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主角必須是他

C市，被搖曳的竹影和皎潔月光包裹的一座中式庭院。

灰色的敦厚石桌、石凳泛著一層靈動的銀光。

圓形桌面上擺著兩盞造型古樸的太陽能燈和精緻的竹制茶盤，細膩的青花瓷茶壺和茶杯錯落其間，突出了一個「雅」字，與這世外桃源一般的院落完美的融為一體。

聶淺晴和文賢澈坐在被譽為「國師」的劉導演的對面，默默等著對方讀劇本。

劉導演向來以嚴格和認真著稱，專註做事的時候不喜被打擾。

所以他們二人連喝茶和呼吸的動作都很輕很輕，極力不發出一點聲音。

劉導演從黃昏時分一直看到了晚上九點多，合上劇本的瞬間抬起了消瘦的略帶滄桑的面龐，看向聶淺晴：「聶小姐，老宋的本子很有意思。他畫的武打場面也很吸引我，說實話，讀劇本的時候，他畫的和我腦海中構思出的畫面是重合的，英雄所見略同！」

「是，宋老師也跟我說過，他覺得您一定會喜歡的。」聶淺晴從劉導演的眼睛里讀出了將劇本付諸實際的慾望。

那是藝術創作者特有的激蕩情緒。

她心裡的底氣頓時足了幾分。

「不過......」劉導演把目光挪到文賢澈臉上，看到他輪廓分明的俊美容顏還有和東方人有所差異的琥珀色瞳仁，話裡帶酸：「我男主角不想要這麼大牌的明星。架子太大，不好擺弄。還是小明星好啊，意向給了，就不會悔改，不像大明星，說變就變。我覺得上次用過的陸子逸就很合適，形象、氣質都附和。」

劉導演明顯還對上一次文賢澈拒絕他邀約的事耿耿於懷。

他縱橫娛樂圈三十餘年，拒絕過他的小年輕除了文賢澈還沒有第二個。

聶淺晴剛舒緩的心又微微沉下，但目光非常直白堅定，不帶一絲轉圜的餘地：「劉導，恕我失禮，這部電影如果拍，男主角必須是文賢澈。」

文賢澈訝然地看了看聶淺晴。

從進這個院子開始，她一直處於很謙卑的姿態，處處以劉導演為先，但涉及到男主角，她說出口的話卻如此堅決強勢。

「你這算投資方強塞人？」劉導演唇角輕揚，戲謔的意味十分明顯。

「不，不是。我想跟您分享一個承諾的故事。」聶淺晴斬釘截鐵否認了塞人的說法。

「哦？什麼呢？」

「我記得您在自傳里曾寫過一個和承諾有關的故事。上世紀九十年代，您拍第二部電影《官司》，本來您承諾讓您的至交，也是您第一部電影《宅院》的御用攝影師杜先生掌鏡，但是杜先生那年患上腫瘤，一直在做手術、化療，無緣《官司》。等他病好后，您為了彌補他的遺憾，四處奔波籌資拍攝了第三部電影《雷霆》，請他掌鏡。」

「所以呢？你是想說你看過我的自傳，很了解我？」

聶淺晴對劉國師的自傳如數家珍，他雖然覺得驚訝，但並未改變態度。

「您是一個注重承諾的人，也是一個願意為了朋友赴湯蹈火的性情中人。」聶淺晴望向劉導演，目光里凝滿尊重、崇拜和欣賞。

她接著道：「我和文賢澈的友誼也是這樣的。曾經他為了我，放棄了參演您電影的珍貴機會。他心有遺憾。所以我知道后，立志為他拍一部同樣精彩的武俠電影。我的劇本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不瞞您說，為了獲得這個與您前作水準相近的劇本，我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放眼全國，我相信也只有您能拍出宋老師劇本的精髓所在。」

「呵，聶小姐這馬屁拍的，不著痕迹，還挺受用。」劉國師哼笑：「敢情你這不是找我合作，是來說服我幫文賢澈圓夢來了？」

「劉導，文賢澈是我見過最努力、最敬業的演員，而且論天賦、靈性、演技，他不輸給同年齡段的任何人。我承認陸子逸也很優秀。如果您願意，劇本中還有非常立體、飽滿的男二、男三的角色，演繹好了同樣非常出彩，都任他挑。」

劉導演沒有吭聲，收回目光，又翻開了劇本，緩慢地掃視著上面的一行行字。

聶淺晴默默觀察著他眉眼和表情的變化，想從細微處去探索他的內心。

沉默在院子里徘徊了不知多久。

一陣夜風拂過，晚春的風依然有些涼。

聶淺晴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很厚，凍得嘴唇微微發白。

文賢澈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頭：「姐姐，你穿的太少了。」

聶淺晴不想打擾劉導演沉思，眼含笑意，放低聲音沖著文賢澈說：「沒事。」

「聶小姐，說實話，我又看了看劇本，還是覺得陸子逸演男主角很合適。」低頭讀劇本的劉導演終於再次開了口，渾厚的聲音中帶著不容忽視的篤定。

「您有您的堅持，我理解。」聶淺晴眉心微蹙了一下，但下一秒便舒展開來，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感謝您今晚的時間。希望下次有機會合作。」

聶淺晴站起身，朝劉導演伸出手去，綻開一抹禮貌謙和的笑容。

「就不打算再試著說服我一下？」劉導演沒有伸出手，雙腿交疊，目光耐人尋味。

聶淺晴輕輕搖頭：「我不會質疑您的專業選擇，您一定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只是我做這個電影有我的目的，如果我們的分歧不可調和，我遺憾，但完全理解，也不會強求。」

「呵，聶小姐，你真的很有意思。」劉導演用目光點了點座位，淡聲道：「為了朋友，花兩年多找個劇本，上門找我，做小伏低，給足面子，為了配合我的節奏，一晚上連口飯都沒吃上，凍得嘴發白也不吱聲。這個年代，我很少見到為朋友這麼上心的人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珍貴的朋友。」提到和文賢澈的關係，聶淺晴臉上浮出難以言喻的溫和神色。

劉導演臉上出現瞭然的笑意：「說實話我不認同你的選角，文賢澈是很好，但長得太精緻，瞳色不對，也不像吃過苦、背負著仇恨的人。上次我選他，是因為那個角色是修鍊道法的世家公子，本身就是一位仙氣飄飄、氣質卓然且與常人有異的角色。」

「但是......」劉導演隨即話鋒一轉：「我被本子和你的態度打動了，你，讓我覺得這次合作雖然不十足隨心所欲，但莫名很期待，總覺得跟你這種人合作，不會糟心。」

「劉導，如果您是因為外貌的原因覺得他不合適，我斗膽說兩句。他的外貌的確非常出眾，但片子里的滄桑感是可以通過服化道來輔助呈現出來的，以弱化精緻感，瞳色可以用美瞳改變。而且他不是一個精神貧瘠的年輕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他都做過，他對人性、哲學有很深的見解，我相信他完全能理解主角的精神和心理狀態並精準呈現出來。」

劉導演瞥了瞥文賢澈，搖頭笑道：「文賢澈，你這個朋友交的真值啊！偏向你偏向到家了。」

「是，特別值。」文賢澈以不易察覺的方式溫柔地睨了一眼聶淺晴。

電影能拍他固然高興，但他最真實的感受是，她如此待他，他已經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

因為緣分使然，他們不能成為攜手相伴的愛侶，但能成為靈魂相通、可以為彼此赴湯蹈火的至交，也是一種完滿。

「行啊！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聶小姐說的那麼好。」

「謝謝劉導，我一定會努力的。」文賢澈頷首而笑，溫婉的樣子如澄凈的月光一樣。

「謝謝劉導！非常感謝您給我們這次合作的機會。您放心，您除了男主角以外的其他所有要求，我都會答應。初步的投資計劃是6個億，但您不用有負擔，關於投資的事您可以隨時跟我溝通，涉及特效的部分，我會聯絡您喜歡的那個好萊塢的特效團隊。」聶淺晴給了劉導演十足的保證。

劉導演被聶淺晴的爽快驚到：「這麼大手筆？」

「應該的。我和他之間的承諾，是無價的。」

聶淺晴和文賢澈相視而笑。

庭院原本素凈的綠意中，彷彿忽然綻開了一朵冶艷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