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
「媽，居然是銘呈哥，太尷尬了。」
這邊杜壹回到住處也主動撥了個電話給杜梅。
「這件事翻篇了哈，以後不再提，你可能不知道我正在跟銘呈哥對接一個項目，這樣一來，之後見面都是彆扭的。」
「是你梁阿姨家的那個宋銘呈嗎？」杜梅問，她不知道會是他。
「嗯，是他。他也在忘川呢，我們公司剛好要跟他對接項目。」「不過沒事，就今天的事情權當沒發生過好了。你也別在人跟前提這件事就好了。」
「哦，行，媽也是不知道會這麼巧。那先不說了，你好好工作，注意安全。」
「嗯，好。」
掛完電話她覺得最近發生的事，真是很令人鬱悶。
然後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她轉移視線忙了點別的工作。作為乙方對接的甲方爸爸其實不止一個，大項目有，小項目也有。單單廖晴目前手下跟的大小項目就有三四個，她也有參與。
這天跟向天文化合作到了期，雙方合作都很滿意，就是他們這尾款遲遲的不肯結算，廖晴讓方大鐘安排了一家體面的餐廳，晚上邀幾位領導過去吃飯。
這家領導一水的油膩大叔，沒一個能看的。
酒喝的熱火朝天。
「趙總，李總，王總，多喝多吃，不夠咱再點、再點。」方大鐘一馬當先，領著辦公室的三位娘子軍，征戰酒桌，「來一一，給李總滿上，李總今天真是海量。」
杜壹端著酒壺過去給人倒酒，那李總不知是真喝多了還是故意的，抓著她捏酒壺的手不放，問長問短的：「你就是一一是吧？多大了？」
杜壹尬笑著撐開，剛巧方大鐘過來，使眼色讓她過去一邊：「來李總，我陪您喝兩杯。」
「我想讓一一陪我喝。一一，一一？」
「小姑娘家家的，不會喝，我來陪您。」
一屋子烏煙瘴氣的，杜壹找了個時機，去了趟洗手間。
可能是她真的矯情，這種場合她無論如何就是適應不來。以前在松阜上班的時候都是能避就避，當然了，領導是不怎麼待見她這種的，不待見就不待見吧，她也無所謂。不過那工作唯一的好處是有集體宿舍，單位統一安排的住處。平時都是在一起工作的同事，回去住在一起也有個照應，所以一開始過來這邊獨自租一間房住的時候，多少還有點不適應。
這家餐廳的確高檔，杜凱明也是花了大手筆了允許請客在這裡。一溜煙的紅色地毯鋪滿了整個樓道，頭頂的大吊燈都是鑲著金邊的五彩琉璃做的。
生意也是真的好，推著餐車的服務生不停的一個包間一個包間的忙活布菜，多半也是坐的滿滿當當。
她拐進衛生間的盥洗區先洗了洗手，旁邊的洗手液擠了不少往手背上搓了搓，然後擰開水管又沖洗了一番。這樣還不夠，她重新又擠了些洗手液洗了一遍，方才作罷。
「杜壹姐你沒事吧？」
董佳倩不知何時也出來了，立在杜壹身邊將另一水龍頭擰開，也是洗手來了。
「沒事。」杜壹往旁邊抽紙盒裡抽了一張紙巾擦手。
「那個李總可太噁心了，剛看見廖晴姐能喝那麼一點，又想灌廖晴姐酒來著，」實習生董佳倩扎了個馬尾，帶了點稚氣，說話聲音也不敢太大，湊到杜壹跟前說的：「廖晴姐惱的，半開玩笑說不行，說我老公可是練家子出身的，脾氣不好，知道您讓我喝這麼多，半路說不準可是會找你茬的、」董佳倩學著廖晴的口氣捏腔說話，「結果那李總一聽，居然呵呵笑了兩聲還真沒敢再強著來了。欺軟怕硬的。」
杜壹輕笑，將紙巾丟到旁邊的垃圾桶，拍了拍她肩，說：「沒事，你別擔心，咱們幾個只要在一起聚著，管他們什麼總的，不敢太過分。」
「就是。」董佳倩憤憤，「總不至於還沒王法了。」
「行了，」她又拍了拍董佳倩做以安撫，「我先進去了。」
「嗯，好的杜壹姐。」
重新進去包間，似乎沒剛剛鬧騰了。那李總拉著方大鐘一旁語重心長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概又是款項緊張之類的。工作強度大沒事，吹毛求疵也沒事，就怕所有程序都走完了，最後發現對方是個無賴，死活就是暫時沒錢。拖拖拖！
簡直了。
「回來了，」廖晴看到杜壹過來招呼她坐過去，「來來來，光顧著喝酒了，吃點東西，你剛剛吐去了？」
杜壹眼神閃爍，湊到她耳邊小聲咕嘰了下，「我沒喝，我手裡端的白水。」
廖晴瞪大眼，嬉笑了聲：「行啊小妮子，還挺狡猾。」
杜壹挑了挑眉，說：「過獎！」
旁邊另外的趙總聽到她倆這邊咕咕嘰嘰，有說有笑的，禁不住開始搭話：「一一多大了？」
「趙總，我二十五了。」杜壹收起同廖晴嬉笑的表情回他。
「年輕有為啊，方案出的不錯。」
「謝謝趙總誇獎。」
「也結婚了？」肥頭大耳的趙總順口問。
「沒呢趙總，」廖晴搭上了話，「您這邊有條件好的，別忘了給介紹個，成了再好好宴請宴請您。」
「呵呵呵呵呵，行行行，沒問題。」趙總說完，旁邊的王總拉了他一下，他又偏過頭跟人說叨起了什麼。
說話間董佳倩也從外邊進來了，杜壹偏過頭去看她，此刻發現人臉紅紅的，想到剛剛她好像喝了點酒，禁不住問：「佳倩，要不要給你買點醒酒藥？」
「不用，」她搖了搖頭，「我喝酒就是有點上臉，其實我人很清醒。」她是屬於白天稚氣實習生，晚上能夜店蹦迪控場的那種。
「我給你叫個滴滴吧？等下你先回去。」
「不用杜壹姐，我爸說等下過來開車接我呢。」接著小聲湊到她跟前說：「我都想從家裡搬出來了，我這工作了還不如上學時候自由呢，我敢晚點回去，我那老爸就敢奪命連環call。再晚點，他找不到地方了敢直接報警。」
杜壹笑，「那你還挺幸福的。」
「幸福個屁！」她的確是有點醉了，平時文文靜靜的小姑娘，這會兒髒話都開始往外撂了。
「你先喝點水。」杜壹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喝。
「好，謝謝杜壹姐。」
對面不遠處坐著的方大鐘跟那李總似乎說的差不多了，兩人結伴晃著出門去衛生間。
廖晴給了杜壹一張卡，讓她下去結賬，嘴裡罵了聲狗雜碎，這頓飯估計又是白請了。
一行人從餐廳出來，其實喝的都不算多，咋呼的勁兒挺大。就算那咋呼勁兒最大的李耀輝李總立在那車邊也是穩穩的。
董佳倩出來她爸爸剛巧車停到了路邊，拉著人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這邊廖晴給那趙總王總李總什麼的，都各自叫了個代駕，送人回去。她畢竟是他們一組的領導，平時張羅的要操心，送走了三位閻王轉而問杜壹：「一一，你怎麼走？」
「我叫了滴滴，你們不用管我。」說著那滴滴已經在路邊了，開車師傅往這邊看。
「那行，一一你走吧，」方大鐘說，「我住處跟廖晴姐順路，等下我蹭她老公的車。」
「好的，那再見。都注意安全。」
杜壹擺了擺手小跑著往車邊去，然後上了車。
她住的小區需要順著一條衚衕往裡走才能到大門的地方，路很窄，大多時間打車都是停到路邊她就下車了，然後走一段路回去。
今天依舊是停到了路邊，她下了車。
街對面靠前面的位置不遠處也恰巧剛停下一輛車，車燈微閃的，從車裡下了個人。她看第一眼的時候沒怎麼看出來，看第二眼見到人往她這邊走的時候方才想到，那不是李耀輝李總么？
「咦？一一？你也住這邊？」李耀輝搖晃著身子從路對面過來了，「那早知道順你一路了，自己在這邊租房子嗎？」
李耀輝老油條精明的很，看杜壹去的方向就能猜出個一二，對面衚衕里的城區老房子，大多都是租給外來工作的，不是本地人。
杜壹沖人下意識的一笑，瞬間令人更加明了。
那李耀輝攔住了人，乾脆掐腰立在那跟人說起了話：「你租那裡一個月房租多少錢？」
「還好吧，不到兩千。」忘川郊區地皮不算貴，但是城區的位置，也算得上寸土寸金了。杜壹不想跟他多做糾纏，深更半夜的，而且這李總給她的印象本就不好，不免就多長了個心眼，「您喝了不少酒，回去休息吧李總，我也要回去了。家裡我室友等著我回去呢，剛還催來著。」
「室友？」李耀輝嘿嘿一笑，「剛在酒桌上還說你自己住呢，這就有室友了？騙你李哥幹啥？」
「啊？」杜壹心裡納悶，她剛剛有說嗎？但是此刻的神情立馬出賣了她，接著看到那李總一臉流里流氣不正經的笑，瞬間明白過來，他是在詐她。
很顯然目的達到了。
「我回去了李總，不跟你說了。」杜壹下意識的拔腿就往裡走。
「誒你先別著急走，」李耀輝一把扯住了她胳膊，「有什麼困難了給你李哥說，我可好說話了。」
「李總——」杜壹用力往外扯。
接著「滴」的一聲，鳴笛聲過後，街邊不遠處一車燈亮了。
駕駛位的車窗口露出半截捲起襯衣袖口的胳膊，半搭在那裡，手順著往下，指尖夾著一根煙，火頭罩在掌間忽明忽暗的閃。
很快從裡邊探出來一個頭，宋銘呈鳳眼上挑，眼瞼內勾，眯起成狹長的一條，沖不遠處語氣稍懶的喂了一聲，然後說：「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