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國王談起退婚

昨日，她被擋在城邦大門的入口，因為守衛說。

「科潘公主已死，國王沒有侄女，任何跑來認親的都是騙子。」

科潘公主已死的消息，區區一個城邦守衛不可能知道，絕對是國王下的指令，再由身旁的祭司和貴族傳達下去。

面對親叔叔如此感人肺腑的一番話，公主出身、深諳王家規則的伊西切爾，內心雪亮；

「叔叔這番話，不得不這麼說；畢竟幾天前，他才親口說出「科潘公主已死」，如今我帶著母親前來依親，他不僅得接納我們，更得表現出親情為重的氣度。」

長年在父親的教導下，伊西對於如何在王室場和應對周旋，頗有心得，她順勢介面：

「一切都是玉米神的庇佑，伊西代表母親謝謝我的王。」

「你的母親何在？」

「我的王，母親病了，正在休養。」

「病情可嚴重？需不需要我派御用「阿人」前往？」

「我的王，「阿人」薩卡已診斷，說母親需要儘快手術，否則死神將來臨。」

王椅上的國王低吟片刻，似乎做出一個重大決定。

「伊西，你是我兄長的女兒，也是我的侄女，照顧你和你母親是我今生必要的責任；今日下午，你和你母親遷入宮殿小南院，那裡環境清幽，周圍有豐富的樹木花草和江河，最適合治療患病者。

只不過，如今野人連年侵擾，戰爭耗去的物資人力重；雨神也不如以往準時，許多玉米結不出果實。這些都增加本王的負擔，也讓奇琴伊察不如往日繁華。

縮衣節食的宮殿，無法負擔沒有勞動能力的人，公主出身的你，該做什麼才好？你母親的醫藥費，令人傷神。」

伊西聽出國王的弦外之音，趕緊補上。

「我的王，伊西能被您收留照顧，已是月亮女神的恩典，萬不敢奢望任何不勞而獲；公主的身份已過去，如今的伊西切爾只是一介平常人。我將用曾經所學的一切，賺取生活所需。至於母親的醫藥費，伊西也會自己設法。」

國王顯然很欣賞伊西切爾的懂事，露出滿意的笑容：

「伊西，賺取生活所需時，如果遇到任何困難，本王自幫你排解。」

「我的王，伊西感謝您所做的一切。」

感受到國王的停頓，伊西靜靜等待國王宣告今日召見的真正主題。

「伊西，身為公主，你必定懂得王室與貴族的規矩，王室與貴族的聯姻講究門登戶對。

當初埃克曲瓦的父親託人向你父親說媒，看中的就是你科潘公主的身份，和他們曲瓦世家足以匹配；但是，科潘遭受野人攻擊，你父親和幾位兄長也在戰神和死神的旨意下，離開人間，走入冥界。

換句話說，你已不是科潘公主，你已不是當初曲瓦世家打算聯姻的門戶；這樁婚姻必定不被眾神祝福。

埃克為此事晉見，他相當煩惱；一來，他的父親堅持退婚；二來，他不願成為悔婚者。他在宮殿內，祈求我的指引。

雖然本王的私人身份，是你的親叔叔；但本王的王室責任，是奇琴伊察子民的國王；在大我面前，個人情義的小我，不足為道。

我建議埃克，主動對外宣布退婚，無論你是否還活在世上，這段聯姻在科潘被滅的那一刻，已不復存在。

伊西，本王的一片苦心，你可知道？」

笑容凄美中帶著三分倔強的伊西，抬起小臉，堅定地看向台階上的國王：

「我的王，一切都是最好的決定。離開科潘后，伊西已明白人生充滿變數，萬事無須執著。既然埃克曲瓦大人做出選擇，伊西必當尊重他的選擇，成就他的意願。」

馬布達切爾再次滿意地笑了笑，他揮揮手，讓伊西離開宮殿。伊西安靜地向後退五步，再轉身離開。

滿意的笑容底下，藏著馬布達二十多年來的恨意。

瑪雅的王位只傳給長子，身為次子的馬布達當年他被父親逼迫離開科潘，四處尋找可能的棲身之所。

那時，所有的城邦的國王都有繼任者，像馬布達這類次子如果也想當上國王，除了得到太陽神和玉米神的神諭支持，再也沒有其他出路。

在許多叢林和城邦流連徘徊的馬布達，結交多位城邦王室的次子、三子，甚至四子、五子；大家都是當不上國王，又沒有封地的落難貴族。

他們組成王子游擊隊，四處打猛獸，磨練戰鬥技術。有一回，馬布達和美洲虎徒手對打時，不幸被美洲虎的利齒撕裂胸口，當場暈倒。

其他王子見狀，趕緊將他帶回；但游擊隊內唯一懂醫術的王子，當時人在五天路程之外的城邦行醫，沒法趕回；眼見馬布達持續發燒，失去意識，幾位王子決定把人送回科潘，讓他的兄長，也就是科潘國王照料。

在兄長請醫術高超的「阿人」悉心照料下，馬布達漸漸康復。有一天，他的兄長召見馬布達，對他這麼說：

「我親愛的弟弟，馬布達，昨夜祭司夜觀星象，發現東方一顆明亮的星辰有殞落跡象，那個方位和你的生辰八字極為吻合；祭司建議，你應當立刻出發，以免錯過最好的機會。」

就在他的傷勢還沒全好的狀態下，被迫帶著簡單行囊，再次踏上「尋找王位」的征途。

這本來應是一樁美事，但他的傷勢卻在叢林的瘴氣里惡化，連續高燒不退，甚至影響他那方面的能力，他變成舉不起來的男子。

要知道，瑪雅男子非常看重自己那方面的英勇；一個男子要是沒法在妻子面前，展現雄壯威武，不僅會受到妻子的恥笑，也會受到其他貴族的訕笑。

這種情況持續很多年，才在一位擅長結合針灸、葯浴、輪脈的阿人治療下，重新恢復英勇，誕下幾位繼承人。

縱使如科潘祭司所言，當上國王，按理他應該感謝他的兄長；但當年遭到的無情訕笑，令他很受傷，性格也扭曲。

這導致他對待伊西切爾的方式，充滿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