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夢裡的我也會吻你嗎……
日光穿過玻璃,帶著時間門也不曾消磨的明媚落進病房。
少女伶仃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牆上,不見有第二個人,卻像是被第二個人擁在懷中。
這畫面看起來有些詭異,但許拾月沒有絲毫害怕。
淚水貼著突如其來的吻,微涼又溫熱的沾濕了她的唇瓣,熟悉的味道如同突然炸開的玫瑰,瞬間門貼滿了她的喉嚨。
日光化作光影的膠捲,一幀一幀的渡過許拾月的眼睛。
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份緊緊將自己擁入懷中的力量,也能看到將自己擁入懷中的陸時蓁的臉。
這個一把將自己抱住吻住的人,是陸時蓁。
她的陸時蓁回來了。
陸時蓁看過很多關於久別重逢的畫面,也會被那種洶湧而來的畫面衝擊到。
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洶湧,怎麼會有這樣不分場合的「忍不住」。
但是她現在明白了。
真正跟期盼已久的人重逢,是沒有理由的,你就是會這樣忍不住,就是想要緊緊的抱住對方,甚至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再也不能離開。
任何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的話,都顯得分外的刻意。
語言第一次讓人覺得蒼白無比,只有最原始的行為才能表達這份情感。
陸時蓁就像上一次她自投羅網的被許拾月抓包時那樣,緊緊的摟住了許拾月。
疾風驟雨卻又萬丈溫柔的吻了上去。
溫軟相抵,思念與愛意統統被捲起來,沒有任何介質的推送進對方的身體。
而許拾月也回以同樣的濃烈,將那份熟悉的味道綿延沾染到陸時蓁的舌尖,接著跟著陸時蓁的節奏,將她佔為己有。
濃郁的消毒水味道逐漸被寡淡的清香壓了下去,陸時蓁並不滿足的吻著許拾月,莫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變化。
她這縷跑出身體的靈魂好像被重新套上了血肉,纏繞著蟬鳴聲的心跳聲出現了重影,她的心臟正貼在她的胸腔,撲通撲通的跳動著。
日光再也穿不過陸時蓁的身體,那削瘦的影子完完全全的遮住了許拾月。
交扣在一起的手變得真實起來,瘦削的骨骼抵在許拾月的指縫中。她微微張開自己的眼睛,就看到那個沉睡了很久的人就在她面前,正柔情萬丈的吻著自己。
又有一顆淚從許拾月的眼角滑落。
晶瑩透亮的吻在了陸時蓁的唇邊。
陸時蓁見狀稍稍停了下來,低頭就看到許拾月捧著她的臉。
這人平直的眉眼間門藏著高興與悲傷,輕聲對她的講道:「我還以為我又做夢了。」
這話聽得陸時蓁心口好像被擰了一下。
她俯下身去又輕輕吻了吻許拾月的唇,柔聲問道:「夢裡的我也會吻你嗎?」
許拾月就這樣看著視線中的人,沒有否定,只道:「還是十六老師吻技好。」
正午的陽光灼灼落在許拾月的眸子里,清冷平靜的眸子變得深邃起來。
單純的注視變成了深情凝望,她的手指就這樣輕輕摩挲過陸時蓁的臉,接著問道:「疼嗎?」
陸時蓁搖了搖頭,誠實的講道:「就是害怕。」
她轉頭指著自己剛才走過來的長廊,幼稚的對許拾月告起了狀:「你知道嗎,我剛才要過來的時候他就嚇唬我,讓我覺得我去到你的世界后,你會有一天也選擇放棄殘疾的我。」
說到這裡,陸時蓁臉上的憤憤就變了一下,成了得意。
她踮了踮腳,神氣的講道:「不過現在好了,我站起來了,他再也恐嚇不了我了!」
蟬藏在樹梢中不知疲倦的知了知了的叫著,沉寂了許多日的病房終於重新聒噪了起來。
那跳躍的聲音一字一字的敲進許拾月的耳朵,她突然覺得夏日好像也不是那樣的喧囂。
甚至正是這樣,才讓她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陸時蓁還對著那個可惡的走廊吐槽著,許拾月就勾了勾她的手,語氣溫柔的對她解釋道:「呆瓜,那不是嚇唬你,是系統給每一個想要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的人的測試。」
陸時蓁聽到許拾月這句話,登時便怔了一下:「測試?」
接著她就拍了一下床尾的護欄,恍然中又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測試!我還以為是上一任那個臭小孩陰魂不散呢!」
這麼說著,陸時蓁就又想到了什麼,轉過頭去看向了許拾月,微微昂起的頭像是在求誇獎:「不過,我通過測試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當然了,你是最厲害的。」許拾月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手指穿插過陸時蓁的長發,揉了揉她的腦袋。
只是這句話后,陸時蓁卻並沒有一如往昔的笑得更燦爛了,反而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了起來:「但你不是最厲害的人。」
許拾月聽到陸時蓁這話不由得愣了一下,接著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拎了起來。
陸時蓁用自己的手環繞過許拾月的手腕,不僅輕而易舉,甚至還有空餘一指的空餘可以晃:「怎麼瘦了,還瘦了好一圈。」
這件事情從陸時蓁剛才回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接吻的時候更是感覺明顯。
她心疼的看著本來身上就沒有幾兩肉的許拾月,方才一直沒什麼動靜的眼睛與止不住的湧出了淚水:「不是說好了是最強黑月光的嗎?不是做什麼事首先都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的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憋的有點久了,陸時蓁臉上的淚水如泄洪一般嘩嘩往下流,心疼的不得了:「我是走了多久啊?你怎麼一下子瘦了這麼多啊。」
「兩個月了呀。」許拾月動作輕柔的替陸時蓁揩去眼淚,聲音也溫柔,「你知不知道,現在都已經夏天了。」
陸時蓁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
她還記得她在那邊的醫院裡也不過呆了不過一周多而已,怎麼到這邊就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
「陸時蓁,你知道20250731的意思嗎?」許拾月別過陸時蓁耳邊的頭髮,輕聲問道。
陸時蓁有點印象,道:「那不是我在系統內的編號嗎?」
許拾月卻輕抿了下唇,給她更正道:「那是我們見面的年份與日期,也是今天的日期,七月的最後一天。」
窗外的日光明媚而燦爛,同記憶中的那天重合在一起。
陸時蓁從沒覺得命運是這樣的奇妙,那原本被她握著手轉了一下變成了反握,一下就將她緊緊抱住,像是在抱著一個失而復得的寶物。
許拾月那平靜的聲音中傳來細碎的顫抖,直到現在她才敢將自己的惶恐訴說出來:「陸時蓁,我好害怕,害怕你不回來了……」
陸時蓁感受著懷中人的后怕,輕輕撫摸過她的後背,道:「可你不還是藉助其他人向我發來提醒了嗎?」
「那個是你對吧,說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話,最後還讓我多吃點蘋果。」
陸時蓁說著,就笑著看向了許拾月。
許拾月也點點頭,對陸時蓁道:「所以我也知道你放棄了你的世界,選擇了我的這個世界。」
陸時蓁心裡落空了一下。
剛才發生的事情很快在她腦海中匯聚著,包括自己拋棄輪椅、剛才接吻時她重新凝聚的血肉。
她知道自己在走廊經歷的那件事意味著什麼,本來也是想隱瞞的。
可對面這個人可是許拾月啊。
陸時蓁誠實的點頭中夾著點無奈:「昂,好像是這個樣子的。」
許拾月聽著陸時蓁的承認,很突然的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眼眶又紅了。
這些天許拾月很焦灼。
她看著陸時蓁根據自己的提醒打開了這個門洞,可等啊等,等啊等,卻怎麼也看不到人歸來。
她很想過去找陸時蓁,但又沒辦法離開這個現在以她為核心的世界,她的離開會讓世界崩塌,也會讓開啟的門洞崩塌。
兩邊世界的時間門流速並不相同。
許拾月做了好多夢,患得患失。
縱然在商場上理智至極,但許拾月這次卻怎麼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盯著那個長長的走廊,久久的安靜讓她害怕即使陸時蓁觸發了那個門洞,她也不想回來了。
畢竟那個世界才是生她養她,真正賦予她生命未來的地方。
她不在的那些年,陸時蓁一個人在那個世界生活了十多年,這邊有的榮譽,她在那邊也有,甚至更甚,甚至更加未來可期。
可就在她們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日子,她回來了。
來到了自己的世界。
她回來了。
她選擇了自己。
「不要這樣,這只是一件小事啊。原本我在那個世界不也是活不長的嗎?」陸時蓁看著許拾月眼睛又紅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替她擦拭著眼淚,想盡辦法的安慰寬解她,「支撐著我讓我活下來的,是這個世界的陸時蓁身體里的健康細胞,我來這邊也是對的呀。」
「而且,我不在誰來按住你啊,黑月光女主。」
陸時蓁的聲音充滿了溫柔安慰,只是眼睛在這句話中裝著些頑劣的笑意。
許拾月聽到陸時蓁對自己的稱呼,頓時笑了出來。
那微微彎起來的眼睛盛不住淚水,順著她的眼睫就落到了唇邊。
接著印在了陸時蓁的唇上。
原本放在手陸時蓁背後的手慢慢向上移著,拂過她的腰背,落在了脖頸。
纖長的身影就這樣朝陸時蓁傾壓過來,陸時蓁半被迫半順勢的向後仰去,接著就倒在了床上。
微涼的淚水落在了舌尖,溫柔裹挾而過。
許拾月總喜歡細細摩挲,惹得陸時蓁的神經叢叢戰慄,惹得最後對方耐不住性子的要將她翻身壓過。
風盪過窗外將樹梢投進房間門的影子繚亂,繾綣與曖昧借著熾熱的陽光鋪滿了整間門病房。
陸時蓁被壓著的手攀上了許拾月的腰肢,輕薄的裙擺如花瓣一般綻放在床邊,貼滿了溫度。
就在這時候,門上的磨砂玻璃投上了一個頎長的身影。
也沒有敲門,甚至那影子都沒有在門口站定,徑直就將門推了開來,語氣也是急匆匆的:「許拾月剛剛蓁蓁的身……」
男人的聲線帶著獨有的沉澱感,迫切卻又戛然而止。
陸時蓁的動作頓時就停了下來,除了被嚇到,更大的原因是這聲音她聽得格外耳熟……
日光刺目,房間門安靜的針落可聞。
陸時蓁就這樣躺在床上,鈍鈍的轉頭去,就看到西裝革履的陸時澤以一個上下顛倒的狀態,筆直的站在她的視線中。
無比艱難的,陸時蓁撕開了自己突然變得乾澀無比的唇瓣,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個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