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不是的！剛剛比試的時候，我們兩個人都是用盡實力，真的！真的！」

少年彷彿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手足無措地解釋道。

學了那麼多功夫，竟然堵不住這麼多人的嘴巴，草昭看到他笨拙地試圖挽回這樣的局面，一絲苦笑湧現，她輕輕站起來，再一抬眼時，眼底肆虐再也擋不住。

一雙大而黑的眼睛，靜時如朝陽閃耀，此刻卻閃爍著最兇惡的憎恨的表情。眼前這群七嘴八舌的看客，反映在她眸子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層鄙夷。

「如果不服的，現在大可來與我比試一場，看是手下留情，還是勢均力敵？」

草昭用右手的彎刀撐在地上，不屑地環視一周。

「切，誰怕誰啊，我便先來比一場，這群小孩子真拿論劍賽當兒戲了，你讓我我讓你的，前十名一點意義都沒了！」

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站了出來，用劍指著草昭。

草昭將披風遞給李無，致謝地點頭。

李無轉過頭去望了她一眼，攔手阻擋了要往前去的草昭。

明明該是驕陽似火的年紀，草昭的氣質卻與大多數女子是不同的，她是放肆，耀眼的，毫不內斂，柳弱花嬌放在她身上是滿滿的不合。

如今全身被打濕，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只見她手如柔荑，楊柳細腰，隱隱有了女人的嫵媚身形，場上已經有些男子不自覺地看了好幾眼。

草昭疑惑地看著李無。

李無搖搖頭：「改日再比吧，今日不合適，」他重新將那件綉著黑鶴，看著就價格不菲的披風展開來，溫柔地系在草昭身上，重新擋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濕了打，腳力輕功都會被影響，相比也是不公平的吧？」

他面目表情地朝那位中年男子看去：「還是你想，不公平的贏了這場比武？」

草昭這才第一次認真的看清李無，與第一次相見，他竟瘦了這麼多，不過短短十幾天。

他用了什麼秘方？

李無高她許多，瘦下來後下頜線變得很明顯，眼睛不大，在眉毛下面炯炯發光，正像荊棘叢中的一堆火。他挺好看的，可是草昭腦中卻想到了羅涔。

比起羅涔，不對，好像還沒看到過比羅涔好看的男孩子呢。

「諸位，草昭姑娘的功夫，在這批同輩人來說，是當得起前十名的。」

一人緩緩從人群中站出來，旁人不自覺地給他讓出一條道，

浮名看了眼草昭，又對眾人道：「若是今日大家不服氣浮名的話，便與我對上一把。」說罷，他果真抽出自己的劍，一派風度，反倒是讓那幾個趁亂七嘴八舌的人都癟了嘴。

他往對岸望去，羅萬萬正運功三步並做兩步，匆匆往這頭趕來。

「今日之敗，並非慈航派少俠手下留情。實在是諸位對明教武功研究甚少，贏在你們沒有研究透對方，也贏在這位姑娘苦練多日，絕不是虛名。」

「輕敵，乃是各位無緣進入前十的原因之一，今時有一個你們不熟悉的門派，進入前十名，是明教少俠們的厲害，也是你們的愚蠢之處。」

「若各位要怪在手下留情，可是大錯特錯了。往後要是又有新興的門派參賽，你們再是這般，只怕我們這些中原武林老門派，都要乖乖讓道了。」

今年的第一非浮名莫屬，無人不知。

恐怕連他和第二名的打鬥，都只需要出個五分力，站在這裡的都是被早早淘汰的人，誰又敢真的跟浮名拔劍。

周圍幾人慢慢小聲嘀咕幾句，散開來去。

羅萬萬匆匆跑來，看著濕透的草昭，又看看旁邊站著的幾個人，沒好氣地開口：「你還愛上游水了不成？」

浮名走近幾步，認真地看著草昭：「草昭姑娘，多日不見。」

「你的功夫進步很快，今日進到前十名，實在是你當得起的。」

「但這是第一次亮相論劍賽，幾乎無人知道你的出招習慣，你的心法路子，贏在出其不意，也贏在你走了先手。可你這個打法，太魯莽了。」

草昭點點頭，聽得很專心。

師傅也說過，自己的打法太過橫衝直撞，總是硬碰硬，偶爾能製造驚喜，但遇到比自己厲害的，比自己更硬的，只怕撞到頭破血流，也不會有半分勝算。且這個打法，上升到一個點，就一定會遇到瓶頸。

就連羅涔也說過，自己起手必比人慢上幾招，然後待摸清了對方的套路，就像一頭牛一樣撞上去，前幾招讓給對方的根本在做無用功，因為後面也沒有針對這些招數做套路的改變。

浮名將劍重重砍在石板上，發出一陣轟響，地上只輕輕留下一道痕迹。

「你要改進你的套路，硬碰硬不是不行，但要用對時機，絕不是整場對決都這樣。」

他轉頭朝著羅萬萬說：「你也一樣，但你力氣大，硬碰硬是有勝算的，但是你有些太貪心了，均勻的每一招都用這個力度，短時間的打鬥你必勝，但稍久的或是遇到會拆招的，必敗無疑。想辦法集中在某幾招上吧，你和你師妹，都挺不錯的。」

浮名這次的指點比之前在天凡幫的還要多，草昭心中的高手，總是高高在上，生人勿進的。

可是浮名卻從不吝嗇指點他們這群小輩，每次都是指出關鍵點，提出有效的改進辦法。

他不怕別人練強了超過他嗎？

草昭心裡想，估計短時間，也沒人能超過他吧。

她突然開口問了句：「那我要怎麼改好呢？」

浮名離去的步伐一滯，輕聲笑：「狡猾些。」

待來人都去了，李無也要走了。

「這件披風你留著吧，有事可以來無有居找我。」

「李無，你怎麼瘦了那麼多。」

兩人同時開口，說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話題。

李無沒想到對方問這個。

「我前幾日從天道宮趕來，水土不服，腫了，」他有些無奈，「不是瘦了，是我本來就不胖。」

「你也進前十了嗎？」

李無點頭。

「你接下來打誰？」

「浮名前輩。」

身後傳來草昭的笑聲，還有一聲謝謝。

李無笑著，朝她擺襬手。

那姑娘又在後面大喊了一聲，話語滿是輕快和愉悅。

「雖然你肯定贏不了，但你也要相信自己，打出最好的招式！」

這是鼓勵呢還是滅他威風呢。

羅萬萬無語地拖著草昭去換衣服了，當衣服換好后，姜早匆忙地闖了進來，額頭幾縷碎發貼著臉，似乎跑了不遠。

草昭遞給她一杯水，幫她捋氣。

「小昭小昭，我師傅緊急傳信，要我們回門派，我們明早就要動身了，我聽說你現在住在斬柳閣內，怕來不及跟你道別！」

草昭錯愕：「比試都不比了嗎？」

「其實只有我師兄進了前十，但他本來就只是來切磋學習的，他不介意名次，」她呵呵笑，憨憨地甚是可愛，「我自己早就淘汰了，畢竟我厲害的是醫人又不是打架嘛！」

儘管再有不舍，以及對阿早許多的問題，草昭都明白自己沒有一個挽留的身份，只好點點頭。

突然想到什麼，她偷偷關上房門，又坐回去椅子上，乖乖把袖子捲起來，像個等待看診的病人。

「你幫我看看吧！」

「看什麼？」姜早一邊疑問，一邊習慣性地把手搭了上去，「你病了？」

草昭搖頭：「非也，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那裡經脈堵住了嗎。」

姜早手一放上去的時候表情還是輕鬆了，幾秒后微妙的變了。

草昭這頭還在自顧自的絮叨著：「上次不是都說我的經脈像破了二內嗎，可是那之後我一直勤加苦練，天天和我師兄打架，一天都沒落下練習，最近卻一直覺得有個地方卡住了。」

「況且我打起來的時候，覺得我和真的二內高手們相差甚遠啊。」

「你是不知道，我雖然是贏了好多場比試，可是每場都用了全力，好多都是險勝，要我真是二內，怎可能打得那麼吃力。」

姜早彷彿聽不到她的聲音。

「我聽說破了二內的人，武功是完全進入第二個階段，遇到一內的人隨便打！」

就連羅萬萬從客棧拿了草昭的女裝回來給她換衣服，進門的時候姜早都沒有發覺，如同老僧入定一樣坐在那，只是手還放在把脈。

「小昭，你這脈象，是真的破了二內的。」

姜早的臉是小孩子，可是如今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和成熟，

兩眼注視空中，她出神似的凝想著什麼。

「只是，很怪。」

「你肩膀的兩個脈穴，是空的，你之前受過什麼傷嗎？」

草昭記得清清楚楚，藥王派的人狠狠地用樹枝穿過她的肩胛骨，將她釘在牆上。

她點點頭：「可是之後有位花枝派的老爺爺替我治好了。」

「我們門派的？老爺爺？」

「他好像，遊走多年了。」

姜早一臉震驚，聲音都大了些：「你竟然遇到前輩了！」

可是轉瞬，她不可思議地道：「若真是前輩，怎會不幫你縫合好此處的經脈...任由它斷在此處...」

只不過一瞬間，姜早夾著驚疑的光，雖然力避草昭的視線，卻還是被草昭看到了。

「怎麼了？」

「除非是，有意而為。」

「讓你此處的脈穴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