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伯
身為陸家老大，陸大伯總覺得自己這輩子活的憋屈。
兄弟五個，他是家裡活乾的最多的，也是得好處得的最少的。
活乾的多也就罷了，誰讓他年紀最大呢？
結婚時最寒酸也就罷了，誰讓他結婚時大家的日子也都不咋好過呢？
他忍，一直忍。
他就不信身為老大能一點兒好處都撈不著？
欸，好處確實來了。
可就在他以為他身為村支書家長子，怎麼也能在那個被上頭大力扶持的鄉鎮企業里混個副總噹噹啥的，他爹因為老四媳婦二次違反生育政策，給擼了帽子。
眼見著新村支書家的兒子坐上了那個原本屬於他的位置，這些年混的風生水起，不但在鎮上買了別墅，連他那個蠢的要死的孫子，都被送去了國外鍍金……
他看向老四家的眼底，都粹著毒。
更可氣的是，其他兄弟跟他還不一條心，還覺得他不該抱怨老四。
要不是老四，老三和老幺也不會背井離鄉跑到俄羅斯給人種地。
雖說他們現在都成了農場主，也娶了當地妞日子過的挺美滿……可他們怎麼就忘了剛到俄羅斯的那個冬天，他們窮的只能挖個地窖過冬的悲慘生活？
而這一切，難道不是拜老四家所賜？
結果他們去年回來，竟然還幫著老四說話，說什麼他該管管他媳婦，不該記恨人家這麼多年，尤其不該把氣撒在孩子身上。
他怎麼了？他媳婦又做啥了？
一沒打，二沒罵的。
如果不是老四，買別墅的應該是他，把兒子送到國外鍍金的也應該是他！
他家被老四家連累得這麼慘，他們連只是表現個不高興也不可以？
原本老四家這些年過的不如他，他心裡還多少舒服了些，想著就這麼橋歸橋路歸路的過下去，也不錯。
誰知道他家怎麼就突然時來運轉了呢？
他自認是個有城府的人，心裡再怎麼想，也不會表現到臉上。
可今天，在聽到母親那句『正巧……』之後，他的鬱悶與憤怒，再也壓抑不住。
卧室的門被推開。
是他老婆。
身上挎著個包，手裡端著一大盆菜和一碗飯，「咋？聽媽說你不舒服？」
「他們走了？」
「誰啊？」他老婆一臉莫名，「我這忙了一天剛進屋，正巧碰到你媽端著飯菜往咱們這兒走，看到我，就跟我說你不舒服，晚飯都沒吃。」
「我不吃。你去給我下碗乾淨麵條來。」
他老婆累的根本不想動，再看看這菜，有葷有素，真心不錯，「要吃自己弄，我欠你的，成天伺候完小的，伺候老的。你不吃我吃，鎮上一碗米線十塊錢，量小的我都沒吃飽。」
陸大伯看著他老婆夾起菜就往嘴裡送，冷笑道，「這是咱爹媽招待老四家的剩菜！」
他老婆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到桌上。
「啥意思？」
陸大伯將她們走後發生的事簡單跟自家媳婦敘述了一遍，「你想，送上門來這麼多東西，趕巧你們又都不在家，咱媽能不留他們吃飯？」
他老婆面色陰沉，「老四家的也來了？」
「那倒沒有，就那三個小子，一個他家老大，一個撿來的，還有一個聽說是同事。」
他們家人全一樣，都對『同事』二字敏感到不行。
「咋？真吃上公糧了？」
陸大伯並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反問，「你說那個叫離火的孩子，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咋？」
「小小年紀，能掐會算一身本事，卻一身傷的被人丟進深山裡？咋想咋覺得不對勁。」
他老婆一張臉拉的老長，顯得格外尖酸刻薄，「我早就跟你說過，這裡頭絕對有貓膩。不然呢，費盡心思藏了二十多年的逃犯都能查到，他一大活人杵在那兒，反而啥都查不出來了？
還有，上次那麼大的車禍，他竟然提前預知……結果被警察叫去，半天不到就又給放了回來……
你說這背後沒人護著，可能么？
還有啊，什麼能掐會算？要我說，不過是名正言順安排公家活兒的幌子罷了，目的就是讓老四給人家安心養兒子。」
此時她的那副嘴臉，和跑去陸凌雲家哭求時的無助可憐，完全判若兩人。
「難道說，他真是什麼大佬上不得檯面的私生子？」
他老婆不屑地撇撇嘴，「誰知道呢？一個大男人，長的一臉狐媚相！不過不管背後人究竟是他的啥，我覺著對他應該還是挺上心的。」
陸大伯若有所思，「替人養孩子怎麼了？十七八的大小夥子，養起來有啥費事的？可這好處，竟被老四一家人全給佔了去。」
說起這個，他老婆更是一臉憤恨，「還不是被春鳳家的給搞砸了？肚子里都有了，還跑上門演呢。不然……甭管最終成的了成不了，這便宜，都能從老四手上分出來。」
陸大伯雙眼微微眯起，「明天你拿點東西過去感謝一下那小子。」
這麼多年的夫妻做下來，他老婆立刻就明白過來他想幹嘛，「成，我把小寶也抱過去。」
就在陸大伯夫妻倆算計著怎麼從陸凌雲他家手上分得一杯羹時，陸凌雲和離火、龔梓三人正圍坐在屋頂，吹著夜晚的涼風，看著面前的地圖。
「……祁連山？這麼老長，」
陸凌雲有些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離火，「我們要走到哪年哪月才能出來？」
而龔梓則不解的是，「為何是祁連山？」
「因為這裡就是山海經中所述的那個崑崙墟。」
「崑崙墟？」
陸凌雲雙眼瞪的老大。
這地方他熟，現如今但凡帶了點玄幻色彩的遊戲小說電視劇，不提它的大名都不好意思出來見人。
「嗯。」
離火點頭，耐心解釋，「《山海經大荒西經》有雲:西王母穴處崑崙之丘。」
「崑崙之丘，」陸凌雲訥訥撓頭，「不就是昆崙山？」
離火緩緩搖頭，「上古的崑崙之丘，指的可不是現如今的崑崙山脈。你得結合其他古籍一起看。
比如，《十六國春秋輯補》有雲:酒泉南山，即崑崙之體也，周穆王見西王母，樂而忘歸，即此山。這裡的酒泉南山，很明確的告訴了我們，所謂的崑崙之丘，就是現在的祁連山脈。」
「可這是崑崙之丘，你剛才說的卻是崑崙墟……」
離火知道，陸凌雲這麼較真並非抬杠，就是單純好奇而已，所以也不生氣，「弄清楚這個問題，你的得先明白，古語中的，之虛，之墟」
邊說，邊拽過一張紙往上寫字。
「指的都不是一座具體的山，而是一大片山脈，亦或一大片的區域，通俗點說，所謂的崑崙墟，就是一個名為崑崙的區域。
而把崑崙定義為一座山的，也是你們漢朝以後才出現的誤傳謬語。
搞清楚這個概念后，你再來讀《山海經海內西經》對崑崙墟的描述:崑崙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
你再仔細看著山脈地圖，和其他山脈均呈瘦長條不同，是不是只有祁連山脈是見方的？形成了一片所謂的『方八百里』？
而確定了祁連山才是崑崙之丘，你是不是就好理解，為什麼《莊子天地》中會說:黃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崑崙之丘而南望，了？
再觀現代的昆崙山，西起帕米爾高原，橫貫新疆西藏，自然環境十分惡劣，至今絕大多數地方都人跡罕至，你說，當初的黃帝如何能登上去南望？」
陸凌雲恍然大悟，「所以，跟殷墟這個名字一樣，崑崙墟，其實指的是以西王母所在的崑崙之丘為核心的那一大片區域。」
離火打了個指響，「沒錯！」
隨即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龔梓，傲嬌地一揚下巴，「如何，你還有什麼疑問？」
龔梓搖頭，「你之所以選這裡，是因為這個西王母，乃伏羲氏的後裔？」
離火點頭，「伏羲的後人伏羲氏，一直在探索長生的奧秘，可以說，他們是有跡可循執著於長生的最早那批人，和他們相比，後來那些追求長生的帝王方道，都是弟弟。
而且，你縱觀炎黃上下五千年，有哪個朝代哪個小國像他們一樣，對於長生，舉國上下，全民執著，並舉國之力付之行動的？沒有吧？平常小民，更多是把希望寄託於來世。」
陸凌雲點頭，「能升官發財才想長生，苦哈哈一輩子的，誰想活那麼久？還不如寄希望於來世，重新練個更能打的英雄。」
「而這個西王母國，最後消失的也很突兀，所有的記載突然就沒了，除了不著調的野史，以及後代文人間的以訛傳訛，後期真正算是正經點記載，也只有《史記趙世家》中提及的西王母與周穆王的，那一段讓人浮想聯翩的艷史。而他們到底為何如此執迷長生，又是如何做到長生的等相關記載，則都不見了蹤影。
更有甚者，也就是那個差不多的時期，你們漢朝文人開始一步步將另一座山，指為崑崙。卻把真正的崑崙之墟，另做他名。
為何如此？」
離火冷笑著搖了搖頭，「這在我看來，絕不可能是沒文化所致，尤其在當時，對取名命名慎之又慎的年代，說不是故意的，傻子都不信。
只是不知道那幾百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幾世君王不惜指鹿為馬，也要把真相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
陸凌雲這下徹底心服口服。
感覺下一站如果不是祁連山，他都不答應！
可是……
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祁連山這麼大，我們到底應該先從哪兒開始找起？」
萬萬沒想到，回答他的，竟是龔梓，「崗什卡雪峰。」
見離火點頭，陸凌雲驚訝的張大嘴巴，「你是怎麼知道的？」
答案出乎意料的簡單，「因為他跟我說過，我們要做好爬雪山的準備。」
而說到爬祁連山脈的雪山，大夏天的便只可能是去它的最東端。
「當然，崗什卡雪峰只是我們此行目的地的標誌物，請記住，我們去那裡不是為了攀頂雪峰，我們去那裡，是要圍繞著這個標誌性山峰，尋找我們的希望。」
看著離火指尖劃定的區域。
陸凌雲覺得他們全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