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淺藍色的天幕，像一幅潔凈的絲絨，鑲著黃色的金邊。清晨的春風呼呼地刮著，草昭抬眼望去，遠山含黛，一絲細雨落在她的臉上，她喃喃道：「江南就是雨多。」

今日是前十的比試，不知不覺已在論劍賽比了這麼久，冬末從玉門關出發，這回比完回去，師傅差不多也出關，到西域的時候恐怕就是夏天了，只是對明教來說，恐怕四季都是夏天，但出來走了這麼一遭，她竟覺得還有所幫助。

重點是，之前去信給師傅和師兄們說羅涔失蹤了，到今日都未有收信，她不僅有些煩躁了，雖然知道兩地相距甚遠，但是信使的腳力恐怕還不如自己，只是單槍匹馬殺進去五仙教，她還沒那麼不自量力，況且，還不知道是不是五仙教綁走了羅涔。

草昭換上自己的衣服，背好彎刀，從斬柳閣給她這幾日準備的房子往論劍賽場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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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對手竟然是上次邀請她比試的其中一位斬柳閣弟子，那個叫上官修幕舅舅的少年，在台下見到草昭時，他耳朵紅紅地略一抱拳問好，草昭朝他點點頭。

才不過過了三招，草昭心中一股怒火升起，狠狠一刀劈向那少年，迅猛的刀鋒斬裂開和煦的春風，讓那少年措手不及，他連忙運功後撤兩步。

這一刀來勢極快，又帶著草昭心中的情緒，竟直接將底下的石板地狠狠地鑿出一條痕迹。

草昭紅著眼抬起頭來，一字一句質問道：「你在讓什麼？」

那少年似乎沒想過會這樣，連忙擺手想要解釋：「不是，我只是以為女子的力道要小些...」

話還未完，草昭連劈三刀，一刀比一刀狠，她的動作快到讓少年驚醒起來，他不得不使出全部的輕功來規避，哪知最後一刀竟然不是從正面劈來，草昭如蜻蜓點水般，平地躍起，不過一瞬便到了少年背後，一刀從高空落下。

不過一刀，少年的發冠便散落了。

「少看不起人了。」

「草昭勝！」

比試結束了，少年愣住了，他立在台上，直到他同伴過來搖了搖他，他才如夢初醒。

「你胡塗呀，一年一次的論劍賽，你還敢放水給一個外人，就不怕舅舅罵你。」

少年看著收刀入鞘的草昭慢慢走遠，才喃喃跟這個同伴說道：「其實後面我沒有放水，我跟她不是一個等級的..」

說完，他又懊悔地從地上撿起發冠，將頭髮束起：「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看輕她的。」

他的本意，一開始是怕女子的力道小些，一則不想傷到了草昭，二則也怕草昭輸太快了，斬柳閣的女子都是要面子的，他素來對女孩子多有包容和細心。

可今日，他好像大錯特錯了。

少年跑過去追上草昭，嚴肅而認真地朝草昭道：「草昭姑娘，比武場上不該分男女，更不該看不起女子，今日是我錯了。」

草昭看著少年，笑著搖搖頭：「也不是只有你一人這樣想，不怪你。」

說完一轉身，似乎不想再與他爭論什麼。

少年懊惱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縱使如此，今日也謝謝草昭姑娘，明年，若是明年你還來參加，我一定更努力地打贏你。」

「用我最好的狀態，用我全部的功夫，與你一較高下！」

溫暖的陽光穿梭在年輕人之間，舒暢且漫長，陽光下是一道道千絕的塵埃，呢喃著天真，又充著著少年人篤信的未來，乾淨而慎重。

下午再有一場比試，若是贏了，就是正式進入論劍賽前十名。

「下午與你比試的，是慈航派的一位少俠，你要小心，他們走的是也是輕巧的路子，只不過出手卻走的是雷電之力，硬碰硬怕是不好贏。」

少年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本以為我可以撐到前十，所以研究了一下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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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昭推開方面，涵山和溫彥已經坐在飯桌上等她，涵山前幾天已經被淘汰，如今只是陪著溫彥，想看溫彥最後可以走到第幾名。

「草昭！你下午一定要加油！我聽說了，現在很多人都在關注你，畢竟這麼多年明教來參加論劍賽的很少，如今你也算給你們明教爭了一口氣。」涵山拍拍她的肩膀，一臉雀躍。

草昭笑著塞了一口菜：「那是肯定，我定要讓人大家看看我這半年努力的結果。」

「溫彥，溫彥你在嗎？」門外有人輕輕扣著門把，聲音是草昭熟悉的人。

見溫彥應聲，外頭的湯包輕輕開門，看清房內人時輕輕訝異了聲：「打擾你們了嗎？」

草昭對這人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沒有表情地點點頭代替問好。

涵山尷尬地回以一笑。

湯包頓時後退至門口，滿口抱歉：「那等你們用完餐，我再來找你罷。」

溫彥坐起身：「不用，反正只是在用餐，什麼事？」

湯包看看旁邊坐著的草昭和涵山，似乎有些難以在此刻開口。

「無事，他們是自己人。」

「二當家的找你。」湯包道。

聽完，溫彥放下碗筷，什麼都沒說，就跟著湯包走了。

涵山一口一口地吃著飯，再沒說什麼，草昭卻感覺，什麼都變了。

等草昭暖完身，走上看台的時候，她才看清對面慈航派的來人，一個跟她差不多身高的少俠，只不過年紀似乎比草昭還要小。

待鼓聲敲響，比試正式開始。

那少年似乎沒打算跟草昭三兩招慢慢磨合，他第一招就下了狠手，明明手下的勁道十分狠烈，腳踩牡丹步，卻輕如棉花。

草昭拔刀的瞬間，便感覺一股強大的壓迫力，這少年的功夫恐怕跟她不相上下。

她不遑多讓，雙手持刀以退為進，一道絢麗的刀光劈向對方，混著春日暖陽，逼退了少俠。

而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一左一右的刀尖，竟滲出了橘色和藍色的細細火絨，浮名站在台下，看到時，怔了片刻，覆又輕輕笑了聲：「練得真勤。」

草昭只覺得今日的刀比昨日還要更順手了，刀法加快，對面的少年竟有節節敗退之意，隨著左手橫砍而去，那小小的火絨如同螢火蟲般，閃著微小的橘色光，而少年感受到的，是如同冬日火炭般的溫暖。

她右手的招式跟上，那溫暖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幽幽的寒冷，少年看清了，右手的刀尖和左手的那把彎刀火焰顏色竟然不同，是精粹之至的碧藍色，帶來的也是如同冰凍的河水一樣，刺骨寒冷。

師傅跟他說，此次比試的那位明教少俠，似乎只是今年第一次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即便打到前十，他定可以取勝，比武固然比的是功夫，可是對戰經驗也是很重要的。

明教少俠那張臉龐稚氣未脫，怎會有如此精粹的內力和紮實的功力，他還來不及細想，就在慌神的片刻被草昭的刀風給劈出場地。

他傻傻地跌坐在地上，抬眼望著草昭朝他伸出的雙手。

「辛苦了，你打得很漂亮。」

進入前十了，不知道羅涔知道后，會不會也替自己開心呢。

他朝草昭伸出自己的手，回以一笑，回慈航后，他一定要更努力的修鍊功夫。

草昭還未反應過來，那少年的手還未握住草昭的時候，他只看到草昭從自己的頭上以拋球的路線，撲通一聲，落水了。

草昭完全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他根本看不到背後發生了什麼，而此刻他也只看到原本草昭背後，站著都是來看比賽的，裁判和一群人，並排站在一起，毫無異常。

他趕緊坐起身來，朝身後尋找草昭的身影，此處是斬柳閣的聖地，九溪十八澗，水不深，但以他和草昭的身高，恐怕還是沒辦法站在水底。

過了幾秒，水面空無一人，他緊張地走到岸邊，想要下水救人。

旁邊卻有人更快地鑽進水裡，岸邊擺著一把淺藍色的長劍，輕雲出岫，湖水的藍色在它面前都要自慚形穢。

草昭猛咳出幾口水，撐起身子，往剛剛自己站的地方看去，那裡圍著一群人，根本看不清剛剛是誰推的自己。

一人抱著自己，渾身濕透，草昭驚喜地看著他：「是你！」

李無無奈地看著她：「還笑得出來呀。」

他迅速脫下自己的披風，蓋在草昭身上。

草昭低頭看著自己，連續兩次在斬柳閣落水，倒了八輩子大霉了。

剛剛與他比試的慈航派少年走過來，遞過來一條綉著粉色扇子的帕子，滿臉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吧，都怪我，剛剛沒有拉住你。」

草昭搖搖頭，就著帕子將臉胡亂擦了擦，那少年卻停住聲音，痴痴望著草昭：「你..你是女孩子？」

壞了，早上扮成男子的裝！

草昭低頭看手上的帕子，果真，粉膩子都在這上面了。

李無不動聲響地站起身來，站到草昭面前去，擋住大部分的視線。

「草昭少俠原來是個姑娘！」那群圍觀的人不知道是誰第一句開了口，瞬間人群炸了鍋，淅淅索索討論的聲音瀰漫開來。

又是不知哪位看客陡然指著慈航派少年說：「你看人家姑娘，手下留情了吧！」

「是啊是啊，我記得慈航派掌門的親傳，可不止這個實力。」

「就是呢，我剛剛還在想，一個破落明教能出什麼厲害的人，還能打贏當今慈航派掌門親傳弟子，原來是早知道人家是姑娘，輕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