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長談
請離火去她家裡，當然不止說媒那麼簡單。
但她心裡早有主意，一個讓離火不得不答應的主意。
當然，前提必須是先將離火哄到她家裡。
至於能不能哄去？
她很有信心。
畢竟離火只是個外來的，而她則佔了個長輩身份，況且光天化日之下，人的防備心也不會那麼重……
萬一離火不答應，她後面還有一籮筐的話等著離火以及陸家，到時候照樣可以逼得離火不得不去她家一趟。
「不好意思，離火哪兒也不去。」陸凌雲臉上的冷意，便是瞎子都能看出來。
而程嘉寶則故意用自己並不強壯的身軀擋在離火身前，嘴上也沒忘了得理不饒人，「離火，哥哥教你一個乖，怪阿姨最喜歡騙的就是像你這麼好看的小孩子。」
沒等離火開口，蓮蓬媽先碰了倆釘子，尤其還當著春鳳母女的面，自覺下不來台的她當即便把臉給拉了下來，「哼，對，是該學乖點，不然真看不清誰包藏禍心，誰賊喊捉賊！有些人啊，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明明碗里的鍋里的都想霸著，還不忘立個貞節牌坊！揣的什麼心思，真當沒人知道？」
不等她胡說八道完，陸凌雲已繞過車頭，幾個箭步衝到她面前，雙拳緊握，咬牙切齒，「你再說一遍？」
蓮蓬媽等的就是他衝動，當即噗咚往地上一倒，「打人啦，打人啦……」
程嘉寶一把將陸凌雲扯開，倒是離火上前兩步，走到蓮蓬媽面前，目光冰冷，「第一，我不需要你來給我做媒；第二，即便需要，你也不配來給我做媒；第三，」
離火抬頭看向隨蓮蓬媽一起來的那對母女，「我不當活王八，更不做便宜爹。」
原本陸凌雲和程嘉寶還納悶，蓮蓬媽為什麼那麼積極地給離火拉這個上門女婿的媒，甚至到了不惜和他們撕破臉的地步，眼下聽了離火最後一句，立刻恍然大悟，怒不可遏，「滾！快滾！別逼著老子動手打女人！」
躺地上撒潑打滾的蓮蓬媽愣了，春鳳還沒顯懷呢，這離火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村裡人傳的他能掐會算，是真的？
被當眾撕下遮羞布的春鳳媽立刻大罵，「你少放屁！我閨女，」
話剛起了個頭，便被一聽上去很是平易近人的聲音打斷，「巧了不是？我這車上正好有大夫，小劉啊，來，來，來給這位姑娘把把脈，真要冤枉了她，我做主，讓小離火賠不是。」
幾人這才想起他們後頭還跟著人呢。
春鳳媽臉色一變，拉起春鳳，「我們走！都跟你說了，這上程村的人又窮又刁，不是蠢就是壞，你非不信！」
見春鳳母女轉身就走，蓮蓬媽也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離開之前還不忘沖著離火撂狠話，「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遲早有你後悔的時候。」
中年人看著離火笑眯眯打趣，「沒想到我們小離火年紀輕輕，便已精通望聞問切中的聞。」
陸媽媽打開院門，強撐笑意，「你幾位是？」
中年人大言不慚，「哦，我是小離火一見如故的忘年交。」
「哦～那請進，請進，」陸媽媽連忙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先進來說話，不好意思啊，剛才讓你們看笑話了。」
草草客氣完，上前一步拉住離火的手，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阿姨不知道，阿姨只以為那個女的就是單純看上了你，才拜託蓮蓬媽來做媒的，阿姨要是知道，早撩起掃帚把她們幾個打跑了。」
離火溫柔地為陸媽媽抹去眼淚，「沒事的，沒事了，她們心懷鬼胎，與您何干？」
待一行人進屋落座，趁著陸媽媽和陸雯雯張羅茶水點心之際，離火問中年人，「還不知道您貴姓？」
「哦，鄙姓商，商人的商。」
鑒於他剛才仗義執言，程嘉寶對他印象甚好，當即大大咧咧道，「這姓夠特別，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姓這個。」
「商先生，」說話間，離火瞥了眼坐在商先生身邊一言不發地龔梓，「不知你們今天來，所為何事？」
商先生淡淡一笑，「怎麼？來找你的，都必須有事？我只是那日與你在山腳下初逢，覺得你對易經所知甚深，而我對此也很感興趣，又正好今日無事，便順路過來看看你。」
離火知道他沒說實話，卻並不點破，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您謬讚了，我哪裡是什麼所知甚深？」
眾人皆以為他接下來會多多少少透露些家學淵源，卻聽他轉而道，「不過，您要是有什麼這方面的疑惑，說出來，我說不定能為您答疑一二。」
這話說的不謙虛。
但商先生卻很是欣賞。
正待開口，見陸家母女捧著兩個大托盤走回堂屋，等她們把茶水還有切好的水果擺上，轉而朝著陸媽媽客套道，「都說此地民風淳樸，經離火一事，商某更是覺得所言非虛。」
陸媽媽一聽這文縐縐的話就頭大露怯，再加上商先生通身上位者的氣勢，更是拘謹地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沒，沒啥，別人碰上也會這麼做。」
「阿姨，」離火及時替她解圍，「我想陪商先生去後山轉轉，您看可以么？」
當然可以！
不然她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和人家聊些啥。
強忍住內心真實想法，陸媽媽看向商先生，「不，不好吧？」
商先生卻笑道，「出去走走也好，成天坐辦公室，把骨頭都坐酥了。」
「那，那好吧，凌雲啊，你陪弟弟一起，給他們帶帶路，別走遠，我這就和你妹妹準備晚飯。嘉寶啊，聽說你進了批野豬肉？幫嬸子割點過來，這位，商，商先生，晚上沒啥事吧？有沒有啥忌口的？沒有的話，留下來吃個便飯吧，你們應該算是我家離火交到的第一個村外頭的朋友了。」
儘管不擅應酬，這位母親也在儘力幫自己的孩子籠絡住可能的人脈。
出了家門，商先生再次感嘆，「你可真是遇到了好人家啊。」
離火用一種超越年齡的姿態，點頭稱讚，「炎黃子孫善良好客的性子，是撰寫在基因里的。」
「善良好客是好，就怕過於善良……」隨即醒悟過來，生怕離火誤會地解釋道，「並非針對你被救這件事，只是，只是突然有感而發。」
「怕一些人過於善良，聖母心爆棚，記吃不記打，以為繼續隱忍就可以帶來永久的和平？」
商先生一挑眉，「你還挺敏銳。」
離火搖頭，「不是敏銳，而是太陽底下，從無新事。便是放眼整個宇宙，上下萬億年，每件事物的發展規律，都盡在易經六十四卦中，無一例外。」
「那有沒有什麼解決之道呢？」
「每個問題都有其解決之道，只是您別忘了，問題是解決不完的，解決舊問題的同時，也必定會帶來新的問題。而且，解決舊問題的方式手段有多狠絕，引發新問題的反噬就會有多大。」
跟在他們身後的陸凌雲真心為離火捏著一把汗。
但空有一腔擔憂，卻無力阻止前面兩人越聊越深。
他也知道，離火是金子，遲早會發光，他只是覺得不該是這個時候，這個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時候。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暗暗祈禱這位商先生是位真心惜才的好人。
「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三顧茅廬之意。」
被人暗喻成諸葛亮，離火臉上卻依舊平靜無波，就好像這諸葛亮不過是他們村口的修鞋匠，亦或自覺自己的能力早就與卧龍鳳雛不相上下。
他只是看著遠山淡淡反問，「你們不是千百年前就已經摒棄了易經么？而我，所通也不過易經之皮毛罷了，所以我並不覺得我能為你們做些什麼。」
商先生嘆了口氣，「不瞞你說，一方面，我們發現易經中的很多要素，都在科學發展中得到了證實。
另一方面，從整個大局來看，當今世界的科技發展早已進入瓶頸期，而做為一個曾經歷百年苦難史的發展中國家，如果我們想要獨立自主的發展，就必須在西方技術的層層封鎖下，率先突破這個瓶頸期。
只有掌握了比他們先進得多的科學技術，我們才不會被扼住喉嚨，才可能保證百年前的苦難不會再來。
想要做到這一切，都離不開能源。
而偏偏，我國只能算地大，卻著實算不得物博，更支撐不起我們的理想。」
離火點頭，接過他的話，「所以你們把視線對準了太空。」
商先生簡直太喜歡這個一點就透的小夥子了，「沒錯。而且，我們之前也確實得到了很大的突破。」
他明明只起了個頭，離火便已知曉他們如今正面臨著怎樣的難題，「知道為何如此么？因為你們的所有研究邏輯，都建立在西方精細化分科教育的基礎之上。
你們難道就沒好好想過，為什麼西方諸多知名大科學家到了後來，都會幾近瘋狂地迷戀宗教與神學？因為他們發現，他們的研究盡頭，根本無法用他們所謂的科學邏輯來解釋。
可如果易經沒有失傳到只剩下周易，如果他們有好好研習過整部易經，他們就會發現，他們為之瘋狂的『上帝之手』現象，都能用易經來解釋，且，行之有效。」
商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其實，早幾年我們就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才嘗試著引入易經的思想理念。
實話實說，引入之後，確實極大推進了我們對暗物質的研究，只可惜，正如你所說，我們只剩下一本周易，可就這本周易，也遭到了歷朝歷代有心之人的杜撰修改，導致現如今市面上能看到的版本皆真假參半，僅一個辨偽存真的工作，就幾乎耗盡了國內目前能找到的，所有在這方面確有真材實料的能人志士。」
他們這一席話，聽得陸凌雲熱血沸騰。
試問哪位炎黃子孫沒有一個屹立於世界之巔的大國強國夢？
他以為時不時把易經掛在嘴上的離火，一定會義不容辭接下商先生的暗示。
誰知離火卻緩緩搖頭道，「對不起，我幫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