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痴夢
柳州城依山傍水，風景本就極佳，城門外又遍植杏樹，春日的暮靄之中，一片粉雪也似的杏花讓整個黃昏都氤氳著花香。
臨淵等一行人就在日落時分來到了柳州城。
臨淵生平從未見過這樣大的城，只看得雙眼發直，張大了嘴卻合不攏來。.
「好多房子，好多人！苗苗，你可瞧見了？」臨淵四處東張西望，只恨兩隻眼睛一下看不來那麼多東西。
苗苗臉色卻是微微泛紅，低斥：「你小點聲！」
「那個是什麼？還有那個，那個又是什麼？」臨淵卻是充耳不聞。
苗苗漲紅著小臉，快步走到前方，任由他在身後大呼小叫，只一概裝作沒聽見。
時已近夜，街上行人漸少，店鋪也一家家的收了起來。
黎駒雖是江湖人物，但家大業大，儼然一方豪紳，他的宅子便對著柳江，雖非深宅大院，卻也算得上頗具規模。
苗苗看著黎宅門口點著的那兩盞大紅燈籠，不知怎地想起了甄府。
柳州黎家素以善使判官筆聞名，其家傳的一十二路判官筆法雖然厲害，但其路數和平中正，且無淩厲殺著，與一般點穴功夫小巧卻狠辣的路數大不相同。黎駒為黎家第四代宗主，其為人行事光明正大，且結交甚廣，江湖上頗有仁義之名。
甄家和黎家一般的家成業就，一般的俠名遠播，但甄家實際如何自不必說，這黎家呢？
「慕容姐姐，現下你便去探嗎？」苗苗問。
慕容瑛雖只比苗苗大了兩歲，但行走江湖已有時日，兼之性子縝密，搖了搖頭，道：「此時尚早，咱們先找個客棧歇了。」
苗苗瞥了一眼臨淵，只見他聽到「客棧」兩字，眼睛又是一亮，她連忙在他開口嚷嚷之前狠狠的跺了他一腳。
臨淵痛呼一聲，原本興奮得發紅的臉登時發白，苗苗只作不見，逕自上前與慕容瑛說笑。
「兄弟，你這個妹子，可不一般啊。」孫鵬超頗為同情的看著他。
臨淵想笑一笑，但腳背火辣辣的疼，他的笑容也是扭曲得厲害。
孫鵬超拍了拍他的肩，道：「既然她是你的妹子，眼下你要過上舒心的日子，只剩一個辦法啦。」
「什麼辦法？」
「傻子，趕緊讓她嫁人！再晚可就嫁不出去啦，她豈不要賴你一輩子？」
臨淵聽得似懂非懂，本想問問什麼是「嫁」，但終於忍住了沒問。
他實在有些怕苗苗再給自己一腳。
一行人到了客棧，要了兩間乾凈的上房，臨淵與孫鵬超一房，苗苗則與慕容瑛一房。
慕容瑛並吩咐了店家整治一桌酒菜，趁著酒菜未備齊，眾人便先回房梳洗一番。
慕容瑛見苗苗一身粗布男裝，卻掩不住姣美的姿容，洗過臉后更覺膚光勝雪，眉目流麗，她不禁微微一笑，道：「妹妹好美的人兒，我若是男人，哪裡管你是不是我的親妹子，照樣要被你迷得七葷八素的。」
苗苗臉上一紅，心知已被慕容瑛看出自己和臨淵不是兄妹，道：「姐姐，我們不是有意欺瞞，只是……只是實在有為難之處。」
「人在江湖，本就有許多為難，我怎麼會怪你？只是，」慕容瑛微微一笑，「下回要扮，可要扮得像一點兒。你們兩個也太過老實，扮什麼不像什麼，就拿你這身男裝說吧，無論是誰看到你都能一眼看出你是女扮男裝，這不僅不能掩人耳目，還特別招人注意，你倒不如別穿了。」
苗苗的臉更紅了，忸怩道：「我也是第一次扮，真不知道怎麼扮才像。」
慕容瑛笑了笑，道：「我倒是是扮的男裝，不如我來幫幫你，如何？」
苗苗一喜，道：「好啊，姐姐若不嫌麻煩，就教教我。」
慕容瑛當即取出自己平時喬裝時所穿的男裝，讓苗苗穿上，又替她墊寬了肩膀，墊厚了鞋底，替她梳了個男髻，最後，更替她將兩道細細的柳眉畫得粗上許多。
事畢，苗苗看著鏡中的自己，儼然是個脣紅齒白的佳公子，她自覺有趣，忍不住便笑了出來。
便在此時，忽聽得隔壁孫鵬超又是一連串的咒駡叫嚷，慕容瑛皺起眉頭，道：「這人真是沒個消停，不知道又怎麼了，走，咱們看看去。」
苗苗不及換下衣服，便跟了過去。
敲了門進房后，只見孫鵬超獨自站在房內，一見到她們，便失聲叫道：「有鬼，有鬼！臨淵被鬼抓去啦！」
苗苗一聽不對，登時著急起來，問道：「你說什麼？臨淵呢？」
孫鵬超面有土色，道：「我和他原本還說著話呢，誰知道我不過是開個窗戶，再回頭，他便不見了。」
「他從門口走的嗎？」
「走什麼？門還從裡面閂著呢！他壓根兒就是憑空消失了！」
慕容瑛看了一眼苗苗，只見她神情頗是古怪，便問：「你若知道些什麼，不妨說出來。」
苗苗躊躇道：「這是臨淵的事，我可不能說。」
「那麼他去了哪裡，你可知道？」
「這我真不知道。」
「那眼下怎麼辦呢？」
「咱們還是先在這裡等著，他若能回來，必會回來找我們的。」
此時，店伴恰好來報酒菜備好了。
三人面面相覷，慕容瑛嘆了口氣道：「先吃飯吧，保不定吃著吃著，他就回來了。」
三人於是便到了客棧大廳用飯，只是孫鵬超嚇得厲害，慕容瑛滿腹疑竇，苗苗又氣又焦慮，哪裡有人能好好吃飯？不多時，三人便都放下了筷子。
忽聽得客棧外一陣吵鬧聲響，似乎有人來與客棧掌柜的要人，吵吵鬧鬧了半天，只見店小二苦著臉來到三人跟前，問道：「客官，稍早與你們同行的那個年輕相公，可是叫做臨淵？」
「他怎麼了？快說！」苗苗急道。
「他……他……他……」
慕容瑛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你說不說？」
店小二不敢再拖，只得道：「他現下在雪茜閤給人扣住了，雪茜閤來人說，得拿銀子去贖他才行。」
慕容瑛一愣之下，不禁變色。
苗苗尚不明白，問道：「雪茜閤？那是什麼地方？」
店小二看著眼前這位粉妝玉琢的公子，笑得可謂一個尷尬。
「雪茜閤嘛……那是……那是……我柳州城的第一大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