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非夢
慕容瑛此話一出,孫鵬超與苗苗俱是大吃一驚。
黎駒的名頭苗苗是聽見過的,柳州黎家的名聲好大,甚至比南化甄家更加響亮,而黎駒身為黎家宗主,功夫既高,交遊又廣,名氣之盛,自不待言。以他這等身份之人,又怎能如慕容瑛所言,行此陰詭之事?
她還沉吟間,孫鵬超卻已經叫了起來:「放屁!放屁!黎大哥要什麼沒有,要去圖你門派里的什麼破爛東西?」
慕容瑛一雙星目之中銳色微作,向他一掠,道:「你嘴裡放乾淨些!」
「你他媽的嘴裡才放乾淨些!」孫鵬超罵道,「黎大哥在江湖上那是響噹噹的人物,豈能任您這般任意構陷?」
慕容瑛長眉一軒,正要發作,卻聽苗苗道:「姐姐,這人說的話雖然難聽,卻也有幾分道理,想這黎駒家大業大,在江湖上的名聲這般響亮,若說以他這般身份的人,還去貪圖別派的寶物,那實在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其間……其間不知可有誤會?」
慕容瑛冷然道:「倘若我說,他奪取的東西,是琉璃小劍呢?」
苗苗與孫鵬超聞言,復又各自變色。
「琉璃小劍?可是已故玄月門門主,徐嬋娟所使的那副琉璃小劍嗎?」苗苗衝口道。
慕容瑛點頭道:「正是。」
苗苗想起自己曾聽舅舅講起過,這玄月門乃是武林之中最為神秘的門派,此派中只有女子,門主徐嬋娟所創的一路流劍術,據說乃是一門極神奇的劍法,使將出來,數十招便如一招,連綿不絕,猶似流水滔滔,不到克敵制勝,便不能止。
除了流劍術以外,徐嬋娟最為人所知的,便是這一副琉璃小劍了。
據傳這副琉璃小劍不僅是口削金斷玉的利器,更通靈性,江湖上關於這副小劍的傳言甚多,卻是一個比一個荒唐,然而卻都指證歷歷,彷彿真有其事。
「若真是為了這琉璃小劍,那倒也有幾分可能了。」苗苗沉吟道。
「胡說八道!若那盒子里真是琉璃小劍,那黎大哥怎麼會這麼隨便的托給了我?便是雇一整個鏢局子來護送,也不為過啊!」孫鵬超失聲道。
「黎駒這人最是狡猾不過,我見他把東西交給了你,便覺納悶,果然這不過是個聲東擊西的幌子。」慕容瑛哼了一聲,「想來黎駒也不會跟你說實話,你這是白白的代人受過。」
孫鵬超呆了一呆,大聲道:「不可能,黎大哥急公好義,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絕非是你說的女干詐狡猾之人。」
慕容瑛冷笑道:「急公好義?一等一的人物?若你知道黎駒干過的那些勾當,我倒想看看你還能不能這麼說。」
孫鵬超大怒,叫道:「你辱我可以,但不許你侮辱黎大哥!我的身家性命都是他救的,我可不能眼看著別人這樣誹謗他!」
「我偏說了,你待怎樣?」慕容瑛亦怒道。
兩人怒目而視,苗苗生怕兩人又打起來,忙岔開了話頭道:「但我卻不明白,我聽聞徐前輩是兩年前過世的,怎地到了此時,你方在尋琉璃小劍的下落?」
「師父行蹤一向無定,我等往往數月難見上他老人家一面,兩年前她一直沒回山,我們只道她定是另有要事,便在山上等著,誰知……誰知送回來的,竟是她老人家的屍首!」慕容瑛咬牙道。
「那如何見得是黎駒害的?」苗苗問道。
「這兩年來,我四下里明查暗訪,這才終於讓我查出,師父死前,是受黎駒之邀,赴的柳州。」慕容瑛緩緩道。
孫鵬超跳起身來,大叫:「放屁!放屁!放你娘的屁!」
苗苗不理睬他,皺眉思索道:「便算如此,我聽聞徐前輩的武功奇高,黎駒雖然名聲也大,怕仍不是徐前輩的對手,他如何殺得了徐前輩?」
「單打獨鬥,他自然不是師父的敵手。但此人卑鄙陰損,什麼下作手段用不出?下毒、迷香、設伏……我不知他是怎麼殺的我師父,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這等陰毒之人,便是師父那樣高的功夫,也不免要著了他的道兒。」
慕容瑛說一句,孫鵬超罵一句「放屁」,待她說完,他也罵了不下七八句「放屁」。
慕容瑛指著他對苗苗道:「便是因為世上有這樣的蠢人,一味的崇拜黎駒這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方無人能看破他的真面目。」
孫鵬超又跳了起來,正要再罵,一旁的臨淵忽然伸出手拉過了他,對著他搖了搖頭:「孫大哥,你省點力氣吧,你不管怎麼罵,她們都不聽,你白費這個力氣做什麼?」
「你也覺得她們沒道理是吧?」孫鵬超滿懷希望的望著臨淵。
臨淵搖頭道:「不,我覺得你們兩邊都沒什麼道理。」
「我們怎麼沒道理了?」慕容瑛怒道。
「我雖不知這個黎駒是誰,但有一件事我還是知道的,」臨淵老實道,「無論他是好人還是壞人,那都不是你們誰吵贏了便能決定的。」
眾人沉默了片刻,臨淵這話說得直白,卻也不錯。
「這位兄弟說得不錯,黎駒能在江湖上得享俠義之名,豈非正因其女干滑似鬼,不露半點破綻?」慕容瑛一揚眉,道,「咱們只在這裡說,你們原本難信。我此時正要回柳州城找那黎駒的晦氣,你們若想知曉個明白,不妨便跟我一起走一趟。」
苗苗與臨淵對看一眼,一時均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不該跟了她一起去。
孫鵬超口中呸呸連聲,道:「尋黎大哥的晦氣,憑你也配?就你這個小姑娘,只怕連黎家的大門都進不了,便給人趕出來了。便算你進去了,你道你打得過黎大哥嗎?黎大哥是一門宗主,那功夫可是了不起的,哪裡是你這不知哪裡鑽出來的野姑娘能比的?玄月門門下又怎麼?哼,我瞧也沒什麼了不起。」
慕容瑛橫視於他,冷冷道:「手下敗將,話說得倒是響亮。我玄月門門下有什麼了不起,你要不要再試試?」說著,手倏地一揚。
孫鵬超是吃過她苦頭地,忙不迭地向後一退,卻險些兒給樹根絆了一跤,臨淵在旁順手便扶了他一把,對著他搖頭道:「孫大哥,你既然打她不過,為何非要惹她打你?」
孫鵬超怒道:「便因我打她不過,她便事事都是對的了?天底下抬不過一個理字,憑她武功多高,要不要打我,我該為黎大哥說的話,一句也不能少說!」
臨淵側頭想了一想,只覺得此話十分入耳,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原該如此。」
苗苗白了他一眼,對慕容瑛道:「你如今進柳州城,便直接上門叫陣嗎?」
慕容瑛道:「黎駒這人心眼兒最多,直接上門叫陣,白教他有了防備,我打算夜探黎府,若讓我尋出那琉璃小劍的下落,黎駒是好是歹,那便一目瞭然了。」
孫鵬超「嘿」的一聲,冷笑道:「小娘兒好大的口氣,夜探黎府?黎府是你這等人說探便能探的嗎?」
慕容瑛冷冷道:「怎麼不能探?我已探過好幾次了,否則怎麼知道黎駒將琉璃小劍裝在木盒中交給你?可惜的是,我竟沒發覺他事後又將木盒調包了,白辛苦了一場。」
孫鵬超一怔,見她神色平靜,彷彿說的只是一件極尋常的事,彷彿夜探黎府對她而言,當真沒有什麼難處,心下一凜,不禁暗暗為黎駒擔心了起來。
慕容瑛卻忽然目光灼灼,望向了他。
「你這莽夫,對黎駒倒是一片赤誠,倘若就此放了你,難保你不去給黎駒通風報信。」她緩緩道。
孫鵬超退了一步,厲聲道:「你待如何?」
慕容瑛還未答話,便見臨淵又斜斜的擋在了孫鵬超身前,對著自己道:「你既然擔心,那不妨便把孫大哥也帶去了吧。」
「什麼?」慕容瑛不由得一怔。
「本來嘛,你邀我和苗苗一起去柳州,便是為了讓我們分辨分辨這個黎駒是好人壞人,」臨淵道,「其實咱們又不識得他,他是好是壞與我們本來沒什麼干係。依我說,倘若這黎駒真是個大壞蛋,第一個該知道的,便是孫大哥了。因此你何不帶了他去,一來防他去通風報信,二來也好跟他分證明白,豈不好?」
慕容瑛沉吟未答,孫鵬超卻先怒道:「我為什麼要跟她去?黎大哥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人,這有什麼好分證的?」
苗苗故作恍然之色,道:「你怕慕容姊姊真是對的,到時候你便下不來台,是以不去,是不是?」
孫鵬超大怒,叫道:「鬼丫頭胡說八道,我怕什麼?」
慕容瑛望了苗苗一眼,心中暗贊這小姑娘心思好靈巧,對著孫鵬超道:「我只問你一次,你是要給我吊在這裡,當三天三夜的大粽子呢,還是要乖乖地跟著我走?」
孫鵬超紫脹了臉,不願說個好字,卻也不敢說個不字。
苗苗卻有些躊躇,對著慕容瑛道:「只是此處不知離柳州多遠?咱們還要向龍城去,可不能耽擱太多時候。」
慕容瑛一怔,道:「此處便是柳州城郊,離柳州城不過半日路程,你們難道不知?」
苗苗從未出過遠門,辨路的本事大是有限,此時聽她這麼一說,不由得臉上一紅,道:「原來如此,我……我一時忘了。」
臨淵道:「苗苗,那咱們去不去啊?」
苗苗微一猶豫,心裡對此事著實有些興趣,對那傳聞中的琉璃小劍更是好奇,掙扎了半晌,終於拿定了主意,抬頭對著臨淵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一直想進城看看嗎?這柳州,也算得上是大城了。」
臨淵喜道:「如此最好,我本來一直納悶,怎麼走了這麼久,連座城都沒遇上呢。此時便可進城,那最好。」
慕容瑛聽著二人對話,內心疑竇頓起,苗苗忽地驚覺,轉頭對她尷尬一笑,道:「我這個哥哥,從小養在山上,沒怎麼見過世面的。」
慕容瑛心想此話編得未免破綻太大,但也不點破,只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兩位是願與我一同去了?」
苗苗點了點頭,道:「願與姐姐走一遭。」
慕容瑛點了點頭,轉頭望著孫鵬超的眼神,立時卻又涼了下來:「你究竟跟不跟來?」
孫鵬超天人交戰,心想自己被她如此威逼之下跟了去,那是大失面子,但若不跟去,真給她又綁成了粽子吊上三天,那也沒什麼美的。
猶豫了半晌,他終於粗聲叫道:「跟你去便跟你去!你不說,我還擔心你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對付黎大哥呢,你要我跟去最好,我可得把你看緊了!」
慕容瑛聽他如此嘴硬,輕哼一聲,不再理睬他,對著苗苗與臨淵道:「那麼便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