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二

張一龍是什麼樣的人？

瞿曇自然是清楚的。

雖然有些年沒有見面，早已形同陌人，但小時候和瞿靜他們一起，也是喊過舅舅的。

這事還得從瞿燁的父親瞿南認識張一燕說起。

那年瞿曇的父親瞿東剛和趙群結婚，家裡添了一個人就添了一張嘴，分到戶的土地無法養活三人，瞿南決定自己出去討生活。

瞿南從小就喜歡木工，跟著村的老匠人學會了傢具製作，這些年也沒有放下，技術是越發精湛，村裡哪家要添個新物件都會請他幫忙。

雖然捨不得弟弟離家，但日子總得過下去，瞿東不得已答應，心中卻覺得虧欠弟弟。

瞿南走鄉串戶找活做，在下聯合李家做竹木沙發時，隔壁張家的閨女張一燕被他的手藝吸引，總是駐足觀看，就此結下一段緣份。

張一燕眼裡有活，時不時幫瞿南打下手，見他渴時還會主動端茶倒水。

瞿南青春燥動的心不可避免的淪陷，一來二去在言談中他知道眼前的少女肯定是有求於自己，於是主動問她想要什麼，他送她一件。

張一燕此時已經喜歡上勤勞樸實的瞿南。

農村什麼都缺，就不缺樹木，滿山都是樹木，隨便砍幾根都可以做木料，就能做傢具。

但懂這個手藝的人卻不多，如果自己能嫁給瞿南，以後就可以通過這個手藝賺錢致富，自己家也不再缺少嶄新的傢具。

雖然想要但少女羞澀的心理讓她忍住了，她說自己還沒有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他。

兩人似乎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繼續像往常一樣。

當哥哥的張一龍自然也發現了其中的奧妙，把這事向父母透露，然後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他的想法很純粹，就是家裡的傢具都老舊破，有必要換一換，如果瞿南能給家裡打一套全新的傢具，就把妹妹嫁給瞿南。

一套傢具，再加上少一張吃飯的嘴，張一龍覺得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為了促成這件事，張一龍在瞿南回青杠坡后親自到了一趟瞿家。

此時瞿南父母都已過世，農村講究長兄為父，長嫂為母，張一龍就找上瞿東，直接了當地說了自己的想法。

弟弟能早點娶上媳婦無疑是天降喜事，瞿東夫婦自然十分高興，當即就找來瞿南，想徵詢他的意見，只要他點頭就算砸鍋賣鐵都要幫他把此事落實。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瞿南心裡也有張一燕，毫不遲疑就答應下來。

打一套傢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準備大量合適的材料，雖然張一龍說木材由他家來出，瞿家兄弟一邊去下聯合的山林幫著選材，一邊也從青杠坡的山林里找尋上好的杉木。

材料備齊，但有閑暇時光，瞿南都會趕到下聯合做事。

春去秋來，一年的時光就過去了，瞿南完成了張家的條件，也抱得美人歸。

兩人結婚沒多久，就生下了瞿靜。

在打傢具的過程中，張一龍也學了木匠的手藝，農閑的日子就和瞿南一起出去做木工，農忙的日子兩家互相幫襯。

在農村兄弟結婚之後就會分家，兩家人在相處時總免不了出現矛盾衝突，因為一些犄角旮旯的小事大打出手，弟兄之間反目成仇的也不在少數。

可瞿東和瞿南卻是一直幫扶彼此，兩位妯娌之間也是和睦友好，成為村裡的模範典型。

張一龍在清河人口中也有極好的口碑，

沒有人不誇他勤勞聰明，很快也結婚成家。

但自瞿曇有印象，這位舅舅就沒有給他好印象。

瞿曇六歲那年，澳門回歸，瞿東想買一台電視收看回歸時的直播畫面。

當時全村只有宋江淮家有電視機，瞿曇每天下午放牛回家都會去他家追劇，一想到自己家裡有電視，心裡藏不住的激動。

瞿曇心念念地等到秋天，然而辣椒還沒賣成錢，張一龍就登門借錢。

張一龍此時已經從木匠變成了司機，在鎮政府開車，他找到一條路子，要建一個沙石廠，手續各種都搞定就差資金買設備。

理所當然地找上自己的妹妹借錢，張一燕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決定把這幾年的積蓄都借給他，還讓瞿南找瞿東借錢，畢竟做生意本錢越多成功率越大。

瞿東和瞿南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脈兄弟，在和張一龍的往來里也早把他當親兄弟，這種事自然不會拒絕。

瞿東怕趙群想不開，還勸她說電視什麼時候都可以買，但做生意的機會卻不是隨時都有的，以後一龍兄弟發達了肯定不會忘記我們的好。

趙群被瞿東說服，加上彼此之間關係確實不錯，也沒反對。直到張一龍變得驕傲自大，欠錢不還，趙群才後悔當年作下的決定。

而瞿曇早就放話出去自家要買電視，一直等到過年都沒有電視機的影子，不可避免地被小夥伴嘲諷，心情實在無法好起來。

為此瞿曇在父母面前大哭大鬧，吵著要買電視機。

看著兒子滑稽的樣子，瞿東答應等明年辣椒賣了一家給兒子買台最好的電視機。

然而第二年因為種植辣椒的人太多，價格下跌，加上張一龍一直沒有還錢，電視機終究沒有買成。

張一龍在承諾的期限內沒能還錢，雖然瞿東顧及兄弟情感一直沒有提，趙群卻旁敲側擊的催促，這讓張一燕心中十分不爽，兩家關係開始有了間隙。

張一燕向瞿南報怨說趙群是見不得她哥哥好，知道哥哥做生意上了路就想拖後腿。

瞿南寬慰道：「這錢借的確實久了一些，也不怪大嫂有想法，你抽空問問一龍大哥，他真要手頭緊，我們先幫他還一部分。」

話傳到張一龍耳朵里，張一龍自不當回事，他已經踏入成功商人的門檻，掌握了要想賺錢就得臉皮厚的秘訣。

他放話給自己的妹妹，要妹妹別管趙群說什麼，就當耳邊風，別說瞿東沒有親口在自己面前提，就算提了也要等到自己生意上正軌，有了余錢的時候才會還他。

這一等就是十多年，直到瞿曇上大學，他才將錢還過來，此時他已經成為清河首富，為了祝賀瞿曇考上大學還送了瞿曇一部山寨手機。

當然還有一個冠冕堂皇地欠錢到現在才還錢的理由：

「知道我為什麼現在才還你們錢嗎？好鋼就要用在刀刃上，現在曇兒上大學，正是花錢的時候，所以不用你們提，我都要把錢送過來。」

「沒錢供孩子讀書，就算考上了那也是害孩子，咱們村就有活生生的例子。我怕你們不會理財，把錢糟蹋了，所以這才一直拖著沒還，寧願人家污衊我，我也得為孩子把這錢保管好。」

「這手機就當是利息，也是我對曇兒的鼓勵。」

張一龍那頤指氣使的模樣和胡說八道的言辭，氣得趙群想把手機給砸了。

幸好瞿東及時攔下，輕聲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何故生這麼大氣？」

方才壓住了趙群的火氣。

張一龍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顧著自己大吹大擂，說前幾天和某某領導在一起吃飯，喝的是茅台酒，那味叫一個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