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回答
這回答，這語氣……
生怕觸發離火怒點的龔梓，趕緊就此閉麥。
四周陷入沉寂，只有離火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回蕩耳邊。
不知過了多久，離火手扶岩壁緩緩起身，默默無語地繼續朝前走去。
龔梓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緊隨其後。
這一刻的他真的很想問問離火，為什麼要那麼執著尋找那些，只被山海經記載過的上古神植？
記得初識離火之時，離火曾側面提到，這些上古神植能治療他體內的暗傷。
但他看過他的體檢報告，各種儀器設備提供的數據都在證明離火體內好的很，根本沒有內傷。
所以他同意商先生的判斷，離火的療傷之說，不過是一種託辭罷了。
所以，他真的很想問問離火，為什麼要執著於此？
如果他不執著這些，就不必被捲入尋找《連山》《歸葬》的漩渦中。
不被捲入這個漩渦，也就不必受眼前這一趟趟的苦。
憑他的相貌，憑他的本事，即便不靠商先生，也能讓他自己，讓救了他一命的陸家，都舒舒服服地過完一輩子。
決定把他派到離火他們身邊時，商先生曾讓他密切注意離火的日常動向以及周遭出現的可疑人物。
可幾個月相處下來后他發現，不出來的日子裡，離火宅的簡直不像個十八歲的大小伙，反倒更像已經八十高齡腿腳不便的老爺爺。
而他周圍，除了商先生這邊的人，便是陸家、程家，以及上程村裡的那幾個親戚，由始至終竟沒遇到一個可疑目標。
這簡直就是他這麼多年來，最省心省力的觀察目標，沒有之一。
對離火，他不願用『監視』這個詞，他覺得『觀察』更貼切，更符合他的心情。
覺得省心之餘，他又時不時替離火的『單向奔赴』所不值。
是的。
單向奔赴。
之所以覺得離火是在單向奔赴，是因為，雖然離火從未提及過他的父母家人，但從平常的點點滴滴之中，他能看出來離火很愛他的家人，很想念他家人。
他始終記得會稽山上的那個夜晚，離火淚流滿面的呼喚著媽媽。
可反之他的父母他的家人呢？
這麼長時間以來，對離火卻是完全的不聞不問。
是真的以為離火已經死了么？
可離火被救之事，當地傳的沸沸揚揚，只要稍稍打聽一下，便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把離火接回去？就任由他一次次的徘徊在生死邊緣？
他想象不出有什麼原因，能讓這些所謂的親人，對離火這樣好的孩子棄之不顧。
百感交集之間竟忘了看路，差點一頭撞上前頭突然停下腳步的離火。
「咋了？」
龔梓壓低聲音問。
「到了。」
離火的聲音聽上去卻有著古怪。
龔梓連忙越過離火弓起的背朝前望去。
嚇得整個人陡然打了個激靈。
因為一條粗如森蚺的蛇尾，正緩緩自甬道口遊走而過。
為什麼說像森蚺？
因為不可能有紅黑相間的森蚺。
可，可赤練蛇，能長這麼大么？
突然想起蜀山廢城內粗如手臂的蝮蛇……
難道，難道當年布陣之人，同時也擁有養蛇的秘技？
他伸手拉住離火手臂，想把離火帶離這裡。
畢竟他們是來找東西的，而不是來找死的。
握住離火的手卻感受到了抗拒。
不知為何，他有些生氣。
手臂一用力，硬生生將離火拉得跟著他往後退了好幾米。
「哎呀，你幹嘛？」
離火有些惱火地轉過身子質問他。
他咬牙反問，「你不要命了？！」
「不就是一條粗了點的赤練嗎？」
龔梓簡直快要被他給氣死，「粗了點？你把這叫粗了點？你是不是對『點』這個量詞有什麼誤解？」
「你放心吧，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再放血？你還有多少血可以放？」
雖然被罵，卻讓離火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大哥，他大哥就是這樣，明明關心他關心的要命，說話的語氣卻好像恨不能暴揍他一頓。
「當然不需要放血。你放心，我這個人很惜命的。」
龔梓呵呵冷哼兩聲，表示並不可信。
離火摸摸鼻子，從貼身內袋裡掏出三枚閃著金光的五毛硬幣。
龔梓一愣，「咋？你還想給裡頭那條蛇算一卦？算算它什麼時候能羽化成仙？」
離火好似沒聽出龔梓話里的嘲諷之意，搖搖頭正色道，「你應該知道，伏羲女媧皆是人首蛇身。
蛇在上古之人眼中，重來都不是什麼邪惡可怕的存在，相反，蛇在他們心目中，乃不死與再生的象徵。
所以當年除了九黎、三苗之外，還有蚩尤、祝融、共工等十幾個神話人物所在部落，都把蛇當成他們部落的圖騰。
呃……
扯遠了。
總而言之，用人首蛇身的伏羲所創之易經八卦，與來自上古時代的巨蛇溝通，有什麼問題嗎？」
貧瘠的知識貯備讓龔梓無言以對。
索性轉念一想，甭管給蛇算卦這事本身有多離奇，只要離火不受傷不失血，愛咋算咋算。
難不成這蛇還會故意挑理說，離火算得不準？
就算挑理也不怕，摸摸腰帶扣，低垂的眼中殺意四射。
見他不再反對，離火幾步走回甬道口。
只有站在甬道口才能看清，那條粗如森蚺的赤練蛇，其實是一直在沿著石壁內圈凹槽，順時針緩緩遊走。
或許它身子底下的凹槽原本是個平地，只是經過千百年的遊走，才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
石室並不算大，只差一米，這條沿著石壁遊走的巨型赤練，便可完成首尾相連。
為了盡量不驚擾到這條赤練蛇，離火蹲在甬道口耐心等到蛇頭剛剛通過，這才用調到最暗程度的頭燈，小心翼翼往裡打探。
即使光線再暗，也足以讓他看清室內正中間，是個大大的八卦陰陽魚。
而站在他這個角度能看到的石壁上，則隔一段距離，掛著一個八卦銅鏡。
銅鏡上銹跡斑斑，但銅鏡周邊的八卦圖案卻清晰可辨。
看到這兒，離火心中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當即後退幾步，一個助跑，雙腳起跳，完美落到八卦陰陽魚的正中心。
站定后的離火轉身沖著甬道口的龔梓，得意地搖著花手，笑眯眯做了個宮廷王子禮。
又好氣又好笑的龔梓，用一個大大的白眼作為回禮。
原本無比緊張的氣氛，也被此刻的無厘頭沖淡了些。
這麼大的動作，那蛇自然會有反應。
可不知為何，這條巨型赤練蛇除了七寸以上的脖子腦袋高高昂起並左右搖晃之外，它的身體其他部位依舊無法離開身下的那個圓形凹槽，依舊不停地機械式往前顧涌。
但就算只有七寸以上能動，加上它口中伸出的足有一米長的大舌頭，室內大部分區域也照樣成為它的食物範圍。
也只有離火所在位置，才將將是百分百的安全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