯面上的椰子，開始麻利地處理食材。

景星川坐在沙發上陪郗曉看電視，時不時歪過頭說兩句話，惹得郗曉低下眉眼輕聲笑。

郗曉是不愛帶首飾的，但景星川送給他的那個素圈金鐲子從她打開的第一天戴上后，就再也沒有取下來過。

等到張榮和郗原一前一後地把飯菜端出來后，景星川挽著郗曉的胳膊，和她一起坐了過去。

郗曉是不喝酒的，郗原等會要開車，景星川酒量奇差，張榮顧著郗曉也是從來不碰酒的。

所以這一桌人的杯子里都是景星川喜歡的椰奶。

「祝——」張榮端著椰奶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的老婆，還有我的兩個兒子新年快樂，我和我老婆百年好合，你們兩個也百年好合。」

景星川揚著的笑容沒有松下了過，他舉起杯子：「謝謝爸爸！」

「謝謝爸。」郗原也在笑。

郗曉端著杯子抿了一口，溫溫柔柔地點頭說好。

這頓年飯吃完后，郗原和景星川又在家裡陪了一會兒倆人看電視。

郗原對電視上的內容不是很感興趣，他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

刷了一會兒朋友圈，郗原笑出了聲。

景星川被他的笑聲吸引，看了過去：「怎麼了？」

「喏，給你看。」郗原把手機遞給了景星川。

郗原的朋友圈已經被wayway刷屏了。

【我有點疲憊，來老家過年，我奶讓我貼對聯，我尋思貼就貼吧，這種紙漿糊是什麼啊？？貼我一手就算了，我奶說我貼反了讓我摘下了重新貼。摘的時候摘破了，我奶直嘆氣，我現在在他媽的徒步進城買對聯。】

【我真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買魚的一天——】

[老趙：你不是不吃魚？]

[wayway：這他媽誰想得到，我奶把魚養在桶里就算了，還把桶放在廁所里，我他媽拉完屎直接把桶里水拿來沖廁所了！！魚被我沖走了！！]

[老趙：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女朋友出門看電影，女朋友給包了紅包，看完電影出來怎麼就剩一個紅包空殼了？？？我錢呢？？？】

配圖是一張空空紅包。

【找到了，看電影之前怕錢被人偷了我給取出來放褲子口袋了:)】

景星川手上拿著草莓往嘴裡送，看著wayway的獨角大戲，沒忍住悶著聲音狂笑。

郗原看著他笑，也在一旁一邊搖頭一邊笑：「他這個年過的也太有意思了。」

郗曉和張榮不知道這倆小孩兒在笑什麼，但看著他們倆開心的樣子，對視了一眼，也沒忍住露出了笑。

郗曉看了一眼時間，掛牆上的時鐘劃過三點，雖然有些不舍，但她還是小聲催促了賴在家裡的兩個人：「要去乖乖家準備吃年飯了，你們現在要準備出門了。」

郗原看了一眼時間，拿過外套站起身：「是差不多要過去了，那我們先走了爸媽。」

景星川眨了眨眼，掏過圍巾毛巾往身上套：很輕地抱了一下郗曉和張榮：「爸媽再見。」

「嗯，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郗曉說。

因著景星川人在S市讀書的緣故，他們兩個人來郗曉這邊吃飯的次數遠遠比去景母那邊多很多，也正因如此，郗曉才提出讓他們兩個中午在這裡吃年飯，晚上去陪景母過年，多陪陪她。

倆人離開郗曉這邊后，開車去往了景星川的家。

景星川家和郗曉家不一樣，他家過年的時候是十分熱鬧的，爺爺奶奶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孩子嘰嘰喳喳，鬧騰的不行。

景星川剛打開門的時候，堂哥的兒子就開著遙控車朝他撞了過來。

「欸欸欸你別把你堂叔撞倒了！！」堂哥看到自家兒子開著小遙控車往景星川的位置撞了過去，魂都嚇掉了，「下來！跟堂叔道歉！」

穿的很厚的小毛糰子聽到自家爸爸凶咧咧的語氣，憋著嘴從遙控車裡爬了出來，爬出來的過程中被拌了一下，整個人往前一栽，下意識地抱住了郗原的腿。

他眨巴著眼睛癟著嘴努力地仰頭看著郗原：「堂叔對不起，我不該在家裡開車車，我錯啦。」

堂哥：「……小崽，認錯了，你叔是旁邊那個。」

景星川彎著眼睛朝著小侄子揮了揮手。

景母一隻手牽著一個小姑娘，從樓上下來，看到小侄子抱著郗原的腿時沒忍住「噗」地一下就笑了出來。

「怎麼了這是，小崽怎麼抱著我大兒子的腿不鬆開？」景母牽著小姑娘走到小侄子身邊。

「我看他開著他那個破車就往門口沖，剛剛乖乖又正好開門進來，差點被小崽撞倒了。」堂哥說，「不過嬸兒，你什麼時候有了個大兒子？」

「認的乾兒子，來我家過年來的。」景母說，「跟我親兒子沒差啊，別差別對待。」

為了不用滿足七大姑八大姨奇妙的好奇心，景母沒有說郗原是景星川的男朋友，而是對外說這是自己認的兒子，能減掉不少人的探知欲。

堂哥笑著點了點頭。

「好多人啊。」郗原跟在景星川身後走進家裡后，沒忍住湊到景星川耳邊發出感慨。景星川點點頭：「是呀，尤其是我幾個比我大的堂哥堂姐結婚生孩子后，人就更多了。」

郗原沒有經歷過這種一頓年夜飯要擺兩大桌的日子，縱使是他，這會兒也有些拘束。

景星川能感覺到郗原的拘束，他對景母說了一聲后，就帶著郗原上樓，去了自己的房間。

「藏不了太久的，等會下樓吃飯的時候叔叔嬸嬸還有我爺爺奶奶肯定會問你好多問題。」景星川攤了攤手，無辜地看著郗原。

郗原：……

沒一會兒，景母敲響了景星川的房間門。

「進。」景星川沖著門口喊了一聲。

景母手上拿著兩個盒子走了進來，關上了房門。

「沉沉，褲腳撩起來我看看。」景母把盒子放在景星川的書桌上，抱臂看著郗原。

郗原不明就裡地撩起了褲腳，露出了腳踝。

「好哇，你還真的不穿秋褲是吧。」景母哼哼了兩聲，背過身拆開了書桌上的盒子，把裡面的秋衣秋褲拿出來放進了郗原的懷裡，「還好早上乖乖跟我說了，我連忙出門買了兩套，不過只有這個顏色了，你現在給我換上。」

郗原的目光落在秋衣上。

一套是十分靚麗的紫色。

另一套是淡粉色。

郗原看得嘴角一抽。

景星川看到那套亮紫色的秋衣時，兩隻手捂著嘴偏過頭，忍著沒有笑出聲。

「媽——」郗原想講道理。

景母指了指景星川房間里的浴室：「去換上。」

郗原自覺理虧，手指在紫色和粉色中抉擇了半天，閉著眼睛隨便抽了一條走進了浴室。

過了約莫五分鐘，郗原才從浴室走出來。

「換好了？褲腿撩開我看看。」景母說。

郗原嘆了口氣，撩起了褲腳，淡粉色的秋褲十分鮮艷。

景母這會兒滿意了：「不準脫啊，乖乖他爸之前就是因為耍帥在冬天穿什麼破牛仔褲，現在老寒腿了，你可不能向他看齊。」

郗原沉默地點點頭。

景母剛準備走出去的時候，房門又被敲響了。

「乖乖哥哥，我來找你玩！」是堂妹景芷儀的聲音。

「你堂妹來了，讓她進來嗎？不讓的話我就找個理由把她捎走。」景母問。

景芷儀人還在讀小學六年級，整個人中二的不行，今天想拯救地球明天想毀滅世界的，在她看來，以打遊戲謀生的景星川是全家最酷的人。

景星川看了一眼郗原，想了想景芷儀的那個性子：「讓她進吧，省的她又去鬧大哥，問為什麼不能給她造原子彈。」

景母笑了笑，打開門把門口那個牛氣衝天的小姑娘放了進來。

「乖乖哥哥，我想看動漫，電視被叔叔他們佔了。」景芷儀癟了癟嘴，「你房間能給我看動漫嗎？我追的新番更新了。」

「你看吧。」景星川打開電腦，給她拉開了椅子。

景芷儀爬上椅子，跪在椅面上雙手撐著椅背看著這倆人：「你男朋友比電視上看著帥嘛。」

郗原一臉震驚。

景星川倒是沒什麼反應，沖著景芷儀笑了笑：「是吧，比你之前那個什麼初戀男友帥多了吧？」

「他不是初戀男友了，他是渣男！」景芷儀哼了一聲。

景星川好奇道：「怎麼了？」

「他喜歡隔壁班班花，還天天給我送零食，這還不是渣男啊？」景芷儀哼了一口氣，「我討厭他。」

「然後呢？」景星川從一旁的零食櫃里拿了一包薯片遞給景芷儀。

景芷儀：「然後我要讓大哥給我造原子彈！」

郗原沒忍住，別開頭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呀！你要是一邊對乖乖哥哥好一邊對別的人好，我就讓大哥炸你！」景芷儀十分不滿郗原的態度，揚著薯片不滿地開口。

「放心吧，我只會對你乖乖哥哥一個人好。」郗原攬過景星川的肩膀，「是吧？乖乖哥哥？」

景星川：……

景芷儀這才咔擦咔擦嚼著薯片看起了動漫。

郗原有些好奇地湊到景星川耳邊：「你大哥是造原子彈的？」

景星川沉默了片刻：「……不是，我大哥是高中化學老師。」

郗原：？

「芷儀，我房間借給你看動漫了，等會如果爺爺奶奶問起來……」

景芷儀十分上道：「知道知道，是嬸嬸的乾兒子嘛。」

景星川：……

天色漸暗，到了要吃飯的點，在房間里再怎麼藏也藏不下去了，在景母來敲門的時候，景星川就帶著郗原景芷儀倆人一起下了樓，坐在了飯桌上。

他們家的年夜飯人多，大人一桌，小孩兒一桌。

即使景星川已經成年了，但按照輩分來算，他還是在小孩兒這桌。

他最大的堂哥也是如此。

但因為有著郗原這個生面孔的緣故，坐在主桌上的爺爺奶奶對他感到很好奇。

「小雅，聽說那個和乖乖在一起的是你乾兒子？」爺爺的聲音有些威嚴，不算很慈祥。

「是啊。」景母笑了笑，「帥吧？」

「光帥有什麼用！做什麼工作的啊？怎麼認識的啊？」爺爺問道。

「之前帶著乖乖養病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會兒住我們家隔壁，經常幫我帶乖乖。」景母說，「至於做什麼工作……電子競技該怎麼算啊？」

「這個我知道！」景星川一個堂弟耳朵賊尖地聽著另一桌人吃飯說話，「郗原哥是搞比賽，為國爭光的！！」

「為國爭光好啊！還是和乖乖從小認識的，好啊，好！」爺爺眼睛一亮，「叫郗原是吧，過來給爺爺看看！」

郗原點點頭，放下筷子乖順地走到了爺爺身邊。

爺爺把他從上看到下，從頭看到尾，嘆了口氣：「要是個女孩子就好，給我們乖乖做媳婦兒。」

郗原：已經是了！

景母好笑地打岔：「兒孫自有兒孫福，老爺子您就別摻和了吧。」

「我這不是看乖乖都讀大學了也不談個戀愛嘛！」爺爺瞪著眼睛。

景芷儀精準提取有用信息——戀愛。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爺爺！郗原哥是嬸嬸的乾兒子，不能談戀愛的！！」

景星川：……

郗原：……

童言無忌，這話一說出口，兩桌子的大人都笑得七倒八歪。景星川和郗原兩個人無奈得對視了一眼。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都是爺爺在不斷感嘆——

怎麼不是個女孩兒，怎麼不是個女孩兒。

坐回小孩兒這桌的郗原聽到只覺得哭笑不得。

長輩那桌爺爺在鬧，小孩這桌也有人在鬧。

景芷儀拉著堂哥的左手不停地晃：「大哥，我失戀了，我碰見了渣男，我需要一個原子彈。」

小侄子拉著堂哥的右手不停地晃：「爸爸我不想吃飯，今天過年我的新年願望是能吃辣條嗎？」

堂哥被著兩個人晃得一個頭兩個大，偏偏其他幾個弟弟妹妹還在一邊看他的熱鬧。

他嘆了口氣，先是看向了景芷儀：「大哥造原子彈大哥就要進警察局坐牢，好多好多年，你希望大哥剃光頭坐牢嗎？」

景芷儀抿著唇搖了搖頭。

解決一個！

他又偏過頭看向小侄子：「你想吃辣條卻不想吃嬸嬸還有媽媽做的飯，他們會傷心，你想看媽媽和嬸嬸傷心嗎？」

小侄子眨巴著眼睛：「什麼是傷心呀？」

「就是會哭，爸爸凶你你會傷心會哭，媽媽沒時間忽視你你也會委屈會哭，你想看嬸嬸和媽媽哭嗎？」大哥蹲下身直視自己的兒子。

小侄子搖了搖頭：「不要嬸嬸媽媽哭，小崽不吃辣條了。」

堂哥拍了拍小侄子的腦袋：「乖乖吃飯。」

「我發現你們家真的……」郗原有些找不上來形容詞，「不會敷衍小孩子。」

景星川偏過頭看他：「嗯？」

「就我認識的很多人，小時候提出什麼無理要求的很多都是被爸媽忽悠著一筆帶過，但你堂哥不會，他會跟小孩子解釋，會講道理，不會去糊弄他們。」郗原說。

「是呀。」景星川笑了笑，「我很喜歡我的家人。」

郗原破天荒地沒有找醋吃：「我也很喜歡。」

飯後，家裡的叔叔們都在收拾桌子洗碗，到了十一點多的時候一個兩個都開車回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了他們一家四個人。

屋外煙火綻放如晝，景星川和郗原倆人裹得像小熊崽子，靠在陽台看煙花。

直到煙花變成了倒計時。

10、9、8……

3、2、1……

「郗原。」景星川偏過頭拉下來了自己的圍巾，雙手捧住了郗原的臉頰，踮起腳尖親了上去，「最喜歡你。」

碩大的紅色煙花綻放在空中，散成點點輝光。

景父景母坐在沙發上狀似嗑瓜子，實則偷窺小情侶談戀愛。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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