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夢
苗苗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走進妓院這樣的地方。
她雖不甚明白男女之事,但也曾聽甄府里的大娘嬤嬤們聊起,說起妓院里的姑娘,她們可是呸呸呸的朝著地上啐了好幾口呢,回頭見到她在偷聽,忙不迭的又自打嘴巴又埋怨自己,一個勁兒的囑咐她把聽來的話兒全忘了。
「咱小姐乾乾凈凈的人兒,哪裡聽得這些?」
她打那時起就明白,像她這樣清清白白的女兒家,一輩子也不可能與妓院沾上半點邊兒的。
但此時,她卻一身的男裝,進了一家很大的妓院。
她捏著扇子的手心都出汗了,表面上只是強作鎮定,待得進了大廳,見到那許多姑娘與客人的種種情狀,她只脹得小臉兒通紅,恨不得就此摔頭出去,再不見這些事兒。
偏偏她不能走,而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都是臨淵!
她剛要生氣,卻又知道臨淵大約是出了什麼意外方會來到這樣的地方,想想臨淵多半連妓院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在這兒待著只怕和自己一樣尷尬難堪,誰知一路被鴇母往後領進,遠遠的,就聽見笑語聲不絕,走近一看,只見臨淵被一群姑娘們圍坐著,身上少說也搭著七八隻纖纖玉手,卻是一臉的笑,似乎受用得很。
苗苗不看便罷,一看登時大怒。
臨淵卻渾沒察覺,喜出望外的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低聲道:「銀子可帶來了?」
苗苗用力抽回袖子,冷著臉道:「什麼銀子?你交給我了嗎?沒了銀子問我要?」
臨淵一怔,不明白她這又是生的什麼氣。一路上銀子不都是她拿著嗎?
慕容瑛到了這個地方也不比苗苗自在,但她畢竟性子沉穩,道:「兄弟,你怎麼到了這兒來了?欠了多少銀子?」
臨淵搖頭道:「我也不知我欠了多少。」
鴇母在一旁插口道:「他進的可是我雪茜閤花魁的雅閣,前頭來過幾次我就不算了,單就這一次,五百兩銀子,一兩也少不得。」
苗苗柳眉登時倒豎,正要開口罵人,卻被慕容瑛暗暗扯了一把。
倒是孫鵬超在一旁咂舌:「五百兩?又不是替清官人***,怎麼就這個價了?」
「喲,您倒是滿城裡問問,我雪茜閤的憐奴值不值這個價?」鴇母冷笑道,「況且還不知道他和憐奴私下裡勾搭了多長時間,五百兩算是客氣了。」
「你嘴裡放乾凈些,什麼勾搭不勾搭的?說得這樣難聽!」苗苗終於按捺不住,衝口道。
「小相公還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吧?這樣的話也算得難聽?」鴇母說著,一眾姑娘都跟著笑了起來。
「小相公生得好俊,麵皮兒卻薄,快來姊姊這兒,我給你開開葷。」
「別呀,這相公生得大姑娘似的,指不定還經不起你折騰呢!」
苗苗哪裡聽得這些話,只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掩上了耳朵,把這些聲音都屏諸耳外。
「這之間只怕有些誤會,」待眾人笑聲稍低,慕容瑛方正色道,「我們是今日傍晚才進的柳州城,林兄弟在這之前也從未來過柳州,如何會與那位姑娘相識?」
鴇母其實也覺得奇怪,無論如何這個少年和憐奴怎麼看都扯不上關係,怎麼偏偏就在憐奴房裡被她遇見了?
她哼了一聲:「我不管他是怎麼識得憐奴的,他可是我親眼看著從憐奴房裡出來的,這一點他怎麼賴也賴不了。」
「我說過了,我不識得她,那位姊姊也說了,她並不識得我。」臨淵搖頭道,「怎麼我們說的話都沒人聽進去嗎?」
「要撇清誰不會?你若真不識得她,又怎麼會在她房裡?」
臨淵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他有些慌,囁嚅了半晌,終於還是實話實說:「我在她房裡,為的是她的病。」
鴇母心下打了個突,仍嘴硬道:「可見是瞎說,誰告訴你憐奴病了?大夫們都來看過幾回了,那孩子沒病,必是心裡有事鬧的。」
「你請一般的大夫,自然看不出端倪。我只一句,憐奴姊姊這病已近兩個月,病勢將成,若還這麼拖延下去,待到她終日昏睡,精氣衰竭,便是我也救不了了。」
鴇母聽得將信將疑,嘴裡仍道:「就你這小孩子,說什麼治病?」
「既如此,咱們還就不治了。」苗苗冷笑道,「方圓百里內,你能找出第二個能治這病的人,算你運氣。」
「不行!」鴇母和臨淵異口同聲的道,兩人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詫異。
「人命關天,這病還是要治的。」臨淵道。
鴇母勉強道:「我就當給你們蒙一回,治好了,不僅那五百兩銀子免了,我還另有謝禮。要治不好……」
鴇母還未說完,苗苗便搶著道:「治不好是她的命數,難道怪我們不成?你也別當我們年紀輕好欺侮,他既什麼都沒做,別說五百兩,便是五兩也不給!」
這鴇母生平最愛的是銀子,最惡的就是和她銀子過不去的人。苗苗這話一出,她只覺得心頭上的一塊肉似乎被生生割了去,由不得她不大怒。
「來人吶,給我打!到我雪茜家裡鬧事,也不打聽打聽老娘是什麼名頭?今日要不打到你們認不出爹娘,我雪茜閤的牌子倒過來掛!」
小廳中頓時一片混亂,姑娘們尖叫著擠成一團,一群護院們一下子湧入,房中更是擠上加擠,混亂間,還只聽見鴇母大聲呼喝指揮的聲響。
但緊接著便是哎喲、哎喲幾聲,砰砰幾響,幾個人忽然飛出人從,重重落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眾人一愣間,只見慕容瑛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袖子,淡淡一笑:「還打嗎?」