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驗身
賀連鈞本就生的高大,近些日子做了屠夫,身上又沾了些狠戾,被他的眼神一掃,除了劉大徹和劉宋氏,其餘人都略顯心虛的錯開了眼。
「劉老爺,我們兄妹三人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日你興師動眾堵我家門,我小妹更是受了驚嚇暈了過去,還請劉老爺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我還沒讓你給我個交代,你反倒先質問起我來了?」
劉大徹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樣,臉上儘是痛惜,「我原本看你們兄妹三人孤苦無依,還對你們心存憐憫,沒想到你竟然辱我女兒清白!」
「那不知劉老爺今日,想要我給個什麼交代?」
「自然是要你休妻,光明正大的迎我秀兒進門!」
「好你個老匹夫,竟然打的是這樣的主意,你也不瞧瞧你女兒哪裡比得上我嫂子一絲半點,竟然還好意思舔著個臉讓我大哥休妻?」
見賀蘭城開口,饒是虞青枝也默默在心裡為劉秀兒掬了一把同情淚,果然賀蘭城沒再給劉家人開口的機會,冷笑一聲道:「你女兒幾次三番到我家來,眼神一直黏在我大哥身上,我倒想問問你女兒打的是什麼主意!」
「好啊,沒成想你們賀家竟都是些伶牙俐齒的人物,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們幾人有多大的能耐。」
劉大徹這時再也顧不得偽裝,微微比了個手勢,身後的人便一窩蜂的沖了上去。
他帶來的那兩個佃農,實際是他養在家裡的打手,平時幫著他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見賀家除了賀連鈞之外,都是些女人孩童,幾人便更無顧忌,直衝著賀連鈞而來。
虞青枝懷抱著賀婉月,還未看清如何的,那幾人便早已被賀連鈞扔在了一邊,哀嚎不斷。
「你……你竟敢動手……這清水村豈容你如此撒野!可還有天理王法!」
「這是誰如此大膽,竟敢惹得劉員外如此生氣。」
眾人正僵持之際,顧元侑帶著一眾衙差笑意盈盈的走到跟前,環顧一圈,瞬間面上便帶了幾分瞭然。
清水村眾人紛紛跪拜,他面色含笑將劉大徹從地上攙扶了起來,「劉員外何必如此多禮,本官雖到任不久,但也經常聽手底下的人提起劉員外,說您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大善人,今日這是怎麼了,是誰敢惹您如此上火?」
自古以來,官商勾結都並不是什麼秘密,管轄清水村的父母官,無論是劉大徹一直都有「供奉」,顧元侑剛上任時,劉大徹便拖了縣衙相熟的朋友,遞了不少好處進去。
因而劉家人見顧元侑對他們有袒護之意,並未有絲毫懷疑,那劉宋氏更是膝行上前,緊抱住顧元侑的雙腿,哭得可不悲慘。
「老爺,您可要為小女做主啊,這賀連鈞污我女兒清白,如今卻抵賴不認,求老爺為我劉家做主!」
「顧大人,賀連鈞瞅准小女晌午孤身一人,企圖玷污小女清白,幸虧我女兒抵死不從,這才幸免於難,可我劉家畢竟是本本分分人家,大人今日既來了,還望大人做主。」
「哦?不知劉員外希望本官如何做主?」
「回大人,小女乃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今既被賀連鈞辱了清白,還望大人做主,讓他休妻迎小女進門。」
顧元侑面色不變,實際心裡早就將賀連鈞嘲笑了不知多少遍,想他賀連鈞此前是怎樣令人膽寒的主,今日卻被一鄉野老叟堵在家門逼親,饒是他作為至交好友見了,也覺得好玩得緊。
他心裡這麼想,面上卻帶了幾分為難,「賀家呢,賀……賀連鈞你如何說……」
「回大人,劉家人空口無憑,說我對劉家小姐欲行不軌,我倒是想問問劉老爺,他們有何證據?」
「劉員外,你可有人證?可有物證?」
「大人,賀連鈞要做此等醜事,必然是找了每人的地方,所以他才敢口出狂言,劉某今日只求大人做主,為小女驗明正身!」
此話一出,便是顧元侑也心頭一驚,並不是他不相信賀連鈞的人品,而是這劉大徹也太狠了些,他家姑娘今日若是真被驗了身失了清白,哪裡還有人會要她?
「大人,我劉家如今只求個公道,還望大人應允。」
聽到劉大徹這樣說,劉宋氏與劉秀兒都不免有些害怕,賀連鈞對她一向是敬而遠之,二人哪裡來的夫妻之實,更何況劉秀兒畢竟未經人事,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有些惶恐。
「秀兒莫怕,今日有顧大人在,一定會給我們劉家一個交代的。」
劉大徹邊說,邊對著劉宋氏和劉秀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母女二人安心,見狀劉秀兒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當即做出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樣,哭訴道,「我一未出閣的姑娘家,又怎會拿自身的清白來開玩笑,大人若是尚有疑慮,自可找人來給秀兒驗身。」
「既然兩家各執一詞,那今日本官便做一回主,」顧元侑原本還心存一絲仁善,不願因此就毀了劉秀兒清白,但見劉家人不見棺材不落淚,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問劉大徹,「只是本官對當地仍不甚熟悉,還請劉員外找幾個靠譜的婆子來。」
聽聞此言,劉大徹臉上閃過一絲得色,暗自得意每逢年節遞進衙門的「孝敬」沒有白費,讓他們劉家找驗身婆子,哪裡還能有賀家半分好處?
他手下的人心領神會,不多時便帶著幾個瞧起來低眉順眼的婆子來。
「大人,草民還有話要說,」劉大徹向前幾步跪在了顧元侑跟前,肥肉橫生的臉上也帶了幾分頹喪,「今日驗身若是證明小女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只求大人為我劉家做主,要賀連鈞休妻,迎小女入門。」
「劉員外這是說哪裡的話,今日本官既來了,便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見顧元侑並不接自己的話,劉大徹面上閃過一絲疑問,但瞧見身後的幾個婆子,這絲疑慮便也被他甩在了腦後。
他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算見過些世面,今日回家得知劉宋氏帶著劉秀兒來賀家鬧事,他臨來之前便早已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這幾個婆子,要不是全家老少都在劉家的莊子上做活,便是兒子女兒在劉家為奴為婢,他深信今日之事萬無一失,因而並不將這點細小的疑慮放在心上。
幾個婆子得了劉大徹許的好處,進了賀婉月的房間,便急忙對著劉秀兒表忠心,「小姐放心,此前老爺已經囑咐過我們了,今日不過是走個過場,我們不會動小姐一根手指頭。」
「是啊,小姐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怎能忍受這樣的委屈。」
幾人爭先恐後拍著劉秀兒的馬屁,生怕劉秀兒回去說他們一個不字,到時候全家只怕都要受了連累。
劉秀兒一臉嫌棄的環視了賀婉月的屋子,立馬有婆子殷勤的上前擦了凳子,滿臉堆笑,「辛苦姑娘委屈一會,這賀家當真是一窮二白,莫說是跟姑娘相比,便是跟我那不成器的孫女相比,也無半點可比之處。」
「可不是,這哪像是未出閣姑娘家住的屋子,倒像是個牲口棚子,姑娘在這屬實是受委屈了。」
劉秀兒是習慣了被人恭維吹捧的,即使她如今對賀連鈞有情,聽聞別人把她吹捧的高高在上,賀連鈞低入塵埃,內心還是帶著幾分竊喜。
她面上仍端著貴族小姐的架子,清了清嗓子,說,「你們幾人今日這差事辦的不錯,等我回去一定會在爹娘面前幫你們說好話的。」
「姑娘果然是宅心仁厚!」
「姑娘不僅長得像觀音娘娘一樣美,舊式心腸也跟觀音娘娘一樣良善。」
「可不是,人人都說賀家的新媳婦好看,剛才我瞧見了,可真是比不上姑娘一根手指頭,這清水村誰不知道姑娘可是咱們村第一美人兒……」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劉秀兒哄得心花怒放,外頭的人卻只以為劉秀兒正在蒙受奇恥大辱,因而看向賀家幾人的眼神都不算和善。
「大人,站了許久也累了吧,您請坐會,今日勞累大人主持公道,草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劉員外這是說哪裡的話,本官身為父母官,為百姓主持公道,又豈有勞累一說?這本就是本官分內之事。」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是草民狹隘了。」
「不過既然劉員外話話說到這了,一會若是查出令千金仍是清白之身,那本官……」
顧元侑說著面露難色,人精似的劉大徹哪裡還能不明白,當即便壓低了聲音,賠笑道,「大人放心,今日之事既仰仗大人,明日應表示的好處,草民定當奉上。」
劉大徹心頭恨得咬牙切齒,年節上的禮自己沒有一日斷過,這狗官今日逮著機會還不忘敲自己一筆,果然天涯烏鴉一般黑。
他正想著,卻見劉秀兒面色通紅、泫然欲泣的從賀家院子走了出來。
劉宋氏趕忙圍了上去,方才她早已命人從家裡抬了轎子過來,劉秀兒一出來,她便將其塞進了轎子里。
「娘……」
「快先進去,剩下的事有你爹跟我呢,賀連鈞跑不了!」
劉秀兒聞言點了點頭,這才依言進了轎子。
劉宋氏或許有些婦人之見,但深知名聲對女子的重要性,今日這事情鬧得這樣大,不論結果如何,最後吃虧的都是她家女兒。
見幾人出來,原本應當勝券在握的劉大徹此時卻莫名有些不安,他趁顧元侑不注意,身後的打手使了個眼色,那人便悄無聲息的離了人群,往西邊去了。
「幾位媽媽可為劉小姐驗過身了?本官醜話說在前頭,今日這事有本官做主,若是有人敢欺瞞本官,本官定不輕饒!」
「大人這是說哪裡的話,我們幾個做這種活兒少說也都幾十年了,又怎敢欺瞞大人。」
顧元侑眉間一挑,到好似來了幾分興趣,說道,「那請問幾位媽媽,驗身結果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