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自投羅網
最後一場戲晚上十點多才拍完。
等演員卸完妝、收拾好現場、所有人回到距拍攝現場幾百米外的駐地時已經臨近午夜。
鐵雄被樹林里的蚊蟲叮了一身包,來時帶的食物和水全消耗沒了。
又餓又困又疲憊。
他的殺手生涯從沒有這麼狼狽的時刻。
莫名的屈辱感讓他心情更加煩悶,若不是那500萬牽制著他的理智,他恐怕自己早不管不顧衝出去直接捅人了。
在衝動和理智的煎熬中,駐地里各個帳篷和房車的燈光終於熄滅了。
他長舒一口氣,總算有機會接近凌奕大展身手了。
他對S市、對霧靈山一點兒好感都沒有,只想快點幹完這一票回馬來西亞逍遙快活。
山裡的夜很黑,唯有頭頂的一輪彎月和繁星照耀大地。
巍峨的山、蒼勁的樹、連綿起伏長滿花草的山坡全變成了黑暗裡模糊不清的輪廓。
鐵雄拿著一支手電筒,亦步亦趨在浩瀚的剪影中穿梭,彷彿一隻孤獨的尋找同伴的螢火蟲。
距離駐地還有百十來米距離時,他關掉了手電筒,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知道凌奕和聶淺晴的房車在哪裡,躡手躡腳靠了過去,生怕發出一丁點不該有的聲音,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的房車在駐地最外緣,毗鄰最近的是文賢澈的房車和陸子逸的房車,但彼此之間都有十多米的距離。
鐵雄在凌奕的房車周圍排查了一遍,車門毫不意外上了鎖,但是為了納涼通風,車廂兩側的大窗戶都是開著的,只隔了一層防蚊蟲的紗窗。
這正好省了鐵雄撬鎖的麻煩,他只要劃開紗窗就可以進去。
鐵雄掏出匕首,麻利地沿著紗窗邊緣劃開,將紗網拆下。
房車的窗子約一米寬半米高,在各類型的房車裡屬最大的,足夠一個人進出。
鐵雄身手矯健,雙手攀上窗沿,微微一借力,已經將半個身子探入,雙腳在車身上一蹬,就順利地進入了車廂。
他放輕動作、放慢呼吸,讓眼睛在黑暗裡適應了幾秒鐘,直到自己能夠辨認出車內器物的輪廓和床的位置才邁動腳步。
床上影綽綽有兩個人形,一定就是凌奕和聶淺晴了。
鐵雄一點一點朝著床靠近,死死攥著手中的匕首。
他思索著眼下的情況。
為了防止後患,夫妻倆只能一起殺了,就當給僱主買一贈一了。
他必須手腳利落,兩刀割喉,不給他們任何呼救和反抗的機會。
無聲無息來到床邊,鐵雄垂下眼帘看向躺在床上呼吸勻稱的二人。
真是一對美好的璧人,在黑暗裡靜靜沉睡,便宛如名畫般唯美。
但很可惜,美即將被他親手毀滅。
握著匕首的手抬到合適的角度,找准睡在外側的凌奕的喉結的位置,將所有力道傾注到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下去。
然而千鈞一髮之際,他的手腕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扼住,半分也動彈不得。
床上的兩個人在黑暗裡一齊睜開眼睛,黑瞳在黑暗裡散發著詭秘的幽光。
他還來不及反應。
房車裡的燈突然被啪一聲打開。
猝不及防的光線刺痛了鐵雄的雙眼。
他明知道現在不是分神的時候,但眼睛本能地閉上了兩秒。
短短兩秒之間,被鉗住的手腕傳來劇烈的絞痛,手勁兒一松,匕首瞬間從指間滑落。
等他再睜開眼睛,凌奕和聶淺晴已經從床上坐起身,凌奕手裡拿著他掉的匕首,刀尖沖著他。
凌奕眉頭緊蹙,英俊的面龐裹著一層濃厚的驚慌:「你是誰?」
聶淺晴的眼睛則是水汪汪的,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這兩個人看起來很害怕,可是鐵雄就是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要你們命的人。」鐵雄畢竟是專業殺手,很快調整過狀態。
他迅速伸出未受控制的那隻手去搶奪凌奕手裡的匕首。
他動作雖快,但凌奕的動作比他還快。
凌奕靈活的躲過他的動作,眨眼間切換身形,一手用力將鐵雄拉近自己,一手將匕首抵在了鐵雄脖頸的大動脈上。
鋒利的刀尖散發著無形的寒意。
鐵雄感覺自己后脖頸的汗毛一根一根豎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攥起拳頭想揮拳反抗,在刀尖碰觸到皮膚的剎那停住了動作。
「為什麼要殺我們?」凌奕略顯倉惶的口吻和表情與他手上利落的動作形成微妙的反差。
鐵雄不敢輕舉妄動,嘴巴閉得死死的。
他有職業素養,通常不會透露僱主信息,再說他也確實不知道。
「淺晴,報警。」
「老公,手機在車尾充電......我好怕......」聶淺晴看了看擋在床前的鐵雄,一動不敢動,出口的聲音都帶著顫意,像快哭了似的。
「別怕。」凌奕似被聶淺晴的哭腔分了神,微微側頭用溫柔的餘光安撫。
鐵雄趁著這個難得的當口迅速抬手,一把拉住凌奕的手腕讓匕首遠離自己的脖子,順勢搶奪。
一旁的聶淺晴眼眶紅紅的,呆若木雞,嚇得張著嘴,半點聲音都發不出。
鐵雄無法撬動凌奕的手指,就拼盡全力扭轉他的手腕,讓匕首尖沖著他自己的胸口,一厘米一厘米向那裡逼壓。
由於用力,鐵雄的臉都憋紅了,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要衝破皮膚似的。
刀尖即將接觸到凌奕的胸口,鐵雄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他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成功了,然後就可以一刀了結那個嚇得不會說話的懦弱女人。
可就在他全神貫注發力的時刻,他突然聽到了噼噼啪啪的電流聲,然後只覺得從自己的手臂開始一陣不可抑制的酥麻,整個身體開始劇烈抽搐。
他像一個失去平衡的木樁一樣重重摔倒在地。
在失去了意識前的一秒鐘,他看到那個剛剛還在顫抖的女人揚起唇角,換了一張臉似的,很從容,很淡定,決絕的美艷中透著無畏和冷酷,她無比平靜地問凌奕:「拍這些夠了吧?」
鐵雄失去了意識。
凌奕收斂起倉惶的表情,恢復了以往的波瀾不驚,發出幾不可聞的嘆息:「我剛剛真的擔心你會害怕,下次絕對不能答應你陪我冒險做這種事了。」
「沒有我配合你這局就顯得假了。既然你決定流蘇,夫妻怎麼能不睡在一起?再說,我怎麼能讓你獨自冒險做餌呢?剛才的局勢你也看到了,還是要有個人在旁邊策應才好,這樣你不用跟他大打出手,受害者的身份也做實了,他的臉和行兇過程都拍的清清楚楚,足夠將死陳家兄弟。這回他們可不只是要離開騰雲那麼簡單,還要把牢底坐穿。」
「監聽到他們要讓殺手擄走你、傷害你的時候,我想過讓他們直接消失。不過......」
「不過那樣收益太小了。」未等凌奕說完,聶淺晴直接道出他心中所想。
凌奕自打品出陳家兄弟有傷人傾向之時,便開始讓肖寂監聽他們的電話和郵件。
至今已經兩年有餘。
所以他聽到陳家兄弟要動手,第一時間以探班的名義趕了過來保護聶淺晴,並決定以自己誘餌,拿到陳家兄弟犯罪的證據。
聶淺晴笑了笑,接著說:「陳家兄弟只有自己有罪才能讓爺爺徹底失望,讓董事會成員深思,讓他們因為引豺狼虎豹進門而愧疚、而憤恨,以後更配合你的工作。如果只是被你簡單粗暴的抹除了,結果就大不一樣了。」
她拍了拍凌奕的手背,含著聰慧笑意的眸子似乎在說「我都清楚」。
「老公,如果我是你,這一局我會和你做一樣的決定。先想辦法保護老婆的安全,然後引出兇徒,拿到證據,合理合法將死對手,讓他們永遠不得翻身。不過,我可不會像你那麼小氣,出讓老婆去別人房車裡避禍這樣的餿主意,還要老婆好說歹說才肯帶她一起行動。」
「我知道你無所畏懼,但是我想讓你平平安安的,不想讓你受一點罪、一點驚嚇。」凌奕深情款款望著聶淺晴,指緣摩挲著她的側臉,如對待易碎的稀世珍寶:「無奈我老婆太特別了,從不做躲在他人羽翼下的小鳥,只願當並肩而立的白楊。」
「一起並肩作戰,不好嗎?」聶淺晴低眉淺笑,抱著凌奕在他的肩膀蹭了蹭,仰臉親了一下他的側顏:「先處理善後。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討論這個問題。」
「嗯。」凌奕點點頭,從枕頭下面掏出電話,報了警,還讓埋伏在附近帳篷里的保鏢過來處理鐵雄,把他捆好控制起來以便和警方交接。
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儼然已經盤算了好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