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石中景
這日,玉笙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悄悄穿過瀑布下的岩洞,溜到了竹林的附近,他想看看師父回來了嗎!小師妹好點了嗎!他騎在小黑的背上,生怕師娘聽出他的腳步聲,小黑似乎也明白他的心意,放慢了腳步做出平日閒遊漫步的架勢。當他們剛接近書屋時,玉笙聽到了白正伯略帶焦急的聲音,他不由得一喜,差點叫出了聲。
只聽白正伯說道:「不行,我得去找找,這麼多天了,這孩子去哪兒了,真叫人著急。」
接著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別急,相公,也許…也許,過不了幾天他就會回來的。」這聲音是白夫人的。
玉笙一聽師娘的話,先是一愣后心中一喜,暗暗想到:師娘讓我回家了嗎!太好了。他正想出聲時,只聽師娘埋怨道:「相公,你還是應該多關心一下咱們的卿兒,她這會可是好不容易才撿了一條命,要不是你及時去向慧定師太求葯,那…那…我可真不知道會怎麼樣。」說到這,白夫人明顯顯得有點激動,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
白正伯輕聲安慰道:「夫人,別再想了,這不是都過來了嗎?現在,卿兒只要多調養不就沒事了嗎?只是,找到玉笙是當務之急,所以……」。
還不等白正伯說完,白夫人便厲聲搶道:「夫君,難道還念念不忘玉雪蓮那***嗎?」
白正伯顯然被夫人的話激怒了,但依然平心靜氣地說道:「夫人,你這是什麼話?我與雪蓮姑娘根本就沒什麼,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況且,她…她也死了好幾年了,唯一留下這麼一個孩子,你就不能…不能…」說道這兒,白正伯的聲音哽咽了,眼中微微閃動著淚光。
這一切,白夫人看在眼中,痛在心上,她冷冷地說道:「哼,雪蓮姑娘,叫得多動人呀,可惜,她愛的卻不是相公你,卻丟個孩子來給你養,何況還是個危險的種,弄不好要賠上我們一家子的命。」
白夫人的話顯然觸痛了丈夫的內心,他居然吼道:「住口,這,這,這與那孩子有什麼關係,再說,什麼名門正派,行的不一定是正當之事,什麼邪魔歪道,不見得就沒有謙謙君子!」
丈夫的話使妻子更為不滿,她厲聲道:「好,相公是在說我父嗎?那,那你當時怎麼不敢和你的紅顏知己站在一起,怎麼不敢為了她去死,卻回來找我呢?」
白夫人的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扎在白正伯的內心深處,讓他措手不及。玉笙心中也心潮澎湃,他偷偷地從窗縫中望去,只見白正伯面色蒼白,面頰還不停地抽搐著,兩眼發直地望著自己的夫人,過了一會兒,他凄涼地笑道:「是呀,我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我,我無顏面對自己的朋友,我……」。
白正伯此時內心的痛苦已經達到了極點,這是他一直以來深埋在內心深處最愧疚、最痛苦的一件事,而現在,卻被無情地剝開被刺穿。此時,他只覺得氣血翻滾,一股腥味涌到喉頭,只聽他「哇」地一聲噴出一口血,身子搖搖欲墜,嚇得白夫人一聲驚呼。
白夫人忙衝上前去,攙扶住他,凄婉地哭道:「夫君,你怎麼了,你,你別嚇我…都是我不對…我不該…不該再提那些事,嗚……,要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我…我也不活了…嗚…」。
白正伯凄涼地對著妻子微笑著,並抬起無力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那烏黑的長發,柔聲說道:「我的傻夫人,我沒事的,沒事的……,如果真有什麼……,我怎麼捨得讓你跟著我呢……。」
白夫人聽到丈夫的話,心中微微一顫,整個身體都依偎到了丈夫的懷中,哭道:「說什麼也要跟著你,再苦再累,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白正伯苦笑地望著懷中的夫人,頓時感到柔情萬種,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了吻夫人那淚瀅瀅地杏眼,而白夫人被丈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羞得滿臉通紅,只得將頭向丈夫的懷中埋得更深。白正伯凄涼一笑,輕輕拍著夫人的背脊,說道:「讓我們不要再去想過去的恩怨了,好嗎?玉笙與我們有緣,我們還是應該好好的待他,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呀!」
這時不知所措的還有窗外的玉笙,先是因為師傅和師娘的爭論而感到心潮澎湃,看到師傅吐血時,又十分著急,后又被師傅和師娘奇怪的舉動搞得雲里霧裡,摸不著頭腦。只見師傅臉色已不再蒼白,而師娘則滿臉通紅,玉笙不覺地搖了搖頭,暗自嘆道:真不懂師傅、師娘他(她)們為什麼一會兒吵一會兒又笑,只是自己也被他(她)們弄得臉有些發燙。不過,倒是聽到了一些關於自己的事,雖然不多,但……。玉笙不知道如何去描繪自己的心情,在師娘眼中的母親不是一個好人,可從師傅的言語中似乎可以聽出自己的母親並不是一個壞人,似乎還是師傅比較好的朋友,而且,母親名叫玉雪蓮,多好聽的名字呀!想到這兒,玉笙頓時有說不清的高興和疑惑。當他緩過神,想再看看師傅和師娘時,發現,師娘早就扶著師傅進了內室。他只得輕輕地在小黑的耳邊,說道:「我們走吧。」
當晚,玉笙依舊和小黑躲在石中景的山洞中,這哥倆兒已經把靠瀑布西面的山洞當作自己的家,還用石塊搭起了一個台,鋪上一些乾草,儼然就是一張舒適的床。今晚的玉笙特別的好睡,他先是想了一下師傅的話,后又努力回憶母親的樣子,似乎自己是知道什麼的,但為什麼又想不起來呢?不知不覺中,玉笙進入了夢鄉,在夢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位極美麗的夫人,濃密而烏黑的長發,明亮而動人的眼睛,粉紅的嘴唇中哼唱著:白蓮采紅霞,兒眠母懷抱,輕拍竹簍床,人間勝桃園……,並輕輕地撫拍著自己的背脊。
第二天一早,玉笙就溜了出去,悄悄來到小師妹的屋外,探頭探腦地往裡面張望,他想來看看小師妹的病好點了沒有。見屋裡沒人,小師妹還躺在床上,玉笙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坐在床邊。只見白卿卿粉紅的小臉現在變得蒼白和消瘦,原本的大眼睛現在顯得更大了,這哪裡還是原來可愛的小師妹呀,瘦弱和蒼白成了她最明顯的特點。看著小師妹,玉笙心裡有說不出的歉意,他不停地自責:責備自己是一個不祥的人,給師父和師娘帶來那麼多的痛苦,給那麼可愛的師妹帶來不幸,如果可以,他真想用自己的性命來還給他(她)們。
這時,白卿卿突然醒了過來,獃獃地望著痛苦中的玉笙,說道:「師哥,你來看卿卿了嗎?為什麼你現在才來呀?娘說,你不再是卿卿的師哥了,是嗎?」說著,白卿卿卻哭了起來。
玉笙忙著安慰她說道:「別哭,師哥答應你,永遠做卿卿的師哥,好嗎?」
白卿卿用小手擦拭著眼淚,開心地望著玉笙點點頭,后坐起身,抓著玉笙的手臂說道:「師哥,你是一個大壞蛋。」
聽到她的話,玉笙愣住了,他詫異地望著白卿卿,面帶愧疚地說道:「師哥對不住卿卿,害得卿卿生了這麼一場大病,師哥以後一定加倍愛護卿卿,做個好哥哥,好嗎?」
白卿卿因為生病而凸起的大眼睛帶著一絲詭異的眼神不停地轉動著,玉笙知道,自己的小師妹歷來鬼主意最多,不知道她現在又在想什麼。只聽,白卿卿說道:「師哥,你現在欠卿卿一個好大的人情,你要怎麼還呢?」
玉笙慌道:「卿卿,師哥是對不住你,你……你要師哥怎麼還呢?」
白卿卿一見玉笙如此驚慌,生怕自己不原諒他,頗為得意地揚起小臉,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師哥,以後無論卿卿要什麼,你都不能說個「不」字,知道了嗎?師哥!」
玉笙笑了笑,為逗白卿卿開心,他向她敬了一個禮,答道:「是,白大人。」
果然,白卿卿高興地拍著小手,笑道:「免禮,免禮。」
看著開心的師妹,玉笙似乎感到了少許安慰。看到師妹一切還好又怕被師母見到,再生誤會,於是玉笙對白卿卿說道:「師哥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別告訴師父、師娘我來過了,好嗎?」
一聽玉笙要走,白卿卿嘟著嘴,嚷道:「不許你走。」
玉笙忙道:「師妹,師哥必須得走了,不然又要挨罵。」
白卿卿極不樂意地說道:「但是,我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見到師哥了,又不能出去玩,人家都快悶死了。」
玉笙安慰她道:「好師妹,你的病還沒有完全好,乖乖地休息,聽師娘的話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嗎?」
白卿卿把頭一扭,嚷道:「不明白。」之後再也不理會玉笙了。
玉笙頓時顯得十分尷尬,但轉念一想,做哥哥的是應該讓著做妹妹的呀,於是,只是輕輕說道:「師妹,好好休息,師哥以後再來看你。」說完,轉身悄悄走了出去。
離開書逸竹林,玉笙安靜地跑會了「石中景」。此時,他的心情好多了,起碼知道師妹的病正在好轉而且也沒有怪他,雖然,她給了個奇怪的要求,不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的師妹將來會怎麼要求,但總的說來玉笙現在放心多了。
正當他帶著一些野果高高興興走進山洞時,突然,看到一個人端坐在大石台上。玉笙一驚,果子都灑落一地,愣愣地望著這個人,眼眶中禁不住湧出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