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淪深淵

「五階妖獸，給豬，太浪費。」

一個身材瘦長的青年突然出手，搶奪五階妖獸。

他抓到五階妖獸，使勁一扯，用力過猛，手滑脫，自己倒栽個跟頭。

風瀾紋絲不動，厭惡的剜了一眼，朝金虹殿走去。

「小畜牲。」

那人惱羞成怒，抽劍揮出一面扇形的青色光輝，罩向風瀾。

「道法神通？」

三年來，風瀾沒有修鍊過掌天宗的任何道法與術法神通，但從卓一凡等人那裡非常留意。

風瀾一急，伸手一揮，一道風意從掌心發出，瞬間抹去青色光輝。

緊接著，手輕輕地遙遙一抓，好似抓向劍尖，一股風卷向對方的劍，連劍帶人捲入其中，劍上的光澤被抹去。

收回手時，連人帶劍抓在手心。

風瀾正要用力一抓，忽覺手背一麻，手指自然張開，那人啪嗒掉在地上。

「竟然能用三年時間修成『風雪經』。」一道熟悉的聲音緩緩道，「你的資質，果然在那二人之上，很好。」

「掌……門……」

風瀾趕緊轉身，垂首聆聽，吱唔地說。

「去吧。」聖符真人淡然道，「還有兩年時間，就可以上掌天峰修行。」

聖符真人，隆準龍顏，仙風道骨，一身稍顯寬大的墨綠道袍，無風微鼓。

看上去是四旬過半的年紀，實際上執掌掌天宗門戶已有兩甲子之年。

他身後站著兩位歲數年長的長老，都是面帶笑意。

左邊一人忍不住開口道：「我想，會有人說你是耍賴。」

風瀾趕緊走進金虹殿，兌換靈晶。

然後，前往書堂，挑選道法或術法。

術法，即是五行術法，講求操縱五行靈力，經由繁複的術法咒語釋放，是一門極古老、極高深的修鍊法統。

道法神通，另闢蹊徑，講求以強悍的肉身為基本，藉助諸般法寶施法。若是修到高深處，修士的肉身亦如一件渾然天成的法寶，可隨意釋放神通。

自道法神通大行其道，成為主流，人族一改頹勢，成為泰明世界的主宰。

道法神通的來源，如今被公認為是人族九聖聯手創立。

道法神通做為後起之秀，大量融合術法的精微奧義。

術法與道法的最顯明區別之一，是對外物媒介的定義與運用。

術法，有一個重要的分支，符籙術，以三寸紙片為媒介。

道法，有一個極流行的分支，修士會修鍊一件可隨修士成長的本命神兵。

風瀾對此早有自己的見解。

風瀾祖上世世代代，就是以煉製符紙泥漿為生，卻世世代代沒人修鍊過術法。

烈焰城近鄰的銀瓶堡，有大量被稱為「術士」的人，會用到三寸紙片。

烈焰城老武僧的「燭天九式」，應該屬於道法神通。

故而，他刻意挑選一門名叫「風雷咒」的術法，再挑選一門名叫「血龍狂風」的道法，共花去一百顆靈晶。

風瀾臉上鎮定，內心隱隱作痛。

一個修士能修鍊到什麼高度，要看他腳下的靈晶有多厚。

一個修士能修鍊到什麼長度，要看他腳下的靈晶能鋪到多長。

風瀾越來越覺得這話是真理、是定律。

修鍊風雪經一事傳開。

風瀾漸入掌天宗上下的視野。

自己認定有盼頭、有希望，有機會回到烈焰城，甚至有機會尋找回去的「路」，自覺地加倍勤修苦練，道行肉眼可見的提升。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修鍊一階術法與道法，特別容易修成。

一度使他產生幻覺。

如果不是術法與道法的法訣太過昂貴，他能將一階術法與道法修鍊個遍。

於是，他開始認真考慮修鍊高階術法與道法的事情。

那怕是二階術法或道法，每一門法訣需要九十到一百二十顆靈晶。

太昂貴了。

山神玉，不能輕易動用。

風瀾只能出沒於更加兇險的海島。

妖獸強悍、兇殘。

風瀾覺得與它們打交道，要比人打交道輕鬆的多。

這給風瀾難以想象的寧靜，又不寂寞。

亦因「久困海島」，凡事無能為力，只有刻苦修鍊與勤奮磨礪。

***

「七星城邊緣地域，出現種種異變的妖獸。此消息，宗門尚未傳開，但絕對可靠。」

卓一凡一臉肅然的說。

「你想出海？」

風瀾問卓一凡，亦說出自己的心聲。

烈焰城的異變妖獸，歷歷在目。

「為什麼七星城的妖獸，才開始異變？」

「海島上的妖獸，絕無異常變化。」

「莫非，七星城有一個更大的傳送門存在？」

「如果有，應該由掌天宗親自鎮守？」

風瀾對這個突兀的消息，仔細推斷起來。

他已經習慣了一具肉身負載三個記憶的現實，總會有意識地全面思考問題。

卓一凡給過靈丹，簡要說幾句靈丹的奧妙，就走了。

三年多來，二人保持最初的承諾，一個供給靈晶，一個專心煉丹。

卓一凡聽從風瀾的建議，低調行事。

圍繞在卓一凡周圍的人逐漸多起來，早已引起宗門的重視。

卓一凡，已經像一口甜水井，可以灌溉周圍的花草樹木。

風瀾看一眼儲物袋中的許多丹瓶，淡然一笑。

三年多來，他沒有吃過一粒靈丹。

好多次，動了自己煉丹的念頭，只因灰色香爐無限吞噬山神玉等珍貴的靈材，令他望而卻步。

他想，卓一凡提供的這個消息，非常重要。

只要出海，事情就會出現重大轉機。

如何，才能出海？

想來，只有道行強悍到某種程度，宗門看重，才有可能。

資歷、威望、道行，什麼都不佔呀。

風瀾非常苦悶地發獃。

如何才能儘快提升道行？

靈丹，是不是真的有用？

大概，沒什麼用吧。

每次斬殺妖獸，一如獲得一次大補。

可是，這種，太慢了。

妖獸不可能被無限的速殺。

「慢慢來，比較快。」

風瀾這樣安慰著自己，修鍊上就更加刻苦、用功，期盼有朝一日，一飛衝天。

***

妖獸異化的消息傳開。

掌天宗派出以十二脈首徒為首的年輕力量，出海清剿。

那天，風瀾看到上千道劍芒飛過卧龍島，匯聚向凌雲島。

風瀾輕輕嘆息一聲，向厭火島走去。

要想從容的驅物飛行，必須要修鍊到神意境。

要想在凝元境驅物飛行，必須要藉助仙劍法寶。

相較之下，對於絕大多數修士來說，前者要比後者容易。

鍊氣境初階的道行，差的實在是太遠、太遠，只能望天興嘆。

白堊島，已被風瀾「經營」三年之久，相對安全。

風瀾仍然謹慎穿過白堊島，走過十丈寬的碎石灘，出現在厭火島邊緣。

厭火島，有名的凶島。

三個月時間，風瀾只敢在最外圍遊盪，收穫極小。

「謹慎的人。」

忽然，一人悠悠地說。

須臾，厭火島內里的陰影處，走出一個少年，約莫十七八歲。

少年，有一張非常精緻的甲字型臉龐，劍眉星目，特別像精雕細刻而成，身材修長、筆直。

風瀾沒有見過，默不作聲。

掌天宗門規森嚴，嚴厲禁止門人弟子內鬥。

三年前，凌雪泥被重罰，月蓮長老都保不住。

「以師弟三年之辛勞，積攢的靈晶約有一萬二千九百六十顆左右。

若將一半的靈晶與卓一凡共享，那麼，卓一凡應該已是八品丹師，開始觸摸七品靈丹的煉製之法。

昨日，季大仁、鮑平安、易逍遙三人分別前往靈藥殿，各自購買『九曲果』、『霓根』、『赤精芝』。

這三種珍貴的靈材，是七品靈丹『辟毒丹』的核心靈材。

『辟毒丹』，是七品靈丹的標誌之一。」

這人輕飄飄地，將風瀾等人揭穿個底朝天。

「然後呢？」

風瀾問，內心泛起強烈的苦味。

三年時間，一千零二十五天，共攢一萬二千九百六十顆靈晶，平均到每天，不足十三顆。

「辟毒丹煉成，你們應該會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開始衝擊神意境。然後，一鳴驚人。」少年淡淡一笑，輕鬆快活，「師父派我過來，將三個掌天峰的秘法給你。師父叮囑，要守住自己的心，勤奮修鍊，莫要被其它事分心。」

風瀾揭過藍色小盒，略一忖度，道：「你應該是掌門人的四弟子，葉乘風？」

「哦？」

「嗯。」

聖符真人的六位弟子，風瀾只見過二弟子穆禩，其他人是卓一凡、鮑平安等人說的。

四弟子葉乘風、五弟子西門小雨、六弟子王鳳年，同齡，同年入門，已有十三年。

王鳳年以修鍊術法符籙而成名，其家族更是當今之世術法一道的中流砥柱。

西門小雨，身世要隱秘許多。

葉乘風，無疑是身世最顯赫的一人，其先祖正是掌天宗的第二代掌門人葉天塵真君，如今的掌天峰一脈，盡出其先祖一源。

不過，神秘的是，自天塵真君后，葉家不但從未出過一個掌門人，甚至連執事長老都沒有擔任過。

葉乘風眨了眨眼，御劍凌空，開口道：「厭火島之兇險，非白堊島可比，要小心。」

對於葉乘風的到來，風瀾非常意外，更意外的是戳穿了風瀾、卓一凡等人的秘密。

風瀾感受到自己正被卷進一個巨大的漩渦。

這個漩渦，整個掌天宗都要為之沉默。

昔年，掌天仙君坐下十二位弟子，只有葉、常、文三家繁衍成名流世家，家業龐大，而另九家在先祖仙逝后，迅速淪落到普通寒門的地步，僅靠祖宗蔭德。即使獲得進入宗門修鍊的機會，亦要如普通人那般，先從外門弟子做起。那三家的青年俊秀，將會直接成為長老們的親傳弟子。

掌天宗傳承逾萬年，附庸的大小世家上百家。

蕭、林、葉三家歷來被視為本家，最是強大，被人稱為上三門。

常、萬、文三家源自強大的先祖，被人稱為平三門。

鍾、侯、孫三家是後起之秀，被人稱為下三門。

「漩渦？」

「深淵？」

「關我屁事？」

風瀾聳聳肩，收起小盒，走進厭火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