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

宋銘呈往外走，樓道里空空的，這個點兒大多的員工都去了食堂吃飯。

走廊盡頭對面零落過來兩個男的，像是也是被什麼事情給耽擱了，現在才出來吃飯。

今天不巧的是專用的電梯定期維修，最近的，也只有這一個備用的職工電梯在運行。

宋銘呈走到電梯旁停下等電梯。

另外兩個男的漸漸也向電梯跟前靠攏，然後跟著一同等電梯。見到宋銘呈先問了聲好，他一一點頭回應了下。兩人像新人，顯然不怎麼認識他。

電梯從高處三十層的字數往下落。

宋銘呈不由的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

轉而走向了步梯。

他沒有她手機號，只有微信。

忽而想起她走的那一年，學生讀書上學，也都還不時興用手機。

有種理所當然的，斷去聯繫。

點開她的主頁面，頭像旁邊她的微信號還不是電話號，而是一串系統自動分配的大寫英文字母。於是又點了返回，在消息對話框輸入編輯了一條信息：【今天我這邊有時間，你方便的話還是過來上次的圖書館，我看一下你的新修方案。】

他盯著信息猶豫了幾秒鐘，然後指尖戳向了發送。

消息咻的一聲，傳來了發送成功的提示音。

發送成功後接近一分鐘的時間裡。

如他所料那般，沒人回。

下到五樓的時候，迎面過去兩個頸間帶著工牌，寫著「工程安全部」的職員，也是新人，同樣走了步梯。據他所知，工程安全部那邊最近的確新招了不少人，為培養後續之力，做的人員儲備。

宋銘呈走的靠前，隱隱的談話聲往他這邊傳：

兩人此刻湊在一起說著租房的事情：

「誒，前幾天聽你說租房，租到房子了嗎？」其中一挨著電梯口的男的側臉問另一個。

「沒有，靠！不管條件好，還是條件差，就是沒有。我過來工作時候，我那一室友還說忘川的房子是出了名的難租。因為旅遊城市，經濟也算上游，說工作機會多，本地人大多都留在了本地。外租的房子很少。這下終於是體會到了，還真是。我當時還不信來著。」被問男的憤憤。

兩人年紀都不大，帶了點稚氣，像是剛畢業或者即將畢業出來實習的學生。

兩人繼續發著牢騷：

「我也是沒找到，聽說郊區的還好點，市區的是真的不好租到。我要有錢，真想付個首付，還個月供，算一算，至少有地方住。而且近兩年吧，據說忘川引進了不少企業，外來的人口劇增。雖然以前難租，但聽說倒也沒那麼誇張。最近是真的有點誇張。」

「那你現在住哪兒？」

「我一親戚家，可也不是長久之計啊，不方便，你肯定體會不到。」

「什麼體會不到，我也是的，跟你一樣。要不幹脆咱倆合租得了，你找到了通知我。我找到了也通知你。」

「想法不錯，困難又減了一點。成功概率更大了。」

兩人無奈的呵呵乾笑。

笑也不敢笑太大聲。

宋銘呈淡淡的往後看過去一眼，手扣著手機在褲兜邊縫處。轉而沒了影。

-

杜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她在一處沙漠里跑啊跑，就是跑不到前面不遠處的綠洲。

她口乾舌燥，筋疲力竭，在她覺得下一秒就會昏厥過去的時候，老天普降甘霖。

還對她說：杜一一，喝水。

她抱著甘霖猛一陣子的喝。

接著疲累不堪、幾近失水而亡的她終於得以恢復了點生機，仰頭躺下，然後幸福的睡了過去。

這是什麼破夢啊，跟渡劫似的。

她想。

「十一床家屬在嗎？過來拿檢測報告。」

杜壹腦袋昏昏沉沉被一個聲音喊醒，朦朦朧朧將眼撇開條縫，看見一道高高的身影從自己跟前傾身離開，走向門邊，然後推門出去了。

頭頂的白熾燈亮的刺眼，她禁不住眯了眯眼。幾番適應下才終於得以睜開看清了周邊。

是醫院。

她怎麼會在醫院？

但是又不像，正常的醫院起碼也要兩人間吧，這裡，明顯規格有點高。

是個單人間的套房。

她頂著悶沉的腦袋動了動身，反應有點遲鈍，然後剛坐起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就看到宋銘呈拿著一張單子推門進來了。

「銘呈哥？」

「醒了？」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杜壹聲音虛軟乏力，還帶著點高燒褪去后的沙啞不適。

「你怎麼在這裡？」她出口方才發覺這話問的有毛病，多少透著點忘恩負義，這明顯是他送自己過來的，她乾巴著嘴角連忙改了改：「我是想問，我怎麼到這裡來了？」

「你感冒發燒在家暈過去了，」他拿著化驗單邊往這邊走邊淡著聲音，接著走到跟前，將化驗單放到置物櫃檯面上，然後偏過臉對上她投過來的目光后，口氣急轉，頗為不善：「還問么？」

「......」杜壹對上人目光，眨了眨眼，有點莫名，不懂他突然置什麼氣，眼神閃到一邊，悶悶回了聲：「不問了。」

可，你怎麼知道的？

又，怎麼進我家的？

杜壹又看了看他那張臉，心想算了，都不問了。

她手機沒摸到，左右來回看了看，找了幾眼尋不見，悶了一分鐘后，終於禁不住還是問了他：「那個，銘呈哥，你見我手機了么？」

宋銘呈剛倒了杯水，聞言反手從外套的內側口袋裡掏出了部手機，然後遞給了她。

杜壹客氣的雙手接過，然後道了聲謝謝。

點亮屏幕就看到一串的微信新消息。

「......」

然後，她盯著屏幕愣在了那裡。

她微信新消息提醒設置的是，即使不解鎖滑屏就可以看見好友昵稱的那種。她原本想著去改，但是一直沒能重視起來。

可在此刻，她點亮屏幕，看到上面【廖晴姐】、【佳倩妹妹】、最後的另一個新消息來源的備註名【愛嫌棄人的宋某某】的時候，手麻了那麼一下。

撩起眼皮將就立在床邊的【宋某某】偷看了一眼。

「先把葯吃了。」宋銘呈掃了她一眼，接著將摳出來的幾顆藥片遞給她，然後又遞給她一杯水。

「......好。」她放下手機伸過手去接，想著，他一直拿著她手機，剛剛那個表情，到底是看到了，還是沒看到？

但是杜壹一隻手打著點滴，只能去接一樣，宋銘呈看到將水給她放到桌角邊，示意她自己拿。

吃完葯她洋裝什麼都不知道的去翻手機，上面除卻好幾通未接來電之外，還有好幾條未讀的微信新消息。

她先看了眼未接來電，有廖晴的，有董佳倩的。其中一通廖晴的被接通了五秒。

只有五秒。

她下意識的又去看了眼旁邊坐在椅子上同樣翻看手機的宋銘呈，一條長腿無處安放似的半曲起，一隻手執手機，一隻手半耷拉在膝蓋上。

他沒關注她這邊，手機看的很專心。

她翻開微信，找到廖晴，最新的一條信息就是：【親愛的，如果你現在活了，可以滿足姐姐一個好奇心么？就是、接你電話的男人是誰？】

這一條的上面還是：【一一，怎麼不接電話？】

所以這條是她電話被接通五秒之後掛掉，她回過來的消息。

時間是下午五點的時候。

她看了眼時間，現在也才五點半。

就是說，她剛剛發的。

跟前的男人不好說話，她索性也不再問。

她給人回了條信息：【廖晴姐，我沒事，接電話的是一鄰居朋友。】順便扯了個慌。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要扯這個慌。

可能是不想解釋太多吧。

因為她知道這個電話一大半的可能是宋銘呈幫她接的。

廖晴很快回復了一條信息過來：【沒事就好，把人嚇死了你。差點報警了。】

杜壹回復：【讓你們擔心了。[擁抱/]】

廖晴又回復了一條信息過來：【給你申請了兩天假，好好休息。】

杜壹回復：【[鞠躬感謝/]】

消息剛回過去，她便來了一通電話，是房東打來的，她連忙摁下接通喂了一聲：「鍾阿姨，有什麼事嗎？」

電話里傳來的中年婦女聲音十分暴躁，震得耳朵疼：「什麼事？你居然問我什麼事？」

「？？？」

「你租我家房子就租我家房子，你把房子拆了是怎麼回事？」

「啊？？？」

杜壹騰的從原本靠著床頭改為坐直了身，「不是，阿姨您先別激動，房子拆了是怎麼回事？」她語氣耐著性子，詢問具體。

手機那邊傳過來的聲音接二連三，激憤且浩大，愈演愈烈，似乎根本平靜不下來：

「你還好意思讓我平靜？我能平靜的下來嗎？」

「我兩萬塊錢的防盜門大刀砍得稀巴爛，三面窗戶缺了兩扇。牆灰掉了一地。」

「我原本以為是你遇到入室搶劫了，結果進去你屋裡倒是整整齊齊，一塵不染的。」

「要退房就退房，姑娘，我是哪裡得罪你了？」

「我這房子可是不愁租的。」

房東阿姨噼里啪啦說個沒完。

杜壹：「......」

宋銘呈依舊剛剛的姿勢，坐的椅子在靠病床中間的位置，察覺到這邊過大的動靜，從手機屏幕上移過目光看向這邊，問：「怎麼了？」

杜壹輕捂了下手機話筒位置，以免這邊的對話被聽了過去，然後方才開口問他：「就、房東阿姨說，我租那房子被拆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別擔心，不是我們拆的。」宋銘呈倒是很淡定，目光收回，從新看過手機，出口的話輕描淡寫：「當時敲你門沒人應，我打了119，」他頓了頓又補充：「還有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